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任何人有过度的期待,人走茶凉才是人际关系的常态。
我们看历史人物,往往只看到他们的成功,而很少关注其失败之处。对于创业者而言,成功固然重要,失败者的经历也不可忽视,因为那是反面教材。
田忌是战国时期齐国的大将,贵族出身,平时喜欢和贵族及齐威王本人赛马。当时赛马的规则是这样的:每个人的马分为上、中、下三等,比赛时上等对上等、中等对中等、下等对下等。齐威王身为一国之君,其拥有的同等级马匹肯定优于其他人,故而每次与田忌赛马,田忌必输。
当时孙膑受同学庞涓迫害,落魄流亡于齐国。他在赛马场上看到这种情况后,便建议田忌用下等马充当炮灰与齐威王的上等马比赛(输一局),然后用上等马与齐威王的中等马比赛(赢一局),最后用中等马与齐威王的下等马比赛(赢一局)。如此两胜一负,田忌最终赢得了比赛。
齐威王十分诧异,往日一直输的田忌居然能赢,便问他原因。田忌当即推荐了孙膑。齐威王大喜,认为孙膑是个奇才,要任命他为将军。孙膑以自己双腿残疾为由,婉拒了齐威王的任命。齐威王就任命他为军师,作为田忌的高级参谋。
公元前354年,小霸主魏国进攻赵国,包围了赵国的都城邯郸。赵国派使者向齐国求援,相国邹忌建议不予救援,让魏、赵二国互攻以消耗实力,齐国则作壁上观。
田忌、段干朋则认为应该救援,不救援一则不合道义,二则如果魏国击败赵国,会增强魏国的实力,对齐国不利。
不过,在具体怎么救援的问题上,段干朋提出了更具体的方略。他认为,如果齐国与强大的魏军硬碰硬,未必是对手,就算打得过,自身也会损失很大。不如等魏国攻破了赵国的都城邯郸,到时候赵国被削弱,魏军也损耗严重,齐国再出手,不但降低了取胜难度,而且会令赵国更加感激齐国帮其夺回首都。齐威王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便采纳了这个建议。接下来,就轮到田忌和孙膑大展身手了。
公元前353年,赵国都城邯郸被魏军拿下,赵王出逃。此时,田忌和孙膑率领的大军也到了齐魏两国的边境。当时魏国大将庞涓正率领8万大军进击卫国,田忌决定立刻与之作战。
孙膑认为,魏国自从变法以来,军力强盛,“魏武卒”战力强悍,不可小觑,不如直接攻击魏国的都城大梁。这样一来,魏军必定撤离赵国,救援自己的都城,齐军在半路设伏,以逸待劳,魏军必败。
这就是著名的“围魏救赵”的战术。魏惠王得知齐军向都城杀来,立刻派使者召庞涓回援。田忌和孙膑在桂陵设下伏击圈,一举击败魏军,并俘虏了庞涓。
桂陵之战,魏军虽败,但是占领赵国的主力军并未遭受损失。
一年后,经过楚国的居中调停,占领邯郸的魏军撤出。魏惠王与赵成侯谈和,并释放了庞涓。桂陵之战的失败,并未打消魏惠王称霸的野心。公元前342年,魏军进攻邻国韩国,韩国只得向齐国求救。这次田忌从“围魏救赵”中学到了经验,建议齐威王等魏、韩互相血拼得差不多了再发兵。因此,齐国虽然答应了救韩,但发出的援兵却走得很慢。再说韩国得到了齐国的承诺,虽然屡战屡败,但依旧拼力抵抗,对魏军造成很大创伤。
田忌照抄了前一次的作业,仍旧率军进攻魏国都城大梁。相同的战术,相同的味道,庞涓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不过,庞涓身为一军之将,上了一次当,未必会上第二次当。
为了让庞涓上当,孙膑建议田忌采用“减灶法”:第一天让后勤制造出有十万人起灶做饭的假象,第二天只有五万人,第三天则只留下三万人。魏军的斥候将一路探查到的情报上报给庞涓,这令庞涓大喜。因为齐军在外一向有“怯战”的名声,这次面对庞涓率领的主力大军,从留下的后勤支持痕迹来看,士兵已逃亡大半。为了一雪桂陵之战失败的耻辱,庞涓丢下步兵,率领精锐骑兵向齐军奔袭而来。
