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格尼尼:意大利小提琴演奏家,其提琴演奏有如魔鬼附身,辉煌无比。他主要演奏自己的作品,最为著名的有二十四首小提琴随想曲。
帕格尼尼1782年生于热内亚一条名叫“黑猫”的胡同。父亲是一个管风琴制造工,更是一个彩票狂,总在梦想有一天会变成百万富翁;他的性格急躁,脾气粗暴,每天都用暴力迫使小尼可洛拉小提琴,要练十二个小时。母亲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有一天梦到一个天使,她向她预言,她的儿子会成为一个著名的小提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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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帕格尼尼没有承袭父亲的彩票狂恶习,却陷入另一种更为毁人的癖好:赌博。一次在里沃那,他不仅输光最后一枚铜币,而且把他的小提琴也输掉了,可是当晚他还要在一场音乐会上演出。在窘迫中他向一个富有的音乐爱好者求援。此人痴迷于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演奏。于是他把收藏的一把名琴瓜尔内里借给了帕格尼尼,并在这场音乐会上将此琴赠给他崇拜的这位小提琴家,这把小提琴成为帕格尼尼终生所爱。后来他留下遗嘱,把这只小提琴赠给他的故乡热内亚,它保存在一个玻璃罩内,今天人们还能看到它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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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迷恋赌博的帕格尼尼是怎样戒掉赌瘾的呢?在一场赌博中,帕格尼尼输得只剩下最后的三个铜板了。他要用这最后的家当来撞一次大运,若是再输了,他就要卖掉他的小提琴,前往彼得堡,到那里去寻找新的运气。
帕格尼尼后来在谈及他的这次经历时说道:“我手上只攥有三个铜板,我脑子里想的是我已经在前往异国他乡的路上,可突然间喜从天降,它拯救了我的小提琴,我双脚又踏在坚实的地上。我赢了,从这一天起我就摒弃了这种癖好,它已使我牺牲了我的部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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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李斯特1840年在巴黎为悼念帕格尼尼写了一篇深情的悼词:“……有人私下传播流言飞语,说他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说那流出来魔法般的旋律的第四根弦是他亲手扼死的妻子的肠子。”他继续写道:“用冷酷的利己主义去论评帕格尼尼的起点和终点,难道不是悖情悖理吗?不管怎样,怀念他,让他得到安宁!他是伟大的。每一个伟人所犯过失都有可宽宥之处,一个人成就自己的伟大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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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马的蜡像馆有一个帕格尼尼,可这个蜡制的帕格尼尼是一个奇怪至极的作品:他用右手托住小提琴,而用左手拉琴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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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有多次的爱情经历,最早的一次是他与玛丽亚·安娜·艾丽泽·波拿巴特的相识,拿破仑皇帝是她的哥哥,他将她封为比奥赛诺小公国的统治者。当帕格尼尼1805年在她的宫中演奏时,女公爵狂热地爱上了这位巫师般的小提琴家,她立刻任命他为宫廷乐队长、宫廷演奏大师、近卫军的军官。
帕格尼尼对这位魅力十足的女统治者也颇有好感,为博得她的欢心,他要为她演奏一场奇特的“爱的场景”。在一次宫廷音乐会上他手执提琴登台,可令在场的听众诧异和惊愕的是,这把提琴只有两根弦。
在谈及这件趣事时,帕格尼尼自己说道:“我的提琴上只有G弦和E弦,一根弦是要表达年轻少女的情感,另一根是要表现少男的炽热的爱的**。我开始奏出一场对话,在温情脉脉的爱的表白之后,爆发出狂热的嫉妒。恫吓和怨恨、愤怒和喜悦、痛苦和愉悦更迭交替。最后又归于和解,两个人表演了一段轻盈的双人舞,一个光彩的终曲。”
宫廷贵妇们听了这个“爱的场景”,欣喜若狂,为帕格尼尼的这首曲子感到目眩心迷的女公爵,半是戏谑地说道:“您用两根弦演奏得如此精彩,若是用一根弦会是怎样的呢?”
