丢在冬天里的橘子味儿硬糖(1 / 1)

吃完那颗橘子味儿的硬糖,我再也没有见过吴越,她的微信头像三年没换,朋友圈总是关闭。

后来的所有故事都是我独自一人杜撰,我们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可她的影子总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来来回回,弹起又降落,那个穿红色羽绒服的身影,像一团火,在2019年的冬天熊熊燃烧。

考研那年,我在六楼自习室复习,自习室挨着饮水机,我站在自习室走廊背专业课的知识点,却总是三心二意,观察来饮水机接水的人。

有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女生,有睡眼惺忪冲咖啡的男生,有难舍难分依偎在一起的情侣,都不足以吸引我。深夜的教学楼六楼,安静地很,每个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耕自己的地,等待结果。

走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阵匆匆地脚步声传来,来者是一个穿件红色短款羽绒服的女生,可能也不是羽绒服,只是棉花之类的填充物,看起来并不暖和的样子,她扎着马尾,眉头紧锁,双手捧着个掉了漆皮的保温杯,水龙头打开,哗啦啦接了满满一杯,再转身,迈着匆忙又弹跳力十足的步伐,去向走廊转角处的自习室。

“我也注意她很久了。”室友悄悄跟我说。

“那个女生?”

“对啊,运动员同学。”

运动员同学,这个形容十分贴切,每每遇见她,走起路来俨然一副跳高运动员的模样,应该是个自律过分的学霸吧。我擅自给她安排了一个头衔。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交集,教学楼教室大整改,原本安静的自习室被大二学生当作上课教室占用一段时间,我去了一间角落里阴冷的教室。

吴越就坐在我的正前方第三排靠墙的位置,她的桌上乱糟糟的,堆满了辅导资料,桌洞里总是塞着一个塑料袋,有时候装着垃圾,有时侯装着老北京干脆面,也有时候装半个被氧化了的苹果,塑料袋的颜色换来换去,只在白色和红色之间跳跃。

她总是独来独往,来得很早,走得很晚。看起来很孤独又忙碌,旁人很难走入她的世界。压力特别大那几天,我总是很晚才回宿舍,有一次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快要熄灯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回去宿舍的路很长,冬天的呼和浩特,像是块儿在雪地里放了很久的冰,里外都冷。

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吴越走在我的左边,依然是精神饱满的脚步,她声音细细地问我:“你是学什么专业呀?

她是理科生,学生物类专业。得知我文科出生,语气中多了几分羡慕:我也喜欢文科的,可是那会儿文科成绩不太好。那天晚上的攀谈很简单,我们互加了微信,像是达成了某种战略的盟友一样。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有到教室,她发微信提醒我,饮水机坏了,喝水需要去楼下接水。考研的时间越接近,她学习的势头越足,我却去面试了工作,后来很少去那间教室。

再见面,是考研成绩公布后的第一周。我去自习室收拾课本,她依然穿着那件红色的羽绒服,迎面向我走来的时候,表情很纠结,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我才发现,她的眉毛很特别,稀疏又杂乱,像一个八字挂在额头,颇有种特立独行的架势,这应该就是她的表情无法表达心情的原因。

我们总是囿于自己的苦难,觉得绝望的只有自己,偶有一天与风尘攀谈,才得知世人皆苦的讯息。

我签了工作,考研落榜。吴越也落榜了。那天相遇时的聊天,她的表情应该是快要哭的,我安慰她:努力的人一定会有所回报的,哪怕不是考研,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收获。

安慰失败,她的失落依然难以掩饰。她和我讲述她去厂房实习的经历,生物发酵的机器巨大而滚烫,无菌环境需要把自己裹起来,每个人轮岗昼夜不停地观察着变化,她说起每一段经历时,眉毛拧在一起,像哭又像笑。而那时的我,把失落藏的很深,在内心与她共鸣。

我们谈起文科,谈起文学,谈起考研之外关于梦想的东西,她的眼睛闪闪的,告诉我,她想试试去做语文老师。

或许,人在有些时候的“不自量力”,会是脱离当下痛苦的最佳选择。当我们独自走过一段很长的路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大不了”的事情。那些看起来艰难又破碎的时光,在回忆起来时总是带着些许笑意的。

我并没有为梦想买单,颇为不情愿的准备着自己接下来自己的工作,吴越独自奔赴了一场又一场的教育机构面试。

离校前几天,我最后一次回教室。座位上堆了厚厚一叠宣传折页,正打算扔掉的时候,看到折页下压着一根笔,还有一颗水果硬糖。细看才发现,宣传折页都是与文学、教育类招聘相关的,上面有笔迹勾划出适合我的岗位。

或许她正为了倒班观察生物实验而头疼,或许研究生快要毕业了,我们奔走在不同的人生,偶尔发出同频共振,我们渺小,而又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