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夏树彻底安静了, 乖乖吃饭。
夏油杰没有一直陪着她,见她老实之后,回了房间。
宿舍里安静, 她听着他在房间里面的声音,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隔着墙,他回答:“吃完饭过来就知道了。”
她不满道:“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而他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聊天。”
“……”
她正要加快吃饭速度。
夏油杰又说:“别吃太急, 还有点烫,容易伤胃。”
“…………”
最后,她终于按照夏油杰的要求, 慢吞吞的, 细嚼慢咽的, 把这顿已经算是午饭的早饭吃完。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懂事, 她顺便去吃放把碗洗了, 这才回房间。
刚出厨房门口,她忽然换了脚步, 每一步都极轻, 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朝着房间走过去。
到了门口,她偷偷探头从门里看进去,想看看夏油杰在做什么。
他背对着门。
清白透亮的光线从仰头照进来,他逆着光, 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细白的纱, 温柔得不像话。
他的身形将他面前遮挡, 只能隐约看到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东西, 一只手在缓慢地写画着什么。
七里夏树正在考虑着怎么迅速溜进去吓他一条。
背对着她的夏油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侧眸, 淡笑道:“夏树, 还要在门口偷看多久?”
“……”
被拆穿了。
七里夏树不情不愿地从门口进来, 然后,在快要走近他的时候猛然跑到他身后。
她跳起来双手捂住他的眼睛,故意变了个很怪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他笑了一声。
然后很配合地问:“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把你这样然后那样,先这样,再那样——”
她学着电视剧里反派的语气:“手起刀落,你懂得。”
他轻笑:“这么残忍啊?”
七里夏树翘着下巴:“那当然,我们干这一行的,杀人如麻,那可是非常专业。不过你放心,我给你三次机会。”
“那……是亚美?”
“?”
“不对吗?”他嘴角弯着笑,“是里美?”
“???”
七里夏树觉得自己血压上来了,也顾不上变声了,咬牙道:“你说的都是谁?”
他笑道:“都不是吗,那是和美吗?”
“??????”
七里夏树直接跳到他面前,伸手去拽他领子,“夏油杰,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亚美里美和美她们都是谁!”
夏油杰配合地弯着腰,眼底染满笑意:“随口编的名字。”
“你是故意气我?”
“很生气吗?”
“当然!”
他笑了一下,眼睫落下浅浅淡淡的阴影。
七里夏树攥着他的衣领,他这样一笑,她莫名感到心跳悸动:“……你笑什么?”
“因为偶尔也想看到夏树在意我的样子,”他眼角微弯,而后凑近在她唇上轻吻一下,再次看向她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夏树为我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在他的气息围绕里,她的手心不由松开,“那……那,那你也要猜中我是谁才行。”
“是我喜欢的人。”
他的声音低低的,回答得没有犹豫。
而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上扬的嘴角中,再次说道:“是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七里夏树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拽着他的衣服蹭着眼泪。
夏油杰沉默拥住她,他的手掌温柔,很轻地拍着她的发顶,低声用哄的语气慢慢说:“夏树,以后我会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声音低得像晚安入睡前的小夜曲,在他温柔的怀抱里,七里夏树才平息下来,努力将盘星教的夏油杰跟面前的夏油杰分割开来。
她把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然后转身若无其事地说:“你说了会在圣诞节礼物的时候告诉我,礼物呢?”
“在这里。”
“什么?”
夏油杰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她这个时候才看清,夏油杰面前的是画架。
旁边摆着画笔和颜料,似乎他刚刚就是在画着什么。
上面的蒙着一层薄薄的布,遮住了画架上的画,但是看到这个画架,七里夏树的心中有了预料。
“是……那幅没画完的画?”
“嗯。”
她伸手,指尖碰到了蒙在画上的防尘布,手指顿了顿,没有掀起来。
她迟疑地问:“我记得,这幅画的主题,是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他嗯了一声,见她迟迟没有掀开,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然后带着她的手,慢慢将蒙着的布从角落牵起,画上的画面一寸又一寸进入视野。
大片的蓝色,是辽阔的海,岸上是滚着浪花的礁石,连绵沿着蜿蜒的海岸线,边际是黄昏正在缓缓落下的夕阳。
巨大的日轮沉没在天与海的交际,沉默深沉的蓝承接着大片明艳的橘色,将海面的汹涌沉沦逐渐染成暖调。
而那块巨大的礁石上。
是一束郁金香。
黄昏与海平面交汇的浓烈里,那束郁金香躺在礁石上,在夜幕到来之前温柔盛放。
湛蓝,深橘,纯白,靛青,所有热烈浓重的色彩顿时成了模糊的背景。
那束郁金香是最清淡的一抹。
像夜幕降下之前,唤醒沉沦与哀求的最后一缕希望。
七里夏树久久看着这幅画,她注意到郁金香上的颜料还未彻底干透,问道:“这是,你刚刚画上去的颜色?”
他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嗯。”
“为什么现在才涂郁金香的颜色?”
“因为,”他淡笑道:“我不知道该涂什么样的颜色。”
“你知道郁金香的花语吗?”夏油杰在她耳边问。
“不知道……我没查过。”她说,“我以前不看这些,我很讨厌那种文艺的东西,以前的生活已经够苦了,看多了伤感的东西只会给自己增加苦闷。”
她没说,后来却是不敢再看。
因为只要碰到伤口就会痛。
“所以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她眨着眼问。
夏油杰的视线落在画上,视线温柔,缓缓说道:“郁金香有很多种颜色,而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寓意。之前一直在考虑应该画什么颜色的郁金香来寓意你,今天忽然觉得,应该画粉色。”
在七里夏树茫然的目光中,他看向她,微微一笑:“粉色的郁金香是永远的爱。”
“那……春天的时候,你在花店里送我的那束郁金香是什么花语?”