用一根弦?帕格尼尼再也摆脱不掉这个念头。不久,在一次宫廷音乐会上他又登台了,带着一把提琴,提琴上真的只有一根弦,是G弦。他在目瞪口呆的听众面前演奏了为第四根弦谱写的一首军队奏鸣曲,题为《拿破仑》,这是他为皇帝的命名日而写的,演奏取得辉煌的成功。帕格尼尼自己写道:“从此以后,我对G弦十分偏爱,人们希望听到我写的新东西。”可是他对自己的秘密却藏而不露:他所钟爱的G弦几乎经常是高了三度音,这样他演奏起来就更为容易,也更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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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用一根他偏爱的G弦演奏得如此神奇,可这种传奇还有另一个版本。据称帕格尼尼因为嫉妒而杀害了一个他钟爱的情人,被投入监狱,当局格外开恩,允许他携带提琴服刑。狱中的空气潮湿,他琴上的琴弦一根接着一根断裂,只剩下一根G弦。他的神奇的技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在帕格尼尼的传记中,确实是在1800年之后有多年的空白,至于在此期间存在什么秘密,直到今天大众仍然是一无所知。
德国小提琴家和作曲家路易·斯波尔(1784—1859)在他的自传中证实了这段传闻的真实性,他(指帕格尼尼)现在的娴熟技艺应当是因为一次四年的徒刑造就的,因为在狂怒中刺杀了他的情人而被判入狱。
尽管他竭其所能,以求摆脱他入狱和谋杀情人的可怕且可笑的流言,可公众却津津乐道。传闻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是谣言,还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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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作曲家和指挥家乔治·斯玛尔(1776—1867)讲述了帕格尼尼在都柏林逗留时的一件事:我陪伴一位年轻漂亮的夫人就餐,她想从我这里知道,帕格尼尼是不是真的割下了他情人的脑袋。我无法给她答案,只能回应说:“在任何情况下您大可放心,他会让我的脑袋和您的脑袋完整无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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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2年,当路易斯·波朗热制作的一幅题为《帕格尼尼在狱中》的版画发表时,帕格尼尼随即给《音乐评论》的出版人写了一封长长的公开信,进行辟谣。信中说道:“对一位艺术家的良好名声如此加以诋毁,这是因为常人由于懒惰不能理解,一个自由人同样会像在牢房中那样的勤奋苦练。”信的结尾是这样写的:“我只有一个希望,在我死后诽谤能放过它的牺牲者,那些因为我的胜利而残忍地向我复仇的人,至少让我的骨灰安静下来。”
帕格尼尼的公开信激起了很大反响,也引起了人们的疑惑。巴黎的音乐研究者,后来成为理查·瓦格纳好友的G.E.安德斯著文指出,帕格尼尼所提供的年代有误,在他的传记里存在明显的可疑的漏洞。在这篇发表在《音乐评论》上的文章里,安德斯写道:“如果您希望这些谣言沉默,希望每一个体面的人都把您被关入监狱的流言看作一种恶意的污蔑的话,那您就采取最容易最有效的手段:把这些遮掩的事情都公之于世,这样您就能摆脱掉这些流言飞语!”帕格尼尼没有这样做,他沉默不语。尽管有人说,他那把瓜尔内里琴上的琴弦是用被他谋杀的未婚妻的肠子制成的。
帕格尼尼本人也不断地把围绕他本人四周的迷雾变得浓密厚重。没有一个人听到过他练习小提琴,就是对他的音乐作品,开始时也是秘而不宣。乐队的声部总谱不到最后是不会放到谱架上的,而在排练或演出之后,他就立刻收拢回来,不给别人复制的机会。他的独奏部分多半都不写下来,而是凭记忆或即兴演奏。在每次排练之前,要保证没有一个人藏在大厅,他才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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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不勒斯,帕格尼尼获得了辉煌的胜利,可他突然患病,不得不卧床。不久这座城市就传开来帕格尼尼身患肺病或黑死病的流言。房东害怕被传染,就把这位患病的客人连同病床以及他的全部用物一道抛到马路上。恰巧一个好心的大提琴家路过此地,他立即把这位著名的小提琴家送到一家公寓,然后抓住房东,狠狠地揍了他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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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在特里斯特大剧院举行一场演出,受到了听众的狂热的欢迎和音乐界人士的追捧。乐团的一个小提琴演奏员对首席小提琴说:“现在我们大家都应该卷起铺盖走人,立下遗嘱就完事了。”乐团首席回答说:“我做不到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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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的高超技巧使许多人目瞪口呆,他能轻易演奏乐谱上最困难的经过句。