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法则·一度(1 / 1)

禁区法则 奇露亚 9236 字 8天前

文/奇露亚

在计算机技术的巅峰,隐藏着一片黑色领域,危险时刻潜伏于其中,而大家,称呼它为——禁区。

阮泽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而另一种,则是受造物主宠爱的……天才。

曾经那么认为。

深夜,窗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仅仅隔着一片玻璃的窗外,是南半球最为璀璨夺目的夜景。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停滞了,阮泽躲在窗帘之后,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从缝隙间,他可以看到一个披着黑衣的身影,正逐步向着他走来,那脚步声一步近过一步,像是踩着心跳声走来一样。

黑衣人开口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说话,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呐,我的小绵羊,我之前有告诉你过吧,一旦踏入禁区,你要面对就不是你学校里那些小游戏,而是一场真正的厮杀吧?”

阮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我也曾经告诉过你,假如你真的进入了禁区,你就回不去了,而且一定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终身。”

黑衣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忽然轻笑了一声。

“宝贝,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

阮泽捂住了自己的嘴,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黑衣人伸手猛地拉开了窗帘,但奇怪的是,窗帘下什么都没有。

“甜心,你还要和我玩捉迷藏吗?我的耐心可不好。”黑衣人重新审视着整个房间,“让我再给你上一课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普通人,现在,你来猜一猜,另一种是什么?”

黑衣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顿了几秒后他又自己接口道:“另一种,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走狗’。”

阮泽看到那双漆黑一如午夜的皮鞋越来越近了。

是的,黑衣人已经走到了他藏身的衣柜前,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我的小狗。”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开始摇晃,玻璃应声而破,如同电影中场面巨大而绚丽的剧烈爆炸就在眼前上演……

一年前。

加州一所名不见经传的高中,全年级一共分为两,个班,一个是TOP班,一个是普通班,名字看起来差别很大,但其实是按照橄榄球的水平分级的。

美国人对橄榄球的热爱就和猩猩对香蕉的热爱程度差不多,将它视为维持生命的必需品,为了鼓励大家参加校队,有些学校干脆把橄榄球也直接算进了学分里。所以刚来美国两年的阮泽并不意外自己会排名倒数,因为他的小腿还没有学校的橄榄球明星的手臂粗况且他原本就比同年级的学生小了好几岁。

这个时候,他都会用中文说:“哎嘿,吃面包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壮得不去屠宰都对不起这分量。”

一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少年,湛蓝的双眼眯成一条线,此刻做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道:“小声点,这里还是有会中文的人的!”

威尔逊是阮泽进学校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起因是他们分在一个小组做游戏沉迷程度课题报告,阮泽轻而易举拿到了几份暴雪(全球知名游戏公司)的内部用户调研报告,而且神秘兮兮地声称,内容无论是可信度还是信息量都令人折服,而阮泽否认他有亲戚在暴雪工作,并且拒绝透露报告来源。

于是威尔逊成了他的第一个拥趸,美其名曰:“和你一起做课题可以拿高分”。但他始终对于阮泽的嘴欠很有异议,觉得总有一天阮泽会吃上大亏。尽管每次威尔逊都想方设法劝阻阮泽满嘴跑火车,但架不住阮泽的语速实在太快,比如现在,就在威尔逊捂住阮泽嘴前的那一刻,那二货已经将整句话说完了:“怕什么,我就是看不起粗人,有本事就在考试上给我一个重击拳啊。”

话音未落,阮泽就被一击重拳击中。

只有威尔逊的反应最快:“你是蠢货吗?我只是让你小声点说,并不是让你用英语说啦!”

通过这个例子,可以不难看出,阮泽这个人拥有着许多常人无法企及的才华。比如说在欠揍以及话唠方面,是威尔逊这些年来看过最为出类拔萃的。

阮泽捂着鼻子躺在树荫下,威尔逊不断递给他纸巾,还时不时帮他擦一下滴落在唇边的鼻血,而隔壁有两个女生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这:“Hey,你听说了吗?黑帽子大会就要在学校隔壁的酒店里召开了,天知道我有多想去看一眼。”

“听起来很酷,应该会有很多黑客来吧,会不会有……帅哥呢?”

威尔逊兴致勃勃地凑到阮泽的耳边,问道:“黑帽子大会你知道吗?”

阮泽摇摇头道:“不知道。”

“听说是全美顶尖黑客最大的聚会,听说阿波罗也会参加,他可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曾经黑进国安局数次,被国家安全局列为最危险的人禁止接触电脑,但是每次都神奇般地再次获得自由……”

“再不睡午觉你会后悔的,按照太阳晒下来的角度,再过十几分钟,就要打铃了。”阮泽打断了威尔逊的话,他转过身,眼角瞟了一眼学校边上那个酒店尖尖的塔顶。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黑帽子大会。

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这个大会而来的。

阮泽并不是一出生就在美国的,他在国内长大,因为会耍些小聪明,所以头上光环无数,从小一路保送上全市最好的学校,无论考试大小和科目,永远包揽全年级第一,五年跳了三级。不客气地说,他觉得自己就是被造物主宠爱的天才,因为他觉得考试是非常简单的事,只要掌握的基本的逻辑,适当做些归纳总结,就能轻而易举答对题目。

计算机亦是。

阮泽的爸爸是国内TOP2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成了著名的计算机领域科学家,对底层算法尤其精通,之后任职于著名高校,并被国际企业聘任为技术副总。

不过自小耳闻目濡的阮泽并不是天生就喜欢计算机的,他反而对奥数题情有独钟,因为许多奥数题都有独特的解法,一旦找到规律,就像是拿到了钥匙,轻松就能打开,有种解密的快感。

七岁的阮泽参加了小学级别的奥数,打败了无数高年级学生勇夺当年的奥数第一名。他爸知道之后,非常高兴地给他庆祝,庆祝之余,还给他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给你一张世界地图,要求你每个格子里都要用一种颜色来染色,而且相邻的两块不能是同一个颜色,你觉得最少需要多少种颜色?”

