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夏树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四周看了一圈。
跟她出去吃饭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啊……
她的房间刚刚搬过来, 东西还不多,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没有额外的装饰。
如果多了什么东西, 她肯定会一眼看见的。
又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
七里夏树回到厨房,趴在门口往里探头:“你不是骗我的吧?”
夏油杰已经洗完了碗, 正用干净的毛巾擦着手上的水。
闻言,他放下毛巾,回头走过来。
到了她的面前, 抬起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捂着额头, 有一点无语:“学长, 你现在好喜欢戳我额头啊。”
夏油杰从她身边经过:“过来。”
“……”
算了, 她先忍。
七里夏树跟着夏油杰又回到了她的房间,他走在前面, 打开了她的房间连着的阳台的门。
她恍然反应过来, 她根本没有去过阳台。
她迫不及待跑了过来,刚到他旁边,夏油杰扶着她的肩膀,淡声说:“说了让你跑慢点。”
七里夏树一心想知道夏油杰在阳台放了什么, 也没计较他啰啰嗦嗦的叮嘱。
她探头看过来, 越过他的身体, 看到了她的阳台上多了一个置物架。
一层又一层。
摆着几个盆栽。
那些盆栽是原来就有的, 在入学搬进宿舍的那天,夏油杰陪她出去买生活用品, 路过花市, 她听了老板的狂吹, 一口气买了好几盆盆栽。
夏油杰当时怕她养不活,建议让他养一段时间再给她。
但是她被老板狂吹的绝对养不死给蛊惑了,坚信自己能养。
结果抱回来放在阳台才几天,已经枯黄得不能看了,她发烧昏迷的这两天,应该是夏油杰在照顾,看起来好像起死回生了一点点。
不仅修剪收拾得整齐,还买了一个架子,放在一起,她乱糟糟的阳台变得好看了很多。
七里夏树以为他想给她看的是她的盆栽,她仰着脸对他笑:“学长,你真的好会养植物啊。”
她的夸奖绝对是诚心的。
但是夏油杰神色未变,而是抬手覆在她头顶上,摁着她的脑袋向更下一层看过去。
“是这个。”
“……”
七里夏树看清楚那一层多的东西之后。
有一点怀疑人生:“学长,你觉得这是我能养的吗?”
他反问得很自然:“为什么不能?”
那一层的架子上多了一个玻璃缸,里面游着几条金鱼。
玻璃钢底铺了漂亮的石子,还有几根水草。
并不大,只有三条金鱼,在水里无忧无虑游着,清澈的水里时而泛起细小的水球气泡。
七里夏树很认真地盯着看了一眼,“我连盆栽都养不活,你觉得我养得活金鱼吗?”
他从旁边的小格子里拿出饲料,递给她:“可以。”
七里夏树没接,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买盆栽的时候,你一直劝我别买,你说我养不活。现在居然觉得我能养得活金鱼?”
“嗯。”
“?”
夏油杰淡笑了一下:“当时不让你买盆栽是因为那家店的盆栽并不好,店主匆匆拿出来卖,换盆工作做得不好,卖给新手的话很难养活。”
七里夏树好像明白了:“所以不是我的问题?”
“不完全是。”
她刚刚回升的信心又落下去一点,“所以你的意思,我还是不适合养嘛。”
他没反对,而是拉过她的手,把那包金鱼饲料放到她手里。
抬起眼睫时,他温浅一笑,“这次我会教你怎么养,所以别担心,你会养活的。”
“哦,那谢谢学长了!”七里夏树快快乐乐地拆开了金鱼饲料。
正要往里一股脑倒下去,她迟疑道:“可以全倒下去吧?”
夏油杰正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可以。”
得了夏油杰的许可,她才放心把饲料倒下去。
夏油杰看她撑着脑袋喂得很开心,不由多了几分笑意,“夏树不给它们取个名字吗?”
七里夏树觉得很有道理,她眨了下眼,“学长有什么建议吗?”
