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能笑出来吗?”
“宿主……”
“好, 我忍忍。”枡山瞳对系统道,“如果你是实体的就好了,我现在很需要人掐我一把……哈哈哈哈……”
电子音都有些无奈了。
“宿主!”
“我那天说什么来着?多有趣的谋算, 多令人期待的计划。”
“哦——”
系统回想起降谷零离开后,枡山瞳扫向房间的那一眼,然后她就笑个不停——就像眼下一样。
当然,表面上她保持着安静而稳重的模样。
系统:“难道说, 他那天来的时候, 就在想着如何陷害您了吗?”
“不。”枡山瞳的回答没有一点停顿,“否则我那时候就会看出来的。”
在公寓里,他的悲伤与痛苦是真实的……那些重点完全偏移的试探, 那些堪称失控的失态,以及他极其少见的对于本性中另一面的放任般的展示, 宛如冰面下爆发征兆初现的火山。
然而,就在那之后,开始打扫房间的短短时间, 他就想出了能为以后埋下契机的计划。
“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地方,看好他的理由。”
她道。
“他是能够冒着痛苦前进的人……及时将劣势转化为能利用的优势,抓牢所能抓住的,优秀的生存本能。这不正是我所期待的, 一个会做‘正事’的人可以达成的一切吗?”
即使在逆境中, 依旧能看清前路,控制好自己的底线。
“而你看他选的法子, 多有创意啊。”她唇边笑意又加深了,“还有点好玩的孩子气。”
让她变成一个“谋杀安室透”的嫌疑犯。
目暮警官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上一眼后座的女孩。
那位大小姐自上车后就微微低着头, 一动不动, 目光抛向前方, 却不是窗外的风景,好像也不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他。
他们所乘坐的不是警车,他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有原因的。
她的行动不便,又表现得很配合。他们便没坚持交通工具,而是在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允许她乘坐枡山家特制的车子前行。
这辆车,轮椅可以平稳地直接推入车厢内固定,再在需要时推下来。
但这也改变不了她与恶性案件扯上关系的事实。她却没有慌乱,镇定地坐在那里。等来到警视厅前下车的时候,仿佛才回过神的女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搭了把手的他道谢。
高木过来打开车门。
“请走这里。”
枡山瞳抬眼,四周安安静静,偶尔有夹着档案袋的警员走过。
“心软了啊。”
“宿主,你在说什么?”
系统不解,方才她还在笑着感叹什么孩子气的话题,恕它不能理解人类,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高昂的原因,更搞不懂她的审美。
现在她在意识里的语气又很平静了。
“如果我是他。”枡山瞳道,“此刻迎接‘我’的会是成千上万,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的闪光灯。从一开始就点燃的盛大开场,往后无论如何,这都会是一块去不掉的伤疤。”
这既是给[枡山瞳]本人贴上标签的机会。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真相从来都不重要,只需要一点点风声。
更别说,里世界的人经不起暴露面貌。越多人熟悉她的长相,往后,[切宁]更换身份或者低调隐藏难度都会上升。
枡山集团的掌门人在讯问室没呆多久,就要求了律师到场。高木正准备帮她联系人的时候,枡山家的常用律师堀川拓真已经来了。这不是她呼叫的,而是枡山老宅收到她的公寓方的传讯,立即派出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派出律师的唐泽管家也亲自到场了,他强忍着情绪,又急又气。
“先生们,你们不可能是认真的吧!当真指控了如此严重的罪名?”老者身着古朴庄重的和服,气势惊人,“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我要申请见面。”
“恐怕不行。”高木道,“暂时我们只允许律师见面。”
这时候,堀川拓真走出来,唐泽忙问:“怎么样?”
在律师的示意下,两个人避开警察单独谈话。
堀川:“大小姐很担心集团的运行。”
他讲完了女孩的交代。
枡山瞳:“请联系义贺叔父,Masuyama的事务不能耽误,这段时间的决策,参考我之前制定并存放在办公室二号保险箱里的三号方案。”
唐泽管家很感动,就差抹眼泪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大小姐对家族事业无比忠诚的表现。而她一向也是这么做的,这是一位继承人所拥有的最好不过的品质。
“她什么时候能出来?”管家道。
律师堀川:“我正准备联系检察官。”
依他看,这次逮捕根本不可能送检。换句话说,他们最长把她扣留四十八小时。
唐泽松了口气。
“就是说,谋杀?怎么可能!受害者又是谁啊?”
高木就是在这时回来的,手里拿着一叠报告。
律师堀川眼神一变,上前交流了几句,回来的他面色沉重。
“有新情况。”他说,“稍微有点麻烦了。”
她的公寓里被检测出有大片地方存在过血迹。
这下就不是两天的事情了。
唐泽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深了。
“能取保候审吗?”
“我会联系相熟的法官。”
唐泽又重重地叹气,四下扫视周围的环境。
“大小姐的身体,要呆在这种地方……”
“关于这点。”堀川说,“警方倒是主动提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会给她换一个房间的。”
对此,搜查一课三系的警察们其实也很诧异。
“我怎么不知道,警视厅什么时候建了新的拘留室?”警官马场道。
警官筒井:“果然是有特殊待遇吗?”
