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河流/09(1 / 1)

“为什么没有资格?”

七里夏树有一瞬的茫然。

夏油杰垂眼, 没有回答,而是注意到了她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有人找你, 先回信息吧。”

“哦。”

她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连忙拿起来看。

结果,是《夏日》的剧组群, 现在正在开播,大家在里面闲聊。

不过恰好敦贺莲在群里发了一句客套话,大家变得都很积极。

也许是因为敦贺莲的人气和地位, 好不容易碰到敦贺莲发言, 大家都想再次混个脸熟。

七里夏树却没说话, 因为在被他管教的那一年里, 她非常清楚, 敦贺莲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内心强硬又腹黑, 所以才有的是治她的办法, 导致她每次都没法在他面前蒙混过关。

这种时候套近乎没什么用,敦贺莲才没那个功夫去记这些人是谁,说不定连这句客套的话都是社幸一帮忙发的。

她看完了群里大家的闲聊,把手机放下。

然而转头时看到夏油杰起身出去, 她连忙问道:“你去哪里?”

他没回头, 声音平淡:“等会儿回来。”

七里夏树只迟疑了一秒, 在他出门的一瞬就跟了过去。

然而看到他只是进了厨房, 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

关上冰箱门后,夏油杰看到她站在门口, 沉默的眉眼略笑了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

她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酸奶, 直接打开喝,若无其事地说:“怕你背着我偷吃好东西,过来监督你。”

夏油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夏油杰。”

“……”他指节微顿,“嗯。”

她很少直接叫他的名字,这次语气很认真,“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喜欢敦贺前辈,包括现在也对他念念不忘?”

“……”

“没有,”他淡笑着,“你别担心。”

七里夏树打量了他一会儿,他仍然淡笑着,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最后,她把酸奶放到桌子上,“我回去了。”

她回房间拿了手机和包,零食也没管了,穿好外套就去开门。

整个过程,夏油杰没有拦他也没有劝她。

他的沉默让她更加感到烦躁,她以为,夏油杰会留她。

但是直到她摔门离开,夏油杰都没有挽留她。

门合上之前的最后一个视野,是他沉默站在厨房的门口,手里拿着的是她没有喝完的酸奶。

不留就不留。

爱说不说。

七里夏树回了宿舍就锁门,洗澡,换睡衣,一气呵成直接躺进被窝里。

定好第二天早上的闹钟。

然而她躺在**硬躺了一晚上,越躺越清醒,根本无法睡着。

当她终于放弃入睡,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她躺了整整三个小时,一点睡意都没有。

尤其是,手机里一条来自夏油杰的信息都没有,她顿时气得更清醒了。

也顾不上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拿起外套往睡衣外面一穿,找出夏油杰宿舍的钥匙就出门了。

已经初春的夜晚仍然凉得发颤,好在宿舍隔得不远。

夜深的宿舍楼里静得近乎空****的地狱,没有一点声息。

楼道的照明灯光线略暗,却吸引着飞蛾残破的执着,在地面上晃**着摇曳的影子,像寂寞的游魂。

这个点大家都已经睡了,她的脚步尽量放轻,然而在空**的走廊里,还是留着细微的声音。

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

到了夏油杰的宿舍门口,她小声地拿出钥匙,怕吵醒其他人。

动作缓慢地转开了门锁。

推门门缝的时候,她诧异地发现房间里居然还开着灯。

灯光并不亮,像是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客厅里昏暗着,那朦胧的灯光从房间的门口泄露过来,洒下一片朦胧的亮。

……夏油杰也还没有睡?

她进来后把门小声关上,朝着他房间里面走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灯光昏暗里,阳台上,猩红细微的光点。

“夏油……杰?”

她听到自己开了口。

声音却是颤抖。

阳台上的背影在昏暗中停顿刹那,缓缓回头。

窗户没有关,冬末初春的凉风从阳台吹进来,将他身上宽大的衬衣灌进了风,他的衣摆、袖口在风中张扬,发梢凌乱。

而他手指间点燃着的猩红,像追逐烈日的飞蛾,破碎的跌落。

许多记忆在这个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巷子,指尖,烟味,还有……他的告别。

她看着他在昏暗中晦涩模糊的影子,低头时才发现自己垂在腿侧的手又在颤抖,就像那一日在巷子里与他见面时一样,无法遏制的痛苦和愤怒。

还有,压抑在心底里,日复一日破碎而无法填补的想念。

烟头砸落的途中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刹那间是滚烫的刺痛。

夏油杰猝然清醒,快步朝着她走过来,他伸手想碰她,但是最终停了下来。

他哑着声,艰难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又要控制不住泪水,仰着头尽量冷静地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她:“去年夏天……冲绳回来以后。”

“就是我们在一期一会见面之后吗?”

