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和刘梅反复磋商,最后决定,我不回家,而在老姨家住上一星期,等待拆线。其实这是刘梅拗不过我的结果。这么做,既可以适当疏远一下灯火阑珊,又没有走远,有什么事都可以照应。刘梅心事重重地走了。临走要给老姨撂下一部分钱,老姨说什么也不要,说是要等待马林赚钱,对马林的谋生能力充满信心。
这样一来,表妹就要跟我轮换着住了。表妹把自己换洗的衣服装了一只旅行箱,抱着玩具熊径自打车去了绿岛。至于表妹和灯火阑珊谁睡屋里,谁睡客厅,就由两人自己商量去吧。表妹去了以后立即打来电话,说是在八楼发现了非典的疑似病人,把整幢楼都给封了,隔离观察,人们既不许上楼也不许下楼。居委会派人给送菜送粮。这个消息让一家人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家我母亲这边没有兄弟,就我妈和老姨姐俩,因此我只有老姨而没有舅舅。老姨对我视同己出,关怀备至。连我的**都给我洗。我说我手又没有受伤,您这样让我多难为情啊!老姨说,你洗的不干净。由于我的旅行箱没带来,我就穿起老姨夫的衣服,好在我们俩身高差不多。老姨说是退休了,其实也很忙,一直兼着两家公司的会计。所以,一天里,除了洗衣做饭就在屋里做账,连电视都不看。我怕打扰老姨,也不开电视,想上网,可是表妹屋里的电脑没装宽带,只能玩点简单的游戏,而我对这些没兴趣。于是,我把卧室门关上,从手机里调出一串号码,打着玩。
先是给大春打,问她现在卖水的生意做的如何。大春说,不错,如火如荼,人们都憋着喝便宜水呢。我说,你就蒙世吧,不定哪天折进去。大春说,你乌鸦嘴,我们种地人不怕喇喇蛄叫唤。
我哈哈大笑。放下电话,我又给蔡瓜打。我说,哥们还记得我是谁吗?蔡瓜说,不记得。我说,我到你拉面馆去过,你忘了?蔡瓜说,来我拉面馆的多了,我知道你谁呀。我说,新北漂,公交上认识的那个。
蔡瓜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蔡刀,口袋一文不名,拉着旅行箱到处走那个,对吧。
我说,没错,你小子还活着呐?蔡瓜说,废话!我要死了还能跟你说话吗?我说,哥们,你靠什么活着,还卖书呐?蔡瓜说,升级了,干出版策划了。我说,哦?我刚写了一本书,能出吗?
蔡瓜说,那当然,我跟十来家出版社都有协议,书号现成的,就看你的书有没有卖点。我说,我的书里打家劫舍、飞檐走壁、四角恋爱、鬼狐变人什么都有。蔡瓜说,还真不错,不过人家都写三角,你为什么非写四角?
我说,那什么男大学生爬窗到女生宿舍偷乳罩,发现上面写了另一个男生的名字,俩刑警爱上同一个女犯、一个女市长跟两个开发商鬼混,等等等等,太俗了,没劲。蔡瓜说,哥们,你定个时间,我请你。我说,吃拉面?
蔡瓜说,不不不,咱去谭鱼头,专门谈设想。我说,哥们,你真有魄力,如果海关休假,你是不是连坦克也卖?
我又给小佘打手机,问他美云的情况如何。小佘说,别提了,只干了一星期就跳槽了,美云虽不是金枝玉叶可也架不住天天起早贪黑呀!我说,现在在哪高就呐?
小佘说,又找了一家美容店。我说,怎么净往这种地方扎呀?你要是真跟她好就得干预。小佘说,不,这家美容店是正规的,光试工就得一个月。我说,是啊,一个月以后再把你开走!更黑!小佘说,这个没想过。
我说,美云漂来漂去,欠的钱怎么办?小佘说,反正我没有办法。
刚收了机,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一接是郭果。
郭果开口便哭,说,老马,马哥,我完了!我问,什么事完了?凭什么完了?郭果哭得很是悲伤,顾不上说话。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你哭个没完?郭果哽咽道,我女朋友跟人跑了!
我说,就是一**就大呼小叫那个?郭果说,是,没有她我可怎么活呀?我说,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自己下楼遛遛,去超市买几根冰棍,然后回屋里慢慢吃,一边吃一边清醒。郭果说,出不去,整幢楼都封了。我说,你也在绿岛十八楼呐?
我想起了表妹。这一封起码一周,甚至半个月。表妹和郭果,还有灯火阑珊要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天不能下楼!表妹能适应吗?
我说,郭果你听好,现在是你立功赎罪的好时机,你把屋子仔仔细细做一场大扫除,回头我给你介绍女朋友。郭果问,当真?我说,当真,你的事我和阑珊包了。郭果道,那我就先不哭了。我说,可以先哭一会再干活。郭果说,那就干完再哭。我说,你还是先哭,哭痛快了好干活。
郭果说,没见过,还有鼓励人家哭的。我说,我就爱听你哭。郭果说,我偏不哭。我说,你憋不住。郭果说,我偏憋给你看看!
我把手机收了,陷入沉思:2003年,北京,非典时期,我周围人们的状态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