他在他的音乐会上表明,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地把自己喜欢的作品摆上他的谱架,他随即摆脱开乐谱进行演奏。他展示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才能,竟然能用一把走调的提琴演奏得完全准确和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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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魔鬼小提琴家要在佛罗伦萨举办一场音乐会。时间有些晚了,他要尽快赶到剧院,于是迅急地上了一辆马车并要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剧院。当天的演出不同寻常,因为他要用一根琴弦演奏摩西的祈祷篇。车夫要十个法郎的车费。这要价太高了,帕格尼尼发起火来。车夫却说道:“大师,您的票价也是十个法郎啊!”“那好,”大师回答,“如果您也能用一个车轮的马车,那我就付您十个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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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的魔鬼般的技艺,令人们不解。弗朗西斯科·本纳迪博士是他多年的私人医生,于是对“帕格尼尼现象”进行了一种医学上的研究。1831年他向巴黎科学院提出一个报告,指出这位小提琴家的听觉惊人的发达,耳朵的比例异于常人,他的鼓膜特别的敏感。对于一个大规模乐队的演奏,就是在很远的距离他也能听到其中一个乐器的走调声,而在这种噪音中给他的提琴调音,他只需用手指轻轻触动琴弦就够了。在同一份研究报告中也谈及了对帕格尼尼左手的研究。这位魔鬼小提琴家的左手并不比平常人大,但它的各部位的伸展性均异于普通人,这使其张力加倍。不仅能一侧而且能垂直进行随意弯转的关节运动,这就使他的演奏轻易、准确和快速。“帕格尼尼的艺术,”这位生理学家在报告的结尾中写道,“基于大自然赋予他的身体的机能,通过勤奋的练习得以促进和发展。”除此,还有“小脑大得异乎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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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小提琴家查尔斯·里宾斯基在林姆伯格任歌剧院经理一职,他尾随在欧洲进行旅行演出的帕格尼尼。在皮亚琴扎时,他迎着帕格尼尼走去,两人结识了,并成为朋友,甚至共同演出。十年后,当帕格尼尼前往华沙时,他从前的朋友和崇拜者里宾斯基已成为波兰最负盛名的小提琴大师;他的一个同胞向帕格尼尼提出一个狡黠的问题:谁是世界上第一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从容地回答说:“谁是第一,我不知道,但第二位肯定是里宾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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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帕格尼尼再度回到他的故乡举办音乐会时,一家热内亚的报纸写道:“最最内行的爱好者和最最著名的教授变得目瞪口呆:不管是耳朵还是眼睛都无法跟随帕格尼尼演奏的速度和他挥洒自如的双手,这就是帕格尼尼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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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在意大利境外举行音乐会的第一座城市是维也纳。他在1828年抵达那里,在此之前不久,这座城市刚刚摆脱了对罗西尼的迷恋,现在它又陷入一种新的狂热。人们喝帕格尼尼喝过的咖啡,吃帕格尼尼吃过的甜点,吸帕格尼尼吸过的香烟,戴帕格尼尼式的发型,老施特劳斯写了一首《帕格尼尼—圆舞曲》。
在剧院里女人昏倒,不得不把她们从大厅里抬出。一位评论家写道:“我们都被他的琴弦捆绑住了……”一再宣告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却一个接着一个。弗朗茨皇帝任命他为宫廷演奏家,而帕格尼尼则用琵音变奏演奏了海顿的《上帝保佑弗朗茨皇帝》作为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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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对帕格尼尼狂热的崇拜的持续,维也纳不久就流传开这样的谣言:“这位小提琴家把自己卖给了魔鬼。