“嗯。”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身,想若无其事地走掉。

在她转过身的同时,夏油杰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他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风,掌心冰凉,力度却坚持。

他在身后说,“我可以解释,夏树。”

夏油杰见她没有挣脱他,他语气放缓了许多,“去年夏天,我和悟受委托保护一个是星浆体的女孩,但是……那个女孩最终死去了,而且,就死在我的面前。”

“一直以来,我和悟是最强,在我们手上的任务从未失败,可是那一天,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的面前倒下,而那些希望她死的教众皆大欢喜地鼓掌。”

“那个时候……前所未有的感到无力和烦躁,我忽然很想见你。但是当时受了重伤,只能先接受治疗,伤口恢复之后,我看到了硝子放在柜子里的烟。”

“……夏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时候的无力感。”他稍一停顿,低哑的声音满是疲倦,“我只是感到压力太大,需要一点缓解。”

“我知道。”

她尽量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用轻松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压力大,或许以前不明白,但是现在我怎么说也是祓除过不少咒灵的人了,在咒术高专半年,我能理解你的压力。”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今晚抽烟也一定是有什么烦闷的事,比如说……因为我。”

事实上,早在巷子里那一面知道他抽烟以后,她就已经在接受这个事实。

在盘星教里杀人不眨眼的夏油杰。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抽烟烦闷的夏油杰。

或许还有其他的,她不知道的,他有所苦楚的一面。

她在试着接受那个与她记忆里的温柔大相径庭的夏油杰。

“我难过的是,”她平复了一下胸口起伏不定的情绪,开口时仍然艰难地克制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我难过的是,夏油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你在想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她把手腕从他的手中一点一点抽离,这次她没有逃跑,用难得的冷静压抑着眼眶里即将坠落的眼泪。

“我不知道你的术式是要吞下恶心的咒灵,我不知道你去年在一期一会见我那天见到了一个女孩在你面前死去,我不知道你在我昏迷发烧的两天听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对敦贺前辈的介怀是什么。”

“我很笨,我不细心也不敏感,我连自己对你的心意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察觉,所以你的苦痛,你不说,我就很难知道。”

她想笑,想用冷静的语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感觉自己忍耐维持许久的眼泪还是从眼眶滑落,“可是我想知道啊,夏油杰。”

夏油杰看到她哭,慌忙伸手,想要去擦拭她的眼泪。

七里夏树任由他的手替自己擦着泪,眼睛却一瞬也未曾离开他,她尽量平静完整地说下去:“你说得对,我的确很喜欢演员,演戏真的很快乐。因为自从我有了咒力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喜欢过我,我是怪物,是异类,我被排斥,被厌恶,被憎恨,但是在做了演员之后,有了很多很多喜欢我的人,那些喜欢我的人会祝我生日快乐,会夸我漂亮,会为了我跟别人争论,会为了我排很久的队。”

“咒术师真的很累,容易受伤,还有辛苦的训练,救了别人也不一定得到一句谢谢,我一点都不喜欢当咒术师,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救别人,又麻烦又累。”

“可是,我还是不后悔来咒术高专。”

“因为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要了解你,我害怕你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独自承受苦痛,然后又以我不能理解的理由离开。”

“但是,原来不管我离你多近,都无法了解你的内心,对吗?”

七里夏树擦着停不下来的眼泪,模糊的泪眼里,她看不到夏油杰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手,僵硬而颤抖。

她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把心中所有的话说完,这才离开。

出了他的宿舍门,寂静的夜风穿过走廊,寒冷的灌在她的衣领里,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回到宿舍之后,她洗了把脸,把脸上的泪水洗干净。

哭了一场之后反而疲惫了很多,她躺在**很快就入睡,只是,睡着以后又是无尽的噩梦。

她早已习惯每夜都是关于夏油杰的噩梦。

时而是他在咒术高专的样子,时而是他在盘星教的样子,还有那个追逐着他背影的街头,人潮拥挤,她无论如何追逐都无法跑到他的面前。

她在今晚又做了一遍那个梦。

在车里看到夏油杰的背影,她拼命的拍打车窗,仿佛要把她和夏油杰之间所有的距离撕碎,不停地问什么时候才可以下车,甚至想要从车上跳下来追上去。

好不容易等到车停了,她逆着人群追上去,拥挤的人海里,却没有夏油杰的影子。

即使这样的梦已经做了一年多,她早已习惯,但是每次在梦里,她还是会难过。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平静地等这个梦过去。

