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是石虎的养孙,力大无穷,是项羽式的人物,因英勇善战而成为后赵帝国不可缺少的将军。石虎死后,石家自相残杀,冉闵出力不少。他先是帮石遵干掉了石世,又帮石鉴干掉了石遵,接着又干掉石鉴,自己称王。冉闵一连串军事政变的得力帮手正是大名鼎鼎的乞活军。
乞活军是五胡刚刚乱华时,山西地区的汉人为自保而组成的一支武装自卫队,他们的主张是“求生存”和“勿事胡”,由于意志坚定,纪律严明,很快就成为当时最耀眼的一个兵团。乞活军首领冉良后来和石虎合作,到他儿子冉闵当领导时,已充分具备了反击胡人的能力。
冉闵灭亡后赵帝国后,宣布建立自己的帝国——冉魏帝国,他发布“杀胡令”:凡杀一胡人,官员升三级,士兵升牙门将。这道命令是恐怖的,在他的奖赏下,北中国各地掀起杀胡风暴,高鼻深目的人全被汉人杀死,石勒的族人——羯人在中国灭绝。仅在后赵帝国首都邺城,就有二十余万羯人被杀。
冉闵一面杀胡,一面向南中国的东晋帝国报告说:“逆胡作乱,现在正被我诛杀,残余小丑仍有,请派兵来共同讨伐,扫清中原,复我华夏。”
但东晋帝国并没有回音。冉闵不管,即使一个人,他也要和胡人战斗到底。公元350年,冉闵对以襄国为首都的后赵帝国皇帝石祗发动全面进攻。石勒家族在各地的亲王轮番上场,都被冉闵打成了落汤鸡。石祗眼看不能抵抗凶猛的冉闵,只好寻找外援,他把希望寄托在东北方冉冉升起的前燕王国身上。
东汉后期,北部匈奴逐渐向西迁,文化水准比匈奴还低的辽东鲜卑人鬼鬼祟祟进入北部匈奴原来驻扎的地区,凭借强盗本性,很快成为北方强大的部族。当时鲜卑分为三部,中部为慕容氏,东部为宇文氏,西部为拓跋氏。最先和中华世界有接触的是中部的慕容氏,他们羡慕中原的花花世界,于是不停地向南移动,最后将根据地迁至今辽宁锦州,并学习中国的先进文化,从事农业生产。
慕容氏强大时,正是西晋帝国忙于八王之乱时,西晋无暇顾及它的蛮横,为了稳定它,就封其首领为王,名义上算是藩王。到慕容皝时期,西晋帝国已摇摇欲坠,公元337年,慕容皝索性称燕王,建立燕王国(前燕王国),王都设在龙城(今辽宁朝阳)。这个燕王国就是后来前燕帝国的前身。
前燕王国在东北的突然崛起,让后赵帝国大为震撼。公元343年,后赵皇帝石虎率领精兵二十万进攻前燕王国,但大败而归。慕容皝遂再进一步,灭掉他的同族宇文氏,袭破高句丽,正式统一辽东。后赵帝国不停地内乱让前燕王国对中原垂涎三尺,这个从苦寒的东北崛起的国家有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海阔天空的野心。石祗向它求救时,刚上任两年的国王慕容儁心花怒放地伸出援手。
他兵分三路向襄国进发,其中两路在和冉闵交手后溃败,只有他率领的中路军在没有遇到冉闵的情况下安然抵达襄国。冉闵得知慕容儁到来,并不惊慌,他派人告诉慕容儁:“你先别急着动手,看一下我的战斗力再说。”
慕容儁也想看看这个神奇的冉闵兵团到底有多恐怖,于是他在襄国城外静观。冉闵下令对石祗布置在襄国外围的兵力做毁灭性打击,战鼓一响,冉闵冲在最前,石祗兵团万箭齐发,所有的箭矢都躲着冉闵走,只半个时辰,冉闵就把襄国外围扫**干净。慕容儁对冉闵的用兵如神和兵团的超级战力瞠目结舌,不过他也发现了冉闵的致命缺陷:冉闵只是个勇冠三军的大将,不是运筹帷幄的统帅。
石祗眼见慕容儁到来,又眼见慕容儁坐视不理,不禁哀号叹息。公元351年年末,冉闵对襄国发动最后一击,襄国应声而落,第二年,冉闵杀掉石祗,后赵帝国(330年—351年)灭亡,算上石勒公元319年建王国,共计三十二年,它的寿命要远高于刘渊的前汉帝国和刘曜的前赵帝国。
