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有一些意外,“不算多。”
他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这样问?”
七里夏树不知道自己胸口里起伏涌起的情绪是什么,她好像很高兴,又好像,不希望他这样做。
她没有钱,仅存的一点零钱也是靠跟太宰治合作搭档玩游戏拿奖励攒到的,那点钱并不多,所以她花钱一向很抠门。
就比如。
今天睡过头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她原本的计划也只是来便利店买几块最便宜的面包啃一啃就应付过去。
扎头发的发圈,也是最便宜的黑色发圈,低廉的价格就可以买一整包。
后来因为束高马尾太容易把发圈崩断,她干脆很少束头发。
而夏油杰送给她的发圈,一看就价格不菲。
她说想去外面吃一顿好的,明显就是要宰他一顿,他也没有犹豫。
便利店买的东西,他也很自然的拿过去结账。
她记得她之前瞄过一眼夏油杰的钱包,他说得没错,他的钱并不多。
她也记得自己在说想去吃一顿好的之前,心底那个蠢蠢欲动的想法是什么。
而现在她得到了答案,看到他没有犹豫地为她花销,她好像并没有预想中的快乐。
很难理解这种不快乐。
像是歉疚,也像是不安。
以致于在回宿舍的路上,七里夏树都没有说话。
好在夏油杰也没有一直追问,他听着她说话时的鼻音,送到了宿舍门口,还催她快点进去。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他看着她进了宿舍之后就转身下楼。
模糊的光笼罩在他的肩背上,七里夏树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想让他走开,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会儿。
“夏油杰。”
她的声音带着感冒后的鼻音,不管语气怎么冷淡,都像是稚气的撒娇。
夏油杰闻声停了下来,回头看她:“怎么了?”
“……”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但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显得自己很丢脸,于是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淡定地说:“你会煮面吧?”
“会。想吃面吗?”
“……,嗯。”
他笑了一下,“好。”
这次她没再开口,说完就退回房间,用一声响亮的关门上来表现自己的冷漠和毫不在意。
感冒的确不太舒服,鼻腔喉咙都很难受。
七里夏树摸了摸抽屉,轻车熟路的拿出烟盒和打火机。
因为感冒,烟草气味吸进肺里并不舒服,但是她早已习惯了这样,比起心底那不明不白的烦闷,她向来更习惯选择承受身体上的折磨来压住心底的那种情绪。
这支烟没抽多久,夏油杰回来了。
房间门没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门,手里拎着保温桶,大概也是从宫村老师那里借来的。
他还站在门口就闻到了屋子里浓重的烟味,随后,目光落在了她面前的烟灰上。
那一刻,她有些看不懂他的情绪,但是她很肯定,他有生气。
七里夏树蹲在地上,收拾着烟灰。
看到他沉默着从门口走进来,灯光也随着将他的身形照亮,清晰可见他眉心紧蹙。
于是她笑了一下,语气轻佻,像是挑衅:“学长,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收拾犯罪现场。”
——砰。
保温桶放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在狭窄的宿舍房间里落下闷钝的声音。
他把保温桶打开,雨夜的宿舍里,热气氤氲腾起。
往她面前挪了过去,“应该不烫了,趁热吃吧,早点吃完睡觉。你的药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她身后的柜子找过去。
至于抽烟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提。
这让她觉得自己刚才轻佻挑衅的语气变成了一种内疚的罪证。
保温桶恰到好处地挪到了她面前,顺便把筷子递给了她,像是担心她不会拿筷子,体贴细微得像在照顾三岁小孩一样。
感冒后鼻子堵塞,味觉闻不到太多味道,但是看起来就很香。
氤氲的热气侵蚀着她的五官感知,她看着这碗面,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夏油杰说他厨艺不会太差,起码不会比食堂难吃,看到了他煮的面才知道,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谦虚了。
夏油杰在她身后的柜子里找到了感冒药,水壶就在旁边,提了一下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于是他又拿着水壶去烧热水。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跟她说话。
福利院的宿舍并不大,狭窄拥挤,一张标准规格的单人床外只有一张桌子和很小的柜子,两个人走动起来格外磕磕绊绊。
窗外是连绵的夜雨,如同细细密密的针脚,将房间里的两个人藏掖在了一起。
但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夏油杰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多余的话很少说,但是只要你回头,他都会安静地对着你微笑。
他不像是不善言辞的人,他说话永远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哪怕是打趣和玩笑,也恰到好处地将调侃放在不会让你不适的范围内。
可他这个时候安静得过分,让人猜不透他的心底会想什么。
热水壶里渐渐发出水沸腾的声音,在那一阵沸腾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夏油杰再次走了过去。
他拿了杯子,洗干净,倒了一杯热水。
刚刚烧开的水还冒着热气,他站在一旁静静等着热水放凉。
等热水温凉了一些之后,七里夏树的面也吃完了,他拿着水杯和药片走了过来。
顺便收走了她面前的碗,“把药吃了。”
语气很淡。
尽管,这听起来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他亲眼看着她把药吃下去,才拿着碗走开:“你这里有洗洁精吗?”
七里夏树嗯了一声。
于是他也没再说话,进了洗漱台,隔着很近的距离,七里夏树听着他找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算暴雨,但是这样密密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她这个时候继续收拾着残余的烟灰,灰烬细小,抖落在了粗糙的地板上,收拾起来有一点麻烦。
夏油杰很快就清洗完,他拎着已经洗好的保温桶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还蹲在地上收拾烟灰,像是有强迫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想留下。
走到她旁边时,他停下,“我去宫村老师那里还保温桶。”
七里夏树头也不抬地回应他:“哦。”
他的脚步沉钝了一下。
开口时的声音很低:
“夏树。”
七里夏树:“有话直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