他温和地说:“它们以后是你的金鱼,想取什么名字在于你。”
“哦。”
七里夏树洒着饲料,看着三条小鱼在水里朝着她游过来,鱼缸透明的玻璃上倒着一个夏油杰的影子,很浅,依稀可以看见他好像是在看自己。
七里夏树抬头,正好对上夏油杰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夏油杰的眼睫有几不可见的颤动,但他还是镇定自若地说:“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我想好啦。”
她弯着眼,指着鱼缸里的三条金鱼,“它叫夏油杰,它叫夏油杰,它叫夏油杰。”
说完,她捧着脸凑近他面前:“学长,你觉得怎么样?”
夏油杰神色未变:“不怎么样。”
“……”
七里夏树顿时感觉到无趣。
她没好气的重新取名,“那就,它叫夏,它叫油,它叫杰。”
“学长,你觉得呢?”
夏油杰的眉间终于带了点无奈:“你喜欢就好。”
看到他的平静冷淡被打破,七里夏树心满意足地继续喂鱼。
甚至直接叫上了它们的新名字,当着夏油杰的面气他。
“小夏,过来这边吃。”
“油油,别抢,你也有。”
“杰,多吃点,看你瘦的。”
一通喊下来,非常满意。
她转头,打算看看夏油杰露出那一副无语看熊孩子的表情。
然而她看到的,是夏油杰眉眼柔和,正微笑看着她。
他眼底的笑意浅浅淡淡。
七里夏树看到他眼睛里映着的自己,像此时鱼缸里细细小小浮上来的气泡,微不足道,却在水面不断的翻涌。
“学长?”七里夏树试探着叫了一声。
夏油杰挪开视线,低眼看向鱼缸,唇角仍有笑:“突然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听起来很特别。”
“?”
“……”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刚叫第三条金鱼的时候,叫的是杰。
她哽了哽,当没听见,继续喂鱼。
金鱼们很快就朝着食物游过去,在水底搅动起一串的气泡。
七里夏树看着它们吃东西,感觉很可爱,但是想到了之前在事务所时的经历,有些担忧:“我怕它们会被我撑死。”
夏油杰看着她喂鱼,温和地说:“不会。我已经帮你分好了小包的分量,你每次只投喂一袋就好。”
七里夏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小袋子是你自己分的?”
“嗯。”
“怪不得。”
“什么?”
她说起在事务所的事,“敦贺前辈也养了金鱼,放在事务所,他出去拍戏的时候拜托了工作人员帮忙喂,我看着好奇就帮忙喂了一次,结果喂死了,搞得我很内疚。幸好前辈人好,没有骂我。”
“……”
她没注意到夏油杰的安静,继续说道:“我当时还以为一包饲料就是一顿饭的量,所以全都倒下去了。刚刚看到你给我的饲料这么小一袋,我还在想,要是当时的饲料也是这么小,我就不会把敦贺前辈的金鱼喂死了。”
七里夏树手中的饲料都倒完了,撑着下巴看它们涌上来找食物吃,她隔着玻璃钢戳了戳水中的金鱼:“原来是学长特意给我分好的。”
“?”
七里夏树察觉到他的安静,“学长,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视线低低的落在金鱼上,侧脸的弧度深刻,倒映在金鱼缸里,显得温柔而落寞。
他拿了一根小塑料勺,在鱼缸里轻轻地搅动着,逗着金鱼们四下游动。
到了某一秒时,他才停下逗金鱼的小动作,低沉的声音很轻:“敦贺前辈,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啊。”七里夏树的注意力都在金鱼上,见他停下了逗金鱼的动作,迫不及待去抢他手里的小塑料勺:“给我玩玩。”
夏油杰任由她拿了过去,收回手。
继续问着:“有多重要?”