甚至一些听众坚持说,在帕格尼尼演奏他的魔鬼变奏曲时,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个魔鬼站在他身边。这个流言越传越神乎其神,说这个魔鬼就是撒旦本人。《时尚世界》的报道者证实了这种传闻,称每一个人都观察到和想到了,帕格尼尼和撒旦结成了“亲密的联盟”。这个谣言是如此的言之凿凿,使得帕格尼尼不得不把他母亲的一封信交给报刊,以此证明,他至少有一个常人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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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在维也纳,1829年年初,当帕格尼尼在民众一向稳重的柏林演出时,也激发出一种如痴如醉的狂热。在剧院里,贵妇们都把身子探出栏杆,男士们都纷纷站到椅子上,一睹帕格尼尼的风采。音乐评论家路德维希·莱尔斯塔布写道:“我还从没有看到柏林人这样……帕格尼尼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没有困难需要克制,因为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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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在布伦瑞克演出的时候,有一个人用高价租了帕格尼尼所住饭店的邻室,为的是能偷听到这位魔鬼小提琴家是如何练琴的。多疑的帕格尼尼每天却连一个音符都不拉。但侍者有一次惊讶地看到,他在琴身上不用琴弓默默地进行拉琴动作。事后才知道,这位邻居是来自维也纳有“德意志帕格尼尼”之称的威廉·恩斯特(1814—1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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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的画家路德维希·格林为帕格尼尼画过一幅肖像画,他这样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位小提琴家:“极为引人注目和极富幽灵气质的外貌……面色苍白,长发披肩,头部前倾,双眼黝黑,深陷,闪闪发亮,整个人是如此消瘦,好像风能把他刮走似的……”曾在魏玛听到他演出的歌德对他也有着有如着魔般的印象,他看到的是“一根由火焰和烟云形成的圆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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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1年帕格尼尼在巴黎举行演出,整个城市为之倾倒。票价很高,但剧院人满为患。当时居住在巴黎的德国作家路·伯尔内写道:“这简直是一种魔鬼般的狂热,在我的一生中还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听到过。这群人是疯了。”一位有影响的评论家卡斯梯尔-布拉札在《辩论报》上写道:“如果他在一百年前用这种方式演奏的话,那人们肯定认为是魔鬼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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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自己称,他在巴黎几乎就没有时间打喷嚏,在伦敦几乎就没有时间呼吸。英国的报刊径直地写道:“这位魔术家的到来足以驱使这群快快乐乐人中大部分去自杀了事。”在谈及帕格尼尼谋杀妻子的谣言一事时,人们的反映是不列颠式的嘲弄。发表在《观察家》上的文章写道:“我们认识了一个杀死两个女人的男人。尽管如此他的小提琴拉得却是精彩之极,演奏得那样出神入化无与伦比!”另一位观察家开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玩笑:“这个著名的艺术家习惯于拉紧他乐器上的琴弦,这弦可是用前任教皇的肠子制成的。他的演奏艺术是如此完美无缺,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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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在伦敦举办的一系列音乐会给他带来了二十六万法郎的收益,除此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酬谢费。上流社会的年轻夫人渴望从近处一睹这位魔鬼大师的风采,于是都想得到私下会晤帕格尼尼的机会。可每小时的晤面要付一千法郎。在英国宫廷的一次登台帕格尼尼要一百英镑,而当要求他减半时,他说:“如果国王陛下要在剧场里听我的下一场音乐会的话,那还会便宜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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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小提琴演奏技艺确已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可是他在演奏上一些卖弄和诙谐成分,也引起一些人的恼火。