她忽然想到了这个。
“红色的郁金香。”夏油杰回答得很快,显然那束郁金香的颜色也是他的有意挑选,他淡笑了一下,“永远、热烈而无望的爱恋。”
七里夏树眨了眨眼,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翘起嘴角:“所以你春天的时候,就暗、恋我?”
她的笑意里满是得意和狡黠,像是揪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暗恋这个词,她刻意咬字很重,盯着夏油杰的反应不放。
夏油杰捏了捏她快要翘到天上去的鼻尖,“是,是我暗恋夏树。”
在七里夏树顿时更加得意的灿烂里,夏油杰说:“谢谢夏树喜欢我。”
七里夏树满意极了,“不用谢不用谢,既然你都这么客气了,我勉为其难再多喜欢你一下。”
她转头继续去看那幅画,“那你这幅画是什么,为什么这是你记忆里最深刻的一幕?”
“……杰?”
她久久没有听到夏油杰的回答,侧头,看到夏油杰正看着自己。
轮廓温柔,在逆着光的透白日光里,温柔而专注。
她微怔,而后笑起来:“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写答案。”
“我在想那一天。”他开口。
“那天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夏油杰浅淡的笑了一下:“你捧着一束郁金香,裙子是橘色,站在礁石上跟黄昏融为了一体。”
他声音很轻,“很漂亮。”
七里夏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有咒力之前。”他微顿,“你的父母在帮你拍照,拍完之后,你把郁金香放在了那块礁石上,我后来拿走了它。”
她努力回想,没有什么印象,“那应该是我五六岁之前的事了……实在想不起来。不过我怎么会把郁金香放在礁石上不拿走呢,我父母是喜欢给我拍照,经常会买花买布娃娃之类的给我当拍照的道具,我都很珍惜,不会乱丢的。”
夏油杰微笑起来:“我猜,你是留给我的。”
“是这样吗?”她很茫然。
“因为你拍照的时候看到了我,当时我一直在盯着你看,你估计以为我是喜欢你手里的郁金香,所以拍完照之后把郁金香放在了礁石上,走的时候指了指礁石,然后背着你的父母偷偷朝我挥了挥手。”
“哦……”她还是想不起来,皱着眉很认真地回想。
但那确实是她有咒力之前会做的事。
夏油杰见她皱着眉,忍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你想不起来,那时候本来就是你随手的一件事而已,没有什么印象很正常。”
她扭头去看那幅画。
又回过头看看夏油杰。
“然后,你就……一直记着我,记了那么多年?”
“嗯。”
他低眼注视着她。
她沉默许久,然后感觉自己的情绪又在不受自己控制地崩溃。
“那你,那你为什么……”
眼睛酸胀。
后面的话却没能问出口。
为什么还要丢下我。
因为,这样的问题,面前的夏油杰没法给她答案。
她想起夏油杰叛逃前的最后一通电话,还有巷子里的见面,那是他叛逃以后时隔半年的第一次见面。
但是他说的话却是,忘了我吧。
“夏树?”夏油杰察觉她的情绪不对,低头去看她。
而后将她抱起来坐到床边,将她放到腿上抱着,他小心而不安地去擦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又焦急:“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她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然后自己把眼泪擦掉。
“没有,……你没有说错。”
“是我的问题,是我老是去想一些其他的事。”
她把眼泪擦掉,然后抱住了面前的夏油杰,她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身体里,眷恋着他的温柔和热度。
夏油杰抱着怀中窝成一团的七里夏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说:“没关系,以后我会陪着你。”
“真的吗?”
“嗯。”他轻抚着她的长发,“以后都会陪着你。”
许久后,她闷着声说:“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
他轻笑:“怎么会是梦呢。”
“……你不懂。”
“好,夏树说我不懂就是不懂。”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情绪来得突然,因此调整得也快。
尤其是,夏油杰还在她身边。
或许真正能够治好她的良药,只有夏油杰。
七里夏树从他怀里钻出来,“我也有圣诞礼物送给你。”
“嗯?”
“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的话,就有。”
夏油杰笑了起来,“那怎么办,昨晚喝醉了,不记得了。”
“那就没有礼物了!”
“我记得。”夏油杰捏了捏她的脸,温柔笑着:“就算昏迷不醒,夏树说的话,只要我听到了,我都会记得。”
七里夏树这才满意,“那你说,是哪句。”
他忍不住笑:“你昨晚说的话那么多,你让我说的是哪句?”
“自己猜!猜错了也没有礼物!”
刚说完,想到他刚刚故意编一堆名字气她,她连忙又加了一条规矩:“不准故意说错的答案气我!我要是生气了,也没有。”
“夏树好霸道。”
“就是这么霸道。”
“那我要是一次就猜对了,可以在圣诞礼物之外多一个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亲我一下,可以吗。”
“……可以。”她说,“你怎么还讨价还价,快点猜!”
“夏油杰,你赢了。”
他拥着她,眼底的爱意温柔到极致,专注地看着她,眼角轻笑:“我猜对了吗。”
“……”
“……夏树?”
怀中的女孩在他话音落下时,忽然扑过来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她毫不客气地亲吻带着几分狠劲。
夏油杰起初的讶异在之后夺回主动权,直到感觉到怀中的人再次安稳下来,他才慢慢结束了这个绵长的亲吻。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笑道:“我的夏树真的好凶。”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