因为这个艰难的问题,在那个同龄人还在玩连环扣和变形金刚的年纪里,阮泽已经拥有了远超于年纪的……黑眼圈。因为他拿着彩色的颜料在图纸上日日绘,夜夜画,尝试着解开这个问题。闷热的一个夏夜,他不顾满脸的油彩,兴高采烈地举着画板对正在电脑前忙碌的爸爸说:“爸爸!我知道答案了!四色,最少只要四色!”

爸爸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问道:“为什么呢?要有理有据地告诉我。”

阮泽立刻被这个问题难倒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为什么”这个问题啊?

于是他又经历了一个月的痛苦煎熬,每天在沉思中醒来,又在沉思中睡去,却还是理不出头绪来,隐约有些想法,却觉得很难证明。当他已经快熬成一只熊猫的时候,他放弃了,一脸羞愧地拉了拉爸爸的衣服下摆:“对不起爸爸,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阮泽的爸爸闻言,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唉,原来你也解不开啊,还以为会有什么基因突变……”

阮泽愕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爸爸微笑道:“没事。”

阮泽低下头:“那你能告诉我答案吗?我想知道。”

爸爸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啊。”

阮泽震惊了:“你不知道?你不是大人吗?”

爸爸揉了一下他的头:“也不只我一个大人不知道,全世界的大人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四色地图问题其实是一个世界数学难题,闻名程度不下于哥德巴赫猜想,他爸爸竟然丧心病狂地用一个世界数学难题来为难一个七岁的小孩,这和虐童究竟有什么区别?

不,这比虐童还残忍,这是精神虐待。

阮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重创。

他爸爸说:“但是,这样的难题,计算机却可以证明,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计算机,它可以做到很多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怎么样,喜欢吗?要来玩一下吗?反正你妈不在,她怕你多玩电脑眼睛会近视,但以后我可以掩护你,你玩的时候我给你把风!”

阮泽看着爸爸一脸的憧憬的表情,觉得很是心痛,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让妈妈知道,爸爸和他很可能会被罚手拉手跪显卡,外加取消餐后点心,这样惨痛的代价他付不起。于是考量再三,阮泽伸出小小的手,拔掉了电脑的插头,然后在爸爸“嗷嗷嗷我的论文”的惨叫声中,高喊着“我最讨厌爸爸了”逃走了。

从此,和爸爸的愿望背道而驰,阮泽对一切和计算机有关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心理,拒绝一切接触的可能,甚至连计算器都会以最远的距离绕开。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为了将阮泽拐带到计算机上,爸爸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也使用了小孩子最没办法抵抗的游戏和小零食来勾引,才终于成功让阮泽答应了碰一碰电脑。阮泽一边爬上电脑桌一边说:“就一小时噢。”

尽管没有怎么使用过计算机,但他早就耳闻目染,熟门熟路地开机,轻松地找到了自带的扫雷玩了起来。爸爸立刻说,桌面上还有个别的游戏,你来试试?

阮泽找了下,点进去,发现那是当年闻名遐迩的游戏《帝国时代》。玩家可以从造人、造建筑开始一步步创造一个国家,然后打造自己的军队,和敌国战斗,最后统治全世界就算胜利,阮泽曾经在学校里看见过同学玩。

但是这个游戏又有些奇怪,似乎和同学们玩的都不一样,因为它玩着玩着就会突然跳出来几个问题,比如计算机的结构之类的,要你在一分钟内解答出一个问题来,如果答错了,之前的存档就会消失。

阮泽皱眉质问了爸爸:“你不是又坑我吧?”

站在门口把风的爸爸一脸无辜地回头看他:“我像是这种人吗?”

“像极了。”

在存档几次被毁了之后,阮泽觉得自己的内心里的一根弦终于绷断了,于是他恶狠狠地找到爸爸,说道:“把你跟计算机有关的书拿出来,我看还不行吗?”

爸爸得意地抬抬头,去书房里淘了又淘,最后推了一辆小车出来,上面堆了满满的书,每一本都有阮泽一半脑袋那么厚。

但是爸爸很快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并没有如他所预期地走上计算机专业人的道路。当三天后,他想要将自己编写的题库再一步升级加大难度的时候,他发现里面所有的题目都被改成了“我妈最讨厌我爸哪一点?”四个选项则全部改成了:“玩电脑”、“玩电脑”“玩电脑”和“一直玩电脑”。每回答对一次,还会给游戏增加10%的金币。

爸爸伤心欲绝地回头一眼儿子,发现后者正在苦心钻研一道奥数题,忍不住悲从中来,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于是他残忍地给自己的题库加了三道密,防止儿子再次篡改题目并且从中获利。

当时阮泽已经八岁,跳了一级正读小学四年级,每天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要至少回答五道计算机理论题,一旦答错就会付出高昂代价。比如这一次,他因为上厕所不慎错过了答题时间,于是那几百个小时努力的存档顷刻间付诸东流,这对阮泽而言简直就是如同被原子弹炸毁了世界一样的惨事。他尝试再次更改题库,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于是回过头狠狠瞪了爸爸一眼,说道:“我会去和妈妈告状的!”