爱尔兰诗人托马斯·穆摩尔(1779—1852)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帕格尼尼滥用了他的才能。他能严肃认真地演奏,可也不过持续一两分钟的时间;随后他就玩弄他的花招和令人目瞪口呆的东西,他的弓陷入**,他奏出的竖笛声听起来就像一只死猫发出的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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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在英国进行一次巡回演出,帕格尼尼找了一个经纪人,这在当时可是一桩新鲜事、一种反常之举。一家英国报纸对此轻蔑地写道:他把自己“出卖”了,“小提琴家自我贬低,成为一个商人随意摆布的工具”。因此,布里斯托尔的一家报纸提醒那些音乐迷:“他要拐骗穷人为数不多的钱。你们不要被这个外国人的‘音乐上的魔道’迷住,他只是想要毁灭掉约翰牛[1]的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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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积累自己的财富是为了谁呢?是为了他与妻子安托尼所生的儿子阿喀琉斯。帕格尼尼在米兰的城郊与她结识,她是一个受人喜爱的首席歌唱家。帕格尼尼的吝啬几乎到了不拔一毛的程度,他租的是最廉价的住房,最简陋的居所,最狭窄的阁楼。生活上只求温饱,他的口头语是:“吃得少喝得少不会对人有害!”在漫长旅行期间他只携带寒酸的手提包,而箱子装他的小提琴盒子,里面还有他攒的钱,他的衬衣和那件黑色的大礼服,上面早就污渍斑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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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2年,当帕格尼尼再次来到巴黎时,正巧是鼠疫暴发期间,可他举办的十场音乐会却人满为患,使其他演出相形见绌。为了安慰那些嫉妒他的人,他举办了一场慈善音乐会,把大量的收益捐给身患瘟疫的病人,但是他却决然地拒绝参加为一个身陷绝境的英国女演员—赫克托·伯辽兹的未婚妻富丽埃特·史密森—而举办的一场慈善音乐会。因此他受到舆论界的猛烈攻击,称他为“一毛不拔的黑色吝啬鬼”。当时的权威评论家尤勒斯·雅宁在《战斗报》著文辛辣地写道:“当法兰西有这么多灾难需要减轻时,这个人没有权力从这里拿走这么多钱。”在文章的结尾更恶狠狠地称:“如果他的小提琴只有以黄金交换才会响起来的话,那该死的,就诅咒它永远发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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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社交聚会上,一个法国优秀的小提琴家拦住了帕格尼尼,要求与他进行一场比赛。他只是耸耸肩膀。但这个挑战者却以娴熟的技巧,演奏了一首难度极大的乐曲,这是他自己的作品;随后他转向帕格尼尼,傲慢地说道:“看看吧,在巴黎是这样拉小提琴的!”帕格尼尼一言不发,从他手上把乐谱拿了过来,翻转扣到谱架上,用一种令挑战者瞠目结舌的方式演奏了同一个曲子。随后他躬了躬身,行了个屈膝礼,说道:“看看吧,在天堂里是这样拉小提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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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辽兹的歌剧《本韦努托·切利尼》演出失败,他身陷窘境,心绪郁结,在沮丧中他怀着一丝希望指挥了朋友为他安排的一场音乐会。当他的《幻想交响曲》最后一个音消失时,观众席上突然站立起一个黑色的幽灵,四肢颤抖,零乱的黑发围着苍白的面庞;他冲向柏辽兹,跪倒在他的面前。观众认出来了,这是帕格尼尼,大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从这一刻起,柏辽兹得救。”评论家费梯在报纸这样写道。
有一天柏辽兹突然收到帕格尼尼一封信,在信中这位吝啬成性的小提琴家竟然请求柏辽兹接受他的一笔两万法郎的赠款。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遍全城。人们对吝啬鬼的如此慷慨大为惊奇,但这位赠款人是否出于自愿大家都表示怀疑。李斯特代表了这样一种意见:帕格尼尼是受到费梯的批评才不得不做出这样一种貌似高尚之举,而罗西尼则持一种相反的观点:帕格尼尼只不过是一个匿名的捐赠者—大概是柏辽兹作品的出版商—一个能起到高度宣传效果的捐赠方式的代理人而已。但无论如何,帕格尼尼的这个行动不乏影响,柏辽兹不仅物质上得到了支持,而且在精神上也获得了安慰,随后不久他就写出了《罗密欧和朱丽叶》,并把这首交响曲献给了他的救助者:帕格尼尼。可奇怪的是柏辽兹从没有把这首作品演奏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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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确实给了柏辽兹两万法郎。可关于这笔赠款还流传有另一种说法。