马陵地形狭窄,两旁多险阻,士兵无法作战,孙膑估计天黑时庞涓率领的魏军会到达此处,于是建议在这里设伏。齐军砍伐道路两侧的树木,阻塞道路,并让一万名弓弩手埋伏在两边的林中。
魏军进入马陵后,天色昏暗,庞涓看到有棵大树被剥掉了皮,露出白色,隐隐约约看到上面有字,便命令士兵点燃火把,只见树上写着“庞涓死于此树之下”八个大字。殊不知,这正是孙膑给齐军留下的攻击信号。埋伏在林中的齐军见树下有火炬,立刻万箭齐发,魏军顿时死伤惨重。庞涓见大势已去,便拔剑自杀了。随军作战的魏国太子申也成了俘虏。此战中,魏军损失八万人。魏国从此一蹶不振,沦为二流国家。
此战中齐军胜利,一方面与作战方略得当有关,另一方面也与齐国上下齐心有关,就连“反对派”邹忌也鼎力支持。需要注意的是,身为相国的邹忌与田忌不和,尤其是桂陵之战取胜后,田忌声名鹊起,邹忌更是担心他会取代自己。那么,为何马陵之战中,他会支持呢?这得益于门客公孙闬的建议。公孙闬认为,如果田忌取胜,则作为相国的邹忌也有策划之功;如果田忌战败,败军之将即使不死在战场上,回国之后也会被治罪。这样,邹忌的相国之位就没有威胁了。
作为军师的孙膑,早已看出田忌与邹忌之间的纷争,因而在获胜后问田忌:“将军想做一番大业吗?”
田忌点了点头。
孙膑建议他班师回朝时暂时不要自解兵权,而是留下一部分士兵,就算是老弱残兵也行,把守住军事要冲主地(今山东省淄博市西南)。此处道路逼仄,战车只能一辆一辆地通行,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然后,大军背靠泰山,左依济水,右拥高唐,轻军快马直奔都城临淄的雍门。如此一来,田忌在齐国说一,没有人敢说二。邹忌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会立刻逃离齐国,到时候田忌再回朝就无害了。
田忌认为孙膑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便没当回事儿。再说邹忌本希望田忌战败,谁知这次竟然立下更大的功劳,因而十分恐慌。公孙闬却说,这事好办。他派遣了一个人冒充田忌的属下,大张旗鼓地在市面上找人算命,对占卜的人说:“我是大将军田忌的属下,如今将军大破魏军,名震天下,打算图谋大事,请您来占卜吉凶……”问卦的人刚离开,公孙闬就把这个占卜先生抓了起来,并交给了齐威王。如此一来,田忌就有了“谋反”的嫌疑。
此时已交出兵权的田忌得知这一消息后大为恐慌,只好逃奔楚国,孙膑也只能退隐。等到齐宣王上位后,知道田忌当年是被诬陷的,才将他召了回来,但他已年老,再无作为。田忌在其军事生涯中,毫无疑问是出色的将领,但就洞悉人心来说,他是失败的。越是立有大功的将军,在君主时代反而越危险。客观地说,兵法制胜,并不在于斩将夺旗,而在于洞悉人心。孙膑深知君主们的内心世界,纵然你没有异心,但你所拥有的强大行动力和资源调配力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而这一点很容易被敌对者利用。
孙膑建议田忌控制军事要冲,未必是支持其谋反,不过是淘汰掉竞争者。这其实也是一种“赛马”策略。邹忌则深知这一点,赛场上的胜利,未必是跑赢最好的马,只须将最好的马挤出赛场就行了,他还一次性地挤走“两匹”。邹忌连续担任田午、田因齐、田辟彊三代齐王的首席大臣,其政治手腕和对人心的洞悉能力,不可谓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