在爸爸被妈妈罚跪的时候,阮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继续看书,当时他认识的字还不多,那些计算机书又有太多专业名词,必须翻阅字典才能勉强看懂,大部分还得靠猜的。小孩子并不懂得筛选计算机书的实用与否,只知道从头看起,于是他在误打误撞中,接触了许多计算机的基础知识——也就是大部分人会直接跳过的理论知识,并且强逼自己领会了一些计算机底层的运作原理。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能破解爸爸设下的加密,于是他开始尝试从计算机的底层拒绝运行爸爸的题库,很快又被爸爸发现了,于是爸爸直接设了系统权限。

一般情况下,要破解系统权限只有利用脚本和命令绕过系统权限添加账号,但年幼的阮泽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当然也不可能有编程知识,最重要的是,当时爸爸限制了家庭网络,他没办法从网上得到资源。

正当爸爸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终于控制住了儿子不对劲的走向的时候,却发生了更加惨绝人寰的事情。

某天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电脑被重装了,全盘格式化。

“死小屁孩!我的论文!!!”

他急忙用软件恢复文件,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儿子连恢复文件也一并删除了,全部格式得干干净净。

此后,爸爸放弃了对儿子的治疗,重新配了一台电脑给儿子,将他和自己的论文隔离开来。当然妈妈担心儿子太过沉迷游戏,不过她的手段更加暴力和有效,每天晚上十点准时拉下电闸。

阮泽对游戏的痴迷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他就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世界——网络。当时的网络还不普及,流量也相当慢,但对浏览资料已经有了很大帮助。当时的社交软件也已经开始普及,彼时的QQ全名还是OICQ,只是一款借鉴国外著名社交软件ICQ的实验品,但在学校的普及率已经很高了。

阮泽注册了一个QQ,号码还相当不错,结果才玩了两天,再登录的时候,却提示密码错误。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密码会被偷?

阮泽重新申请了号码,然后搜索了自己原先的密码,发现自己的资料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黑,并且在个人介绍里,挂了一个“此号出售”的字样。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QQ被盗了。

如果是一般的小孩,被盗了或许就放弃了,换一个就是了,毕竟Q号可以重新注册,但阮泽和一般的小孩不同,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其他人可以得到我的密码?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他第一次尝试在网络上找到答案,一般的盗号分成三种可能性,一是登录了钓鱼网站自己输入了帐号密码,另一种是被软件截取了密码,最后一种就是木马病毒。他很少在家中上网,而且家里的电脑被爸爸装了数道防火墙,所以在家中中招的可能性很低。

最大的可能,就是学校的那台电脑,他曾经在计算机课上偷偷登录过一次自己的QQ,可能就因此而被盗了,毕竟那是公用的电脑,而且安全性非常低。

隔天,他带了家里的杀毒盘,在计算机课上跑了起来,机器很慢,整整跑了一节课,终于在快下课的时候跑完了,上面显示,这台机器上足足有几百种病毒!想来也是,一群小屁孩没事就在上面下载各种游戏和照片,有些还偷偷浏览色情网站,当时的电脑安全性又低,不中毒才奇怪呢。

但自己的QQ究竟是被哪一个木马病毒给偷了?

他还是不知道。

木马这个名字来源于古希腊传说,说的特洛伊木马中包含着军队进入帝国的故事,非常形象地描述了木马病毒的特征。它通过将自身伪装吸引用户下载执行,向施种木马者提供打开被种主机的门户,使施种者可以任意毁坏、窃取被种者的文件,甚至远程操控被种主机。

这台电脑里一共有十五种木马病毒,当然里面也包含了当年叱咤风云了数年,甚至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的“灰鸽子”。

阮泽做了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对或者是错的决定。

他开始逐个研究这些木马。

所有的木马病毒都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服务器程序,也可以叫后端,一部分是客户端程序,也可以叫前端。服务器负责打开攻击的道路,就像一个内奸特务;客户端负责攻击目标,两者需要一定的网络协议来进行通讯,一般则是TCP/IP协议。

当时的木马的运作原理,首先是判断操作系统,其次是在FormCreate事件中添加可使木马在对应的系统里的“关闭程序”对话框中隐藏的代码。说穿了,就是进入Service的后台进程,使它在较高的优先级下运行,来达到使整个代码“隐身”的目的。接着,是将自己的代码自动拷贝一份到%System%目录下,并修改注册表,以便启动时自动加载。自此,一个木马的雏形就出现了。

当然,仅仅是知道病毒的原理肯定是不够的。

要真正明白和理解这些病毒的远离,必须要有扎实的C语言和汇编语言功底,而且对网络协议更要有独特的见解。

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阮泽开始接触了一些讨论这些东西的网站,然后逐渐在大家的讨论中得知了一个比较知名的网站——“黑客之家”。

也是从这个时候,阮泽终于知道了,这些编写病毒程序、甚至是利用漏洞入侵系统的人,大家普遍称之为——黑客。

三个月后,大家意外地发现,有一条讯息在黑客之家放出来,讯息里公布了方块木马的源代码以及破解方法,甚至公布了制作方块病毒的作者的邮箱以及一些其他讯息。

发帖人的名字是“Ten.X”。

第二天,阮泽回到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电脑被锁上了,连主机箱都被拆走了。他走到爸爸的房间前,看着一脸严肃的爸爸,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你跑偏了,”爸爸顿了一顿,又说,“你不能再往那个方向去了。你应该知道,虽然‘黑客’什么的听起来很酷,但并不是正道——如果你真的喜欢计算机,我更希望你当一个编写实用软件的程序员。”

阮泽说道:“可我……”

他的话被无情得打断,爸爸又说道:“我也可以不没收你的电脑,但我希望你发一个誓。”

“什么?”