主要负责将枡山瞳转移位置的高木涉一边走一边道:“警部,这地方离我们有些远诶。”
新的房间位于另一幢大楼。
“嫌疑人有着很长的病历。”目暮警部道,“确实需要照顾。”
对于来自公安的特殊叮嘱,警官内心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假如说,这件案子与什么严肃的安全问题有关,公安大可直接将其从他们手中“拿走”。可他们没有这样做。而目暮的顶头上司,一课的管理官黑田兵卫在露了一两句口风后,也只是要求他们认真处理,注意隔绝她与外界联系——这倒不难,本来大多数情况下,嫌疑人也只能见律师。
还有就是,要求将她换入这个新的房间。
各种意义的新。
目暮警官见到后也是一惊。
摆设光洁,墙壁一尘不染,没有丁点使用过的痕迹,分明是才修好没多久。他怀疑这位小姐是这里的第一个住客。
同一层不远处还有新修的讯问室,倒是免了他们问询带人往返的麻烦。讯问室两侧墙壁上都装了镜子。不过,根据旁边观察室的位置来看,左边应该是能看到讯问室情况的单反玻璃。另一侧只是普通镜子。
将枡山瞳安置好,几人退出房间。
“好处也不是没有嘛。”警官马场道,“这门很宽敞哎,轮椅进出比一课其他拘留室方便多了。”
目暮警部咳了一声。
“我想,这就是年初会议提到的拘留室人性化关怀待遇的尝试吧。”
“那她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警卫系统也升级了诶!”高木涉打量着门锁的布置,“看来真是新试验。”
“……别关注这种事了。”
警部肃起脸。
“重要的是案子进度。有什么新进展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案子,高木就愁眉苦脸。
“鲁米诺反应就是最新进展了。”
至于对嫌疑人的审问,还没说两句,律师就来了。
“一会先商讨下讯问方案。”目暮道,“都打起精神,这件案子会受到多大的关注,不用我多说了吧!佐藤呢?”
“说再去大学一趟,希望找到清楚两个人关系的人……”
……
职业是私家侦探,还在波洛咖啡厅担任服务生,并且是他们老朋友毛利小五郎弟子的安室透,在几天前由同事榎本梓向警局报告,说他无故缺席多次工作,所有的朋友都联系不上,怀疑是出事了。接着展开的调查中,有路人表示见到他出现在枡山瞳公寓门口。调动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后,他们发现他进入她的公寓范围内,再没出来。
那也是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他的汽车就在她家附近停着,落上了一层薄灰。
到这一步为止,她还不能说有什么嫌疑。但紧接着,有人说在公寓垃圾处理处见到了有着棕色痕迹的东西。警察翻找后,探明那些棕色是陈旧的血迹,沾在废弃的杂物上,一些织物,其中还有半张残破的皱巴巴的海报裹在其中,是东都大学学园祭艺术表演的海报,而今年负责这个舞台的,正是枡山瞳所在的商学院。
在异常顺利地获得了搜查令,对她的公寓进行检查后,找到了大片血迹存在过的痕迹……浴室成为了重灾区。墙壁上甚至还有飞溅状的分布。
鉴识课正在一寸一寸检查——谋杀的凶手通常不能完美无瑕地消除每一滴血迹。有些会藏在隐蔽的地方。而他们需要找出没被擦试过的血液,从而进行DNA鉴定对比。
但目前也存在着几大问题。
两个人之间的交集。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会导致巨大矛盾产生?
体型与力量的差距。一个需要坐轮椅的女孩,真的能杀死一个健壮的男人吗?
尸体在哪?
并不是说没有尸体就百分百无法定罪,但是,那种情况定罪的几率很小,除非有着无比完整的证据链。可是,这件案子到现在,离那一步还差得远。
“十三天。”枡山瞳道。
系统:“什么?”
“警方最多可以扣押我四十八小时,之后必须送至检方。而检方有一天时间考虑决策,之后,他可以批准十天的拘留……”
她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敲了敲桌面。
“十天后,法官有权延长一次。但那是有‘不得己理由’的情况下,也就是说,那一步的潜台词是必须起诉。霓虹素来有刑事裁判有罪率百分之九十九的说法,换言之,检察官要有十分充足的证据才会发起攻击,否则就是职业道路自杀。”
“凭借他目前能做到的‘证据’……走不了那么远的。”枡山瞳道,“因此,我说,十三天。”
“几天?”
金发男人抱着手臂,立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前是双面透视镜。
刚进门的风见:“……十天。吉沢就差哭着说他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了。”
吉沢和司,隶属于检察厅的一名检察官。西装革履的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都要坐不下去了。
“这件案子根本不可能胜诉。”吉沢和司扶着桌边,揉着太阳穴,“我知道一定有什么内情,但我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只是批准拘留,我的同事已经认为我疯了……十天,这就是我能抗住的最大数字了。”
风见忐忑地讲完来龙去脉。
降谷长官却没什么预想中的激烈情绪。
“和我想的差不多。”金发男人道。
或许他应该庆幸,联合逮捕行动是闪电式的,黄金反应期,他能困住她十三天。
“但是,真的……就是她吗?”
风见走上前去,来到离上司身后一步的地方。
透过单反玻璃,他望着新的讯问室内的女孩,她静静地坐在那,侧脸娇美。
“啊!我不是怀疑您的判断啦。”风见忽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忙不迭摆手,“我是说……怎么就是她呢?”
“是啊,怎么就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