1838年12月16日,柏辽兹在巴黎指挥演出了他的《幻想交响曲》和《哈罗尔德在意大利》。帕格尼尼在场,他在听完演出之后,走向作曲家,表达了他的敬意,并庄重地跪在柏辽兹的面前,亲吻他的手。第二天,帕格尼尼的儿子阿喀琉斯拜见柏辽兹并携父亲的一封亲笔信,信中有一张数额为两万法郎的汇票,他亲手把这笔钱交给了柏辽兹。
柏辽兹对帕格尼尼的慷慨极为感动,但是这位小提琴家拒绝了柏辽兹的感谢。他一再地对柏辽兹保证,对这样一位杰出的作曲家能有一些帮助,那是他最大的满足。
这件令人感动也令人惊诧的事情立即在巴黎的沙龙和咖啡馆流传开来,但人们心存怀疑。帕格尼尼一向悭吝,他怎能为柏辽兹的音乐而付出这样一笔不菲的金钱呢!种种谣言出现了,说是帕格尼尼只是受一个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人委托,不久有人称,柏辽兹的救助者是《辩论报》的出版人阿尔曼特·伯尔丁,柏辽兹是这家报纸的音乐评论家。
伯尔丁是一个骄傲的低调的人,他深知柏辽兹经济上一直处于困境;于是他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帮助他。人们知道此事大加赞赏伯尔丁的慷慨和做法。然而,有一天事实的真相终于暴露了,这是一个工于心计的计划。
多年来帕格尼尼在巴黎一直受到攻击,伯尔丁和柏辽兹是两个经验丰富和无所顾忌的新闻记者,他们利用帕格尼尼的处境,制定了一个狡黠而缜密的方案。他们设法要这个富有而吝啬的小提琴家知道,如果他能支付出一笔可观的金钱的话,他们就能使他在巴黎的报纸上不再受到攻击。
帕格尼尼正为报纸上对他的攻击感到苦恼,思考再三,同意了这项计划。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就计划的细节和实施达成了一致意见。这个出自伯尔丁的计划起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当时在乐坛还未露头角的柏辽兹一下子就变得人人皆知,并且也从金钱的窘境中解脱出来;帕格尼尼不再受到报刊的攻击了,并且洗掉了他对金钱贪婪的恶名;至于伯尔丁本人,一个名声并不佳的新闻界人士,成了一个高尚的谦逊的艺术资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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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收藏了一批极为珍贵的乐器,有十一把小提琴,四把大提琴,这其中有几把斯特拉第瓦尔,两把阿玛狄和一把瓜尔阿内里。可有一天它们几乎化为乌有。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小提琴怪才因为贪财干起一桩可疑的营生。一个法国投机商在他的同意下在巴黎创办了一家“卡西诺”[2],取名:“帕格尼尼卡西诺”,对外挂的牌子是“音乐和文学会所”。可实际上它已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的赌场,一天夜里警察光临,将其查封,作为主要股东和这家赌场的冠名者,帕格尼尼被处以五万法郎的罚金。他企图逃离法国,但他收藏的这些宝贵的乐器在马赛被扣押,最后他只得交出罚金,他的收藏才得以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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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1840年5月死于“喉头结核”,估计是喉头癌。尤勒斯·亚宁曾诅咒他和他的提琴发不出声来,不幸言中。患病后他嗓音嘶哑,到最后像贝多芬一样,得用书写来代替说话。他的这份记录没有像贝多芬的那份被保留下来。他的提琴也像他一样,失声了。只有琴,没有琴弓。
在他的遗嘱里,他把他的全部钱财:二百五十万法郎留给他的儿子阿喀琉斯,把他的心爱的小提琴赠给他的故乡城市热内亚,“永远保留”,可那把琴弓,多年以后才在一场拍卖会上被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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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在他遗嘱里郑重地表示,葬礼从简,不搞“任何豪华排场”。可他连简单的葬仪都没有得到允许,何况是“豪华”的呢。他死于尼扎,尼扎大主教拒绝给这位魔鬼小提琴家举行一个教会的葬礼—他可是教皇的金马刺骑士啊!—“不能让基督的土地受到玷污”。他的尸体由朋友们进行了防腐处理,三年后才下葬。直到教皇发话了,尸体才得以葬于热那亚。但死者的遗体仍不得安宁,被挖出了三次,在帕格尼尼去世五十多年之后才被葬入帕尔玛一座荣誉墓地,他这才得到了最终的安息。
[1] 约翰牛:即英国人的绰号。
[2] Casino意为娱乐场所,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