“答应我,不会去攻击、篡改和侵入别人的电脑。”

爸爸的一字一句,反复在阮泽耳边回**着。

而阮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开办“黑客之家”这个网站的是当时一个比较高调的黑客,自称“花衬衫”,是一个大学生。他最喜欢搞的小动作就是在白天预告自己要黑哪个网站,第二天大家起来之后,就能发现那个网站的首页变成了一件花衬衫。在菜鸟眼里,花衬衫简直就是大神中的大神,但这些举动在圈内人看来,是再低级不过的事。

国内的黑客当时两极分化得厉害,要么高调到恨不得全世界都认识他,要不就干脆一个人都不联络,一个人在暗地里独自作战。

顶尖的黑客并不愿意将时间花在经营网站上,至多和几个同好开一个留言板交流技术,而域名必然是隐藏的,用户大多采取都是邀请和隐藏制,新手根本连边儿都摸不到,更别提上去提问了。所以这事就让花衬衫占了先机,他水平虽然不顶尖,却也不能算差,说白了,经营网站里他是最精通黑客技术的,而黑客里他是最努力经营网站的,所以“黑客之家”理所当然成了当时新手眼里的黑客网站NO.1。一开始,顶尖黑客都很不屑,觉得这货又在哗众取宠了,后来发现的确有些认真的新人在努力学习,所以偶尔也会披着马甲来回答几个问题。

其实花衬衫自己也知道入侵网站篡改首页这种事很蠢,却还是乐此不彼,因为这样最能引来小妹子的尖叫,而那些黑客现在也懒得泼他冷水,看着论坛里一页又一页的崇拜声,就会让他感觉身心舒畅。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在他的论坛中,出现了一个叫“Ten.X”的ID,最近的人气呈现了急速地上涨,有不少帖子都在讨论他的来历,称他是论坛里的“隐藏大神”。

花衬衫仔细研究了他所有的帖子,发现他回的帖子并不多,每次只要有人问问题,他就一定会出现。

他将回帖一条条点出来比对,终于发现了不同的地方。这个ID可怕的地方是,无论问题的难度,他都有问必答,而且每次的回答都精准无比。

要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大神,都会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比方说当时国内排名第一的黑客Ares,最为擅长的就是渗透和逆向C++……但像Ten.X这样,什么领域都掺一脚,而且回答得有模有样,这种人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花衬衫忽然对这人产生了兴趣,于是查了下那人的IP地址,反复对比了好几遍,顿时觉得有些讶异。

……B市第一小学?难道是小学生?

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一个小学生的话,这玩笑开得有些大啊,大概是小学老师吧?

不过这种程度的黑客,多认识一个好一个,之后还可以套到不少好处。

花衬衫翻了翻会员申请资料,找到了Ten.X留下的联系方式,加了他的QQ,后者隔了一天才加上他。

过了一会儿,他习惯性地客套了下,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黑客之家’的站长。”

Ten.X立刻回了句:“我违反规定了吗?”

花衬衫有些发愣:“什么?”

“为了换资料,我什么问题都回答,这个算刷分吗?”

在“黑客之家”有许多资料和工具,有些是花衬衫从其他黑客那里拿到的独家资料,其他网站是不可能有的,所以就要用户用高额的积分来换取,纯粹是当作一个吸引流量的手段而已。

搞了半天,这货疯狂回答问题,竟然只是为了换资料?花衬衫觉得有些不解。

虽然说这些独家资料是有一定价值,但对于一个黑客而言,真正实用的必然还是一些扫描端口或者弱密码的工具,更高端一些的,可能就是一些漏洞的资料,所以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真金白银购买的,这个Ten.X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精力在一些书面资料上?

花衬衫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Ten.X回答:“就想看看。”

花衬衫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可以发给你。”

对面立刻发来一个笑脸:“真的?”

花衬衫说:“骗你干吗,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你在黑客圈子里ID是什么,擅长哪些方面,一般和谁合作?”

Ten.X却发来这么一排字:“我不是黑客啊。”

这下轮到花衬衫愣住了:“别开玩笑了,你回答的几个问题都很有深度,一看就不是新手,这个圈子不大,我去问几个人就能知道你是谁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冷汗的表情:“我要去上体育课了,下次再聊,资料我不要了,我还是喜欢自己赚积分去换。”

竟然跑了。

……等等?体育课?难道还真是个小学生?

花衬衫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可怕的小孩儿。”

以此同时,阮泽清除了学校电脑浏览器里的记录,然后转身去上体育课了。他并不知道,就在这时,花衬衫已经把这事在发布在了一个顶尖黑客才会去的留言板上,说圈子里出个怪才,小学生,水平杠杠的。

回帖大部分都是说:“吹吧你就,总有一天牛皮吹破。”也有一部分说会去观察一下,如果苗子可以,就收来做个小徒弟。

直到下面出现了一个留言,令所有人都噤声了。

那条留言只有短短三个字:“我看看。”

但那个回帖的ID竟然是Ares,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内第一黑客!

谁敢和Ares抢人?这人不光技术超群,而且向来对隐私极为注意,而且作风狠辣,尽管有不少黑客将他作为目标,但至今为止都没有抓到过他一丝把柄,甚至连他居住在哪个城市都没法判断。听说曾经有试图接近他来盗取0DAY(未公布漏洞)的女黑客,最后被逼得连计算机都不敢再碰,直接退出了这个圈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衬衫本以为Ares会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但却没有。Ten.X这个ID始终活跃在“黑客之家”,但是有时候,会有另外一个ID在下方提醒Ten.X,有些回答还不够全面,或者是有更好的方法。这个ID的名字是阿瑞斯。

花衬衫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忽然就一头冷汗,Ares写成中文不就是阿瑞斯吗?大哥你能稍微掩饰一下吗?这么直截了当……我、我我敬你是条汉子!