但是梦没有结束,却有人从身后将她抱进怀里。

她错愕地回头,这个跟以往的噩梦完全不同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

“夏树,对不起。”

抱着他的人垂着头埋在她的肩颈中,闷钝的声音沉重,压着沙哑。

他再次重复,“对不起。”

……梦,变了?

不是噩梦?

虽然很奇怪做惯了的噩梦忽然变了发展,但她紧张的神经愈发放松,最后沉沉睡去。

很难得的,后续也没有再做梦,这一夜居然睡得很安稳。

早上醒来的时候,冰箱里依然放着夏油杰做好的早饭,她沉默吃完,去教室上课。

下午有对练,跟二年级一起。

平时里各种鬼点子想逃掉体术对战的七里夏树,难得的没让班主任头疼,速战速决,一句废话都没说。

班主任很欣慰。

家入硝子却偷偷问夏油杰:“你们吵架了?”

夏油杰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等于默认。

中午回宿舍吃饭的时候,七里夏树也没理他,安静吃饭,吃完就回房间。

夏油杰跟她说话,她也是嗯和哦。

他把碗洗好,去了她的房间,她正在阳台上蹲着喂金鱼。

“夏树,你别不理我,好不好?”他在她旁边陪她蹲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以后都告诉你。”

七里夏树喂着金鱼,一声不吭。

金鱼喂完,她转头看他一眼,然后起身绕开他,回了**拉过被子躺下。

夏油杰在阳台站了一会儿,走过来,撑在床边俯身吻她。

漫长而纠缠的亲吻,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下午好好上课吧,我有任务,晚上会回来的晚一点。”

她一声不吭,翻了个身埋头睡觉。

夏油杰的手指穿插在她发间,许久后,才起身离开。

下午的课她也上得很安分,安分得让班主任不安。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班主任开始担心七里夏树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开始试探着找七里夏树做心理辅导。

办公室里。

班主任很担忧:“七里啊,最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七里夏树:“没有。”

班主任依然很担忧:“有什么心事别憋着,可以告诉我。”

七里夏树:“老师别担心,我没心事。”

班主任叹气:“我能懂,咒术师的压力很大,我们身为老师都是学过心理学,如果有心事,可以告诉老师。”

七里夏树:“老师,有帅哥吗?”

“?”

“有的话给我介绍个十个八个的,年轻的,会说话的,嘴甜的,有钱的,符合以上要求就可以,我能一夜瞬间解压。”

“……”

班主任最后木着脸把七里夏树送走了。

夜蛾正道默默抽了根烟:“我说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班主任:“??我怎么了?”

“这显然是跟夏油杰吵架了。”

“有吗?”

“算了,没有谈过恋爱的单身狗理解不了。”

班主任:“……”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冷战持续了一个周,但是这一周的睡眠质量都出奇的好,这样的情况很意外。

即使在回到了过去,跟夏油杰在一起,她也没有停止做噩梦。只有上周的上午,在夏油杰的房间陪着他睡的那一会儿是安稳的。

但是这一周她没有搭理夏油杰,晚上却没有做噩梦。

夏油杰还是每天都会给她做好饭,如果有任务,他会提前做好放在冰箱里。

零食,水果,酸奶,她的柜子里全都是他的痕迹。

他不忙的时候会做好饭陪她一起吃,趁着他洗碗的时间,七里夏树还是会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他低眼看着她,也不制止。

直到她心满意足摸完,回房间睡午觉,然后又会被他抱起来接吻。

但她拒绝再跟他有任何的交流,她看着自己的衣柜里多了夏油杰的衣服也懒得问。

冷战的终止,是她任务回来,没有看到冰箱里的晚饭。

那一晚又做了噩梦,这一周以来安稳的感觉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醒来,冰箱里也没有早饭。

这样的反常让她感到奇怪,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他厌倦了放弃了,因为她的潜意识里,夏油杰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离开她。

她关上冰箱的门,第一次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漫长的忙音,接通后,却是家入硝子的声音。

“夏油现在睡着了。”

“他在医务室,昨晚到现在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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