“是前辈嘛,不仅仅是同事务所的前辈,放眼整个演艺圈,谁见了他不得乖乖喊一声前辈。而且我以前一直都看他的电视剧和电影,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能够跟他合作。他人又好,人气和实力摆在那里,却没有什么架子,我初来乍到不会演戏,他教过我很多。”
七里夏树兴致勃勃地看着金鱼们在她的逗弄下游来游去,格外开心,连说话的语速都带了几分轻快。
她说完,在夏油杰的沉默中,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过敦贺莲同样的问题。
在夏油杰叛逃的半年里,她闭口不谈关于夏油杰的事。
那天是她第一次想要一个让她能够撑下去的答案,在回去的车上,她问敦贺莲,如果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说不会再回来了,那还能再跟他见面吗。
敦贺莲问他,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呢。
重要到,只是一想到他,眼泪就会无法抑制地落下来。
重要到仅仅是看到他放出了同样的咒灵,就连反应的能力都失去,四肢百骸都灌满了铅,连指尖和发梢都在钝痛。
她睡了两天,她不知道自己发了两天的烧,她只知道自己做了很久的噩梦。
梦里,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反复播放着夏油杰低懒笑着杀掉了那几个教徒的画面。
还有零零碎碎的,支离破碎的,是他曾经温柔微笑着的样子。
醒来之后,她并没有被噩梦影响,还是像平常一样又说又笑,因为这样的噩梦早已不是第一次,她已经习惯了。
七里夏树不想再去想噩梦的事,她语气轻快地换了个话题,说回金鱼的事:“学长,你为什么要送我金鱼?”
夏油杰也没再说这件事,回答她:“之前见你对盆栽感兴趣,突然觉得,或许你也会喜欢养小动物。”
“啊?”七里夏树抬头看他,“那万一我不喜欢呢?”
“养养试试看吧。”他低声,似哄似劝,“养宠物能让人更快乐一点。”
“那为什么不给我养小猫小狗?金鱼只能在水缸里,我都不能带出去玩。”
他淡淡一笑,“小猫小狗对你来说,养起来可能有一点麻烦。”
“?”
她盯着他。
随时准备提刀杀人。
夏油杰果然不负所望,慢慢说完了后半句:“等你能照顾好自己的时候,再照顾其他小动物吧。”
七里夏树愤愤不平地扑上去掐他脖子:“夏油杰我杀了你!不准再说我像小孩子!”
在她扑过去的时候,重力的牵引下,夏油杰错愕不已的被她推倒在地。
手却本能的在第一时间扶住她的腰,她稳稳地扑倒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摔倒。
她的动作惊扰到了水中的金鱼。
在水中惊惶地四处游动着,时而碰着鱼缸的玻璃壁,时而窜游着,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气泡。
宁静温和的水底,被搅得动**不安。
七里夏树跨坐在他的身上,恶狠狠地拽着他的领子,很气地说:“给你一个好好组织语言的机会,不然我在这里把你就地暗杀。”
“……”
夏油杰沉默保持着被她推倒在地后的动作,除了她突然扑过来那一瞬间的惊怔,他的目光又归于宁静温和。
他抬眼望着此时扑过来跨坐在他身上的女孩,许久没有说话。
然而他的沉默落在她的眼里,解读成了宁死不屈。
她咬着牙:“给你机会了,你不说是吧。”
“夏树。”
七里夏树冷漠抬眼:“哦,现在想说了是吧?”
“好好养活它们吧。”
“?”
夏油杰躺倒在那里,黑色发丝铺开松乱了一地,手始终在她的腰上,以保护的姿态轻轻扶着她。
她的鲁莽和不讲道理,落在了他的眼里,好像永远只会得到他的包容和温柔。
在她生气不已和一瞬的茫然中。
夏油杰微笑着,浅浅淡淡,“和金鱼一起,平平安安的长大,像金鱼那样,把不快乐的事都忘了吧。”
他抬起手,在她的发顶揉了一下,很轻,温柔得让人忽然难过不起来。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从来如此,还有她读不懂的哀痛。
“舍不舍得都放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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