同样汗颜的还有其他几个成名已久的黑客,纷纷在帖子下留言“pedophilia是犯法的!”、“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也有直截了当地揶揄“阿瑞斯大大,养成游戏好玩吗?”的,当然这些帖子很快就会被删掉。对于一个顶尖黑客来说,黑一个管理员权限根本不在话下。

但对于当事人阮泽来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最近的热心人变得多了起来,可是回答的人越多,他得到的积分就越少,很是苦恼。于是他给那个阿瑞斯的ID发了一条私信:“抱歉,有件事想和你说很久了。”

私信几乎是秒回了:“说吧。”

“你能不要再回我回过的帖子吗?找一些我没回答过的去回可以吗?”

“什么意思?”

阮泽写道:“就是希望你不要抢我的积分……我很想要藏宝阁里新放入的关于网络协议的资料。”

过了好半晌,私信回来了:“你知道那份资料是谁写的吗?”

阮泽打开看了看,回信道:“Ares。”

私信里有着长长的省略号:“我就是Ares。”

此后,阮泽跟着Ares学习了四年,但Ares每次都说,自己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他做徒弟。

因为阮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论派,完全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跟着他的四年里,这家伙连一个网页都没有黑过,但他的名气却不在Ares之下,因为他擅长的领域是计算机里最困难的。

Ares曾经问他,为什么不学习任何关于实战的知识。

阮泽只是笑笑说:“我有答应过一个人。”

一年后,阮泽第一次听说了黑帽子大会,那是全球顶尖黑客聚会的盛宴,会在加州举行,而Ares说,在今年以前,还从未有中国人参加过。

阮泽问他:“为什么说是今年以前?”

Ares说:“因为今年或许会有中国人参加。”

阮泽说:“是你吗?”

“不是。”

阮泽并没有关心这件事,直到他看到爸爸嬉皮笑脸地和妈妈伸手要钱,说自己要去美国,一定要穿一套洋气一些的名牌西装才能震住那些外国佬。

阮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是要去加州吗?”

爸爸却笑嘻嘻地说:“我不会去赌钱的,虽然我很想去看看那边的漂亮的发牌手洋妞……”

“啪”一下,妈妈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

当然第二天,他还是如愿穿上了漂亮的名牌西装,走的时候,妈妈还往他口袋里又塞了一叠美金,并且警告他不许多看洋妞。

只是没有想到,就此一别,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阮泽不只一次问过妈妈,爸爸究竟去了哪里,但她却对此三缄其口,表情凝重得令他害怕,仿佛这是一个不能提及的问题。

第二年,连续数年承包全国奥数竞赛、物理竞赛和机器人竞赛第一名的阮泽得到了科技大学少年班抛出的橄榄枝,希望他可以提前进入大学。

阮泽果断拒绝了。

妈妈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一晚上没有说话,第二天问他:“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想你有必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阮泽想也不想就说:“我要去美国。”

妈妈怔了怔,继而露出了一个不满的表情:“我想我早就和你谈过这个问题了,你还是想去找爸爸?”

“并不是,”阮泽说,“我的目标是斯坦福大学。”

妈妈摇头道:“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但是阮泽很执着,执着地练习英语,并且不断申请学校,在确定了儿子不会改变想法之后,妈妈终于松了口了:“你能答应我,绝对不考计算机系吗?”

阮泽笑了:“当然,我连电脑都不会带去的。”

阮泽回过神的时候,威尔逊正在边上咿咿呀呀地叫:“你死定了,MR.阮,你的数学又要挂科了。”

已经临近四月,加州的天气十分晴朗,眼看着就要到春假了,阮泽悠闲地打了个哈欠,还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威尔逊没有料到阮泽竟然丝毫没有着急,没有第一时间去给老师跪下,而是一边开着电脑一边嘀咕道:“哎哟逗比逗比了。”

威尔逊的中文词汇量仅限于《实用中文100句》的程度,自然不可能听懂,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道:“逗比是什么意思?”

阮泽回答道:“就是你这种。”

威尔逊更加疑惑了。

然后,他看着阮泽打开了电脑,然后飞快地下载了数字作业。面对那些长得让人发瘆的题目,阮泽好像只随便扫了一眼,就飞快地将答案输入了进去,就好像是随便乱填一样。

威尔逊又凑近了些,看着他一步步写下的答案,惊讶地发现他似乎并不是乱写,回答的正确率竟然十分之高。他皱起眉说:“就算你全都会,可你还是没有办法交上数学作业啊?毕竟这是计算机计时,现在上交文件的时限已经过了!”

阮泽趁着空隙,去邮箱收了下邮件,他之前发了一封邮件给Ares,问他为什么黑帽子大会还没有关注他,是因为长得不符合外国人口味吗?

Ares是个相当严肃的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们不可能知道你的长相,因为他们可能压根就没听说过你的ID。”

“我以为自己的ID足够出名了。”

就在前几天,阮泽还刚刚找到了一个著名邮箱的漏洞并且高调曝光了。

Ares答道:“这一点我在你来美国前就告诉你了,你应该知道,只做一个幕后的人是不可能被黑帽子大会注意到的——每年想来的人数不胜数,除非你能放弃只做一个纯理论派,转战技术流。”

阮泽关上了页面。

当年对父亲的誓言言犹在耳,之前几次需要资料他都找了朋友帮忙,但这一次却无法避免,毕竟作业系统是内网,内网就只能从内部电脑侵入。

威尔逊说:“还不走吗?这里很快就要关门了。”

阮泽下定决心,插上了自己的硬盘,这个硬盘里存放着许多Ares临行前拷贝进去的软件和一些脚本。他在DOS界面开始运行一些程序,但因为手法实在太生涩,好几次第不幸被弹出,在威尔逊打起哈欠的时候,阮泽终于兴奋地说道:“啊,找到了。”

“找到什么?”

阮泽说:“当然是找到后门了。”

“后门?”威尔逊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后门,具体来说就是指由于程序员设计一些功能复杂的程序时,将整个项目分割为多个功能模块,分别进行设计、调试,这时的后门就是一个模块的秘密入口。正常情况下,完成设计之后需要去掉各个模块的后门,不过有时由于疏忽或者其他原因,后门没有去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利用穷举搜索法发现并利用这些后门,然后进入系统并发动攻击。

“这也是进入系统最为无害的方法之一。”阮泽这样说道。

“等、等一下?”威尔逊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你要侵入什么东西?”

“侵入老师的系统啊。”阮泽就如同谈论天气一般说道。

威尔逊着急道:“不是,不是,你没告诉我,你借用我的电脑是为了要侵入系统啊?”

“现在告诉也不算迟吧。”

没过多久,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排灰色的学生档案的提交日志,阮泽飞快地在上面加上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后合上了笔记本,说:“要出去喝个下午茶吗?”

威尔逊惊恐地捂着嘴:“你是黑客,之前那些暴雪的资料也是你偷来的!”

“我不是啊,”阮泽说,“这都是你的幻觉。”

威尔逊哭了:“你骗人的手段还能更拙劣一些吗?”

阮泽一把将威尔逊的笔记本吵起来:“好吧,现在我就说一个更加拙劣的谎言,比如——我需要你的电脑泡个妞。”

威尔逊吼道:“骗子!”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几遍,威尔逊就习惯了。但怎样引起黑帽子大会的注意,依旧是个问题。

仔细想想,他完全不知道黑帽子大会的负责人会关注哪里,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尽量让自己变得有名——而且是在美国。

他反手抓住了威尔逊:“你们哪个网站最有名?”

威尔逊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几天后,美国一个讨论烂片的网站被黑了,首页挂上了一排很丑的句子:“有空讨论这些,不如出去交个女友。”

这事引来了威尔逊久久的叹息:“那个人是在和全美国的宅男为敌!”

“噗。”阮泽忍不住喷笑。

当然威尔逊很快意识到了:“难不成是你?”

“怎么可能,”阮泽耸耸肩,“你不要诬赖我。”

但即便如此,黑帽子大会依然没有动静。阮泽有些坐不住了,直到他听到威尔逊无意中提到:“听说最近会有一个黑客大赛,黑帽子大会的人也会坐镇。”

阮泽来了精神,问他:“在哪里?”

威尔逊皱眉道:“你不是说你并不是黑客吗?”

“我当然不是,”阮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只是有些兴趣。”

阮泽把大赛的事情和Ares沟通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据说这个黑客大赛由来已久,其实就是模拟一个有着重重防护的大型计算机团体,然后组织一大批黑客轮流挑战,谁在最快时间内攻破,冠军就是谁的。

这样模式的比赛在美国屡见不鲜,有些地方考虑到隐私,甚至可以申请远程参赛。

阮泽在拿到了比赛邀请函的第一时间,就打开了这个站点。

大概琢磨了一番代码,不难发现,这是一个严防死守的网站,安全级别相当高,对于这样有戒备的网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APT(高级持续性威胁)攻击。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阮泽伸了伸懒腰,首先费尽心思在这个网站上找到了一个存储型的XSS漏洞,通过这个漏洞可以实施针对浏览器的攻击,而从页面URL里看不出任何异常。

找到这个漏洞后,阮泽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向管理员邮箱发送了一封邮件,然后从这个邮件的解析中,顺利通过XSS漏洞收集到了管理员的操作系统和浏览器版本信息,精准攻击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

此时,阮泽已经把之前单纯的信息收集代码替换成了针对管理员浏览器攻击的0day。不出意外,通过管理机的浏览器,阮泽成功给管理员的电脑植入了一个木马,从而获得了管理员电脑的控制权限。

在黑客的世界里,一旦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就像是咬开了猎物的血管,轻而易举地就能引起狩猎者的兴趣。但是在撕开边界控制了内网的一台机器后,阮泽失望地发现这台主机上是空的,说白了,就是这台机器并不是数据库,即使攻下来也不会赢得比赛。

当威尔逊来找他吃饭的时候,他的脸上难掩失落。

威尔逊忍不住关怀他:“MR.阮,你泡妞失败了?”

“是的,”阮泽啜泣,“洋妞可能不喜欢中国人。”

威尔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翻开笔记本,一下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嘴里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阮泽凑过去,发现笔记本已经蓝屏了,他尝试重启,结果发现打不开来,显示主程序缺失——很明显是遭到了攻击。

威尔逊一脸的崩溃:“我的笔记本是新的!”

“我会帮你修好的,”阮泽却笑了起来,“我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了,洋妞果然比较有趣呢。”

一个通宵重新装上系统后,阮泽首先给自己挂上来代理,之后继续了之前的行为,进一步进行内网渗透。首先他用WCE(一个小工具,用于本地读取Windows系统密码)成功获取了域管理员的Hash,这样就能够控制一个域(内网的办公环境)。接下来利用这个域管理员的Hash,直接去连接这个域里的其他机器,一共控制了5台机器。

这一切虽然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却并不是很快。

因为阮泽一直都是一个纯理论派,对于实战,几乎是毫无经验,所以许多手法还相当生涩。

就在这时,屏幕忽然一黯,阮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控制那五台机器的权限!

难道是被其他参赛者踢下线了?

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屏幕上还有一个1001的数字。

阮泽顿时不敢乱动了。在另外两台机器上植入木马后清除了日志,并重点把撕开边界控制的第一台机器上的后门和日志清除了,但是很快又被再次踢下线,这一次屏幕上出现了“1100”的数字。

之后他又连续换了几个方法连线,每次都被取消了权限,每一次屏幕上都会出现几个数字。追逐自己的那个信息就像是如影随形一样,每到一处都留下了一串二进制的数字,仿佛是在宣战。

第一次是1100。第二次是1001。

第三次是1。第四次是10010。

之后几次都是重复的数字。分开看,不过就是数字而已,连起来看,依然还是数字而已。

阮泽将这些数字抄在纸上,拿去给威尔逊看,问他有没有什么灵感,后者正在啃一个三明治,思考了半天抬起头问道:“你在给我玩解密游戏吗?这些数字看起来像是……密码?”

阮泽也发现了:“的确是有点像密码。”

反复尝试了基本的加减乘除后,全都宣告失败,阮泽看着边上的计算机,一下子拍案而起:“是二进制算法!”

如果将二进制转换成常用的十进制算法,得到的就是9,11,1,和18。

看起来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阮泽疑惑地问道:“只有1和0,说不定不是二进制,是莫斯密码也说不定啊?”

可是摩斯密码需要大量元素才能凑出一句话,不可能这么少量。

威尔逊有些犯困,问道:“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阮泽摇摇头:“不可能,我挂了代理,防护措施也很到位,要在我屏幕上打字是很困难的,只有最顶尖的黑客才做得到,对方肯定有话要说。”

威尔逊尖叫起来:“哦哦哦,你承认了,你果然是个黑客!”

阮泽忽然灵光一现:“说不定的确是我想多了,这个密码说不定很简单。”他将数字和英文字母的顺序联系在了一起,得到了四个字母。

威尔逊说:“L,R,A,I?什么东西?”

阮泽摇头“不对,按照字符串规律重新排列,应该是L,I,A,R的顺序,Liar……骗子……”

威尔逊一筹莫展道:“有什么含义,是一个黑客的名字吗?”

“应该不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叫Liar的黑客,而且说实话,一个黑客很难像那样反复踢我下线,还到处留下线索和痕迹。”阮泽说,“就像是等待着我去发现和寻找一样。”

从这一刻,阮泽认定了,Liar至少是一个组织。

但这个组织究竟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又为何费尽心机希望自己去找他们?

暂时等待了两天后,阮泽继续开始更为隐蔽的行动,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直接侵入,而是在控制的机器里装上了键盘记录后门,开始收集更多的信息。幸运的是,在四次漏洞扫描中,他在一台机器上发现了ERP系统的地址,访问后发现是用的IBM的SAP系统。

这一刻,阮泽觉得,这是胜利女神在对自己微笑。

ERP服务器到手了。

接下去,只要祭出神器获取SAP服务器Root权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权限必定是熟悉的AIX 5.3!

虽然阮泽始终坚持只做一个纯理论派,但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这些年跟着Ares拿到了那么多系统漏洞,总有一款可以适用。

透过一个漏洞,阮泽很顺利的获取了内部的相关信,然后将数据库下载到了本地,接着就开始伪造服务器日志文件。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阮泽开始分析数据,把ERP的内容几乎翻了个遍。

如果说之前的侵入是小菜,那么接下来,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阮泽开始思考如何啃下第一块鸡腿肉。

侵入这种大型的计算集群,有时候就和下象棋一样,必须思路清晰地想好步骤,调整好进退原则,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攻击。

阮泽一开始把目标放在网络管理员身上,准备获取网络设备、路由器的密码,这样能最直接的控制网络。但是这些东西安全级别很强,拓扑和路由密码、交换机密码、服务器密码之类的重要数据全部被加密了,如果用枚举法或者强破,都需要花去大量时间。

唯一的解决思路就是改变方法。

为了让动静更小,渗透更隐蔽,阮泽不打算采取暴力破解。他的思路是控制其中较为下段的机器后,在代码提交到SVN之前加一个逻辑后门,给自己留下一条直通服务器的大路。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窗外一片漆黑。

就在这个时候,阮泽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屏幕,上面显示未知来电,在这个时候显得份外诡异。

鬼使神差地,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停止一切侵入的黑客行为,不然你会后悔的。”

阮泽轻声问了句:“Liar?”

对方夸赞道:“你很聪明。”

阮泽问道:“你们千方百计阻挠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电话那头传来这样一个回答:“是为了救你,你已经踏进了禁区。”

深夜。

面前是一道门,只要轻轻推出去,就能赢得比赛,然后就会得到黑帽子大会的邀请函,那么爸爸的行踪说不定就不会是一个谜了。但对于刚才的电话,如果说阮泽丝毫都没有动摇,那也是假的。

阮泽闭上眼,脑子里不断回想自己过去的十六年。

他想起自己那个为老不尊的爸爸,从以前就喜欢躲在厕所里偷偷看一些少女写真,一旦被他发现,就会塞十块钱说是封口费;爸爸还曾经在他电脑里装了监控软件,将他一举一动全都记录下来,当然马上就被他发现了,换来的是电脑重装的惨痛代价;还有他有段时候特别沉湎汇编语言,爸爸偷偷买下了很昂贵的原文资料,装作不在意地扔在了他的桌子上……

那么,为了这样既可爱又犯二的爸爸,冒一次险又怎么样呢?阮泽看了一眼窗户,从窗户里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坚毅。

他没有选择直接入侵SVN服务器,因为这样动静太大,而且权限不足,在没获得Root权限之前不敢去动SVN上的任何一行代码。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阮泽开始研究内部代码,然后构造后门,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十二点敲响。那个时候,服务器会自动更新和上传新版本,通过后门,阮泽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提升权限的Exploit上拿下了服务器的Root。一旦得到,那么整个计算集群就如同囊中取物一样简单,只要开始嗅探服务器,就能轻易拿下主站服务器权限和数据库权限。

电话再次响起,这一次,阮泽直接挂断了。

再一会儿,只需要再一会儿……

十二点很快就会到来。

这个时候,“咔嗒”一下,灯光忽然灭了,电脑屏幕也一下子暗了下来,阮泽一看,竟然停电了!

这里是威尔逊的家,离他家只有几步路,他们全家都出去度假,所以特别允许他借用——毕竟他租住的房子实在太便宜了,连热水都不是二十四小时的。

只是没想到,威尔逊家这样豪华的公寓也会断电。

他收起笔记本,快速地离开房间。电梯上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走楼梯,毕竟那样或许还快一些——他必须在十二点继续他的入侵,不然之前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

走进楼梯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黑衣人正从电梯里走出来,径直走向了威尔逊的单元。

他觉得背后有些冒冷汗。

阮泽飞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窗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仅仅隔着一片玻璃的窗外,是南半球最为璀璨夺目的夜景,对面正是威尔逊的家。

他打开笔记本,此时已经是23点55分,再过5分钟,这场闹剧就会迎来尾声。

就在那一个瞬间,他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那声音几不可闻,但还是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阮泽飞快地躲了起来,不多时,就从缝隙中看见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人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呐,我的小绵羊,我之前有告诉你过吧,一旦踏入禁区,你要面对就不是你学校里那些小游戏,而是一场真正的厮杀吧?”

阮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我也曾经告诉过你,假如你真的进入了禁区,你就回不去了,而且一定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终身。”

黑衣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忽然轻笑了一声。

“宝贝,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

阮泽捂住了自己的嘴,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黑衣人伸手猛地拉开了窗帘,但奇怪的是,窗帘下什么都没有。

“甜心,你还要和我玩捉迷藏吗?我的耐心可不好,”黑衣人重新审视着整个房间,“让我再给你上一课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普通人,现在,你来猜一猜,另一种是什么?”

黑衣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顿了几秒后他又自己接口道:“另一种,用我们的话说,就是——‘走狗’。”

阮泽看到那双漆黑一如午夜的皮鞋越来越近了。

是的,黑衣人已经走到了他藏身的衣柜前,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我的小狗。”

也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开始摇晃,玻璃应声而破,如同电影中场面巨大而绚丽的剧烈爆炸就在眼前上演……阮泽惊恐地看向窗外,发生爆炸的地方,正是威尔逊的单元!

黑衣人一把脱下帽子,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庞,金发,碧眼,看起来就是个漂亮的美国小男生。他笑着说:“现在你明白了吗,哈尼?如果不是我拉断了你的电闸,现在的你不是被抓走就是被炸飞了!”

“什么意思?”

黑衣人看着还在运作的电脑,拿起边上的水杯一下子浇在了笔记本上。

阮泽惊呼道:“你疯了吗?”

带着帽子的黑衣人说:“疯了的人是你,就差一点点,你就要踏入禁区了!一旦你踏入,就会发现这里根本是狩猎场,弱肉强食,并且毫无人性。”

阮泽问:“你一直说禁区,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将笔记本狠狠砸在了地上:“你知道自己在入侵的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模拟的计算集群?”

“可怜的甜心,”黑衣人冷笑起来,“你差点攻破的,是美国人引以为傲的五角大楼!你以为美国人都是傻子吗?会放任一个能随意进出五角大楼的黑客天才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底下吗?你现在就像是一块正在巡回表演的美味蛋糕,**着所有人拿起叉子将你吞下去——所有人都在找你!”

阮泽觉得难以置信:“我以为我是在参加一个黑客比赛……”

“别天真了,根本没有什么比赛,你上当了。而且你侵入五角大楼的精彩画面正在全球最大的黑客网站上公开表演——我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么缺乏反侦察能力的黑客。”黑衣人顺手拿过一个行李箱,命令阮泽简单拿几件衣服塞进去,立刻拉着他跑出公寓,嘴里说道,“特工找到这里并不需要太久,你必须尽快回国,机票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除非你想成为走狗,为美国政府卖命。”

阮泽跟着黑衣人跑进逃生通道,就在同一时刻,阮泽从门缝里看见了冲上电梯的特工,他喘着气说:“真的只差一点点。”

登机前,黑衣人转过头,忽然伸出手道:“欢迎加入Liar,你可以说NO,但是我不会接受。我是ASCII,我想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但以后我们会有很长时间互相了解。”

阮泽疑惑道:“ASCII编码?”

“是的,在我们组织里,大家都用编码作为名字。”ASCII说,“正如我之前跟你说的,明天你就会被美国通缉,到处都会放着关于你的新闻,上面会描述你是一个可悲的堕落的天才黑客,你的人生已经毁了,学校会开除你,包括你刚拿到斯坦福的Offer也会被取消。即使你回到国内,你也不能回到你过去的生活了,因为很可能会被移交到美使馆。”

阮泽苦笑起来:“听起来,我还不如被炸死算了。”

“当然不是了,你活着就是这个世界的荣幸。”ASCII拿起一个微型笔记本,偷偷连接到了机场最角落的一个值票机,说道,“至少你现在可以给未来的自己起一个不错的新名字。”

“阮……小泽。”

“听起来很没有新意。”ASCII说着,飞快地侵入了面板,然后轻而易举地修改了机票的名字,只花了十分钟就从后门绕进了航空公司的系统,添加了一条名为“阮小泽”的虚假信息。

阮泽惊呼道:“这个后门太方便了,一定没有公布过吧?请一定要偷偷告诉我。”

“自己搞定吧。”ASCII将机票和微型电脑一起放在了他的手上,微笑道,“等你下飞机出关的时候,你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为自己添加信息,要不然就会被海关带走,出关之后还必须立刻删掉以及清除日志——总觉得你往后的日子会非常精彩呢。”

阮泽愕然:“……”

ASCII挥挥手说:“总之,Good Luck!”

阮泽点点头,转过身,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资料,上面显示,艾伯纳·威尔逊,是一个假名,这个人所有的资料都是虚构的。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向着未知的远方走了进去。

我会将我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回来。

阮泽,哦不,阮小泽,听到自己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