冉魏帝国灭掉后赵帝国后,自己也迎来了灭亡。正如慕容儁所说,冉闵只是个将军,不是战略家,而作为皇帝,首先应该是战略家,但冉闵不是,他灭亡后赵帝国返回首都邺城后,不知抽什么风,杀掉了他的战友李农。冉闵是乞活军的领导,李农则是乞活军的灵魂。灵魂一死,乞活军大失所望。冉闵又头脑简单,不善治理后赵帝国留下的辽阔领土,只好眼看着国土被前燕蚕食鲸吞。
公元352年阴历四月,前燕国王慕容儁向冉魏帝国的心脏邺城发动进攻,军事天才、亲王慕容恪把邺城周围的交通线全部剪断,冉闵困守孤城。此时他重新想起真正的祖国东晋帝国,再派人冲出重围去向东晋帝国求救,但东晋帝国仍然没有答复他,原因很简单:冉闵已经称帝,是叛徒,而慕容儁名义上仍是晋帝国的藩王,所以,慕容儁攻冉闵,等于是东晋的藩王在平叛。
冉闵得不到祖国的救援,只好悲愤地出城决战,但他那支百战百胜的乞活军已失去光辉,冉闵在乱战中落马被擒,慕容恪把他押送到督战的慕容儁那里。
慕容儁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训斥他:“你这个奴仆下人,为何妄自称作天子?”
乍一听,胡人慕容儁这句话可谓贼喊捉贼,而且是那种极不要脸的贼。他说出这句话时,竟然面不红心不跳,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胡人而自惭形秽。
冉闵冷笑着对他说:“天下大乱,你们这群杂种,人面兽心,尚意欲篡位谋反。我乃一世英雄,为何不能做帝王呢?”
慕容儁发现冉闵戳破了他的种族身份,大怒之下抽打冉闵三百鞭,然后送回王都龙城,斩首祭告祖先。
据说冉闵被杀那天,龙城郊区方圆七里草木全部枯萎,蝗虫大起,从此开始大旱,直到第二年年初。前燕王国首都百姓饿得抓耳挠腮,慕容儁只好派使者祭祀冉闵,追谥其为“武悼天王”,仪式刚结束,天降大雪。
冉闵是货真价实的一代英豪,然而在胡人泛滥成灾的北中国,他完全是孤军奋战。再因为他没有一点儿政治头脑,所以把本该复兴的汉人事业彻底搞砸。冉魏帝国(350年—352年)建立不足三年,这三年时间,冉闵无日不战,百战百胜,可正如项羽一样,越胜越弱,最后灭国。而这短短的三年也是对五胡来说最震撼的三年,冉闵就像一个雷神,拿着锤子到处劈胡人,把他们劈得魂飞魄散,永世难安。
从公元304年刘渊建前汉王国到公元351年冉闵灭后赵帝国,四十七年的时间,匈奴和其分支羯人建立的三个帝国(前汉帝国、前赵帝国、后赵帝国)全部退出北中国历史舞台,五胡乱华的国家已有三个退场,匈奴人近半个世纪的复兴只是回光返照,他们不可能有力量长期统一北中国,因为他们没有为人民着想的情怀。三个帝国的皇帝中,除了石勒还算称职,其他皇帝都是人渣,他们每天的所思所想全在个人欲望的放纵上,根本想不到百姓。这样的领导人,让他迅速进入坟墓,才是历史正道。
匈奴人退出历史后,接下来则是鲜卑慕容儁家族的走过场,当然还有炫目的前秦帝国的登场。
先来看慕容儁家族。慕容儁灭掉冉闵后,继承了后赵帝国的全部遗产,成为北中国实际的主人。此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东晋政府五迷三道地派使者来祝贺慕容儁平乱有功,赏赐给他南中国特有的一些水果,并暗示慕容儁,他仍是晋帝国的藩王,应该进贡,以表示臣服。
慕容儁笑出了猪叫声,对使者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狗皇帝,我承担了百姓的困苦,被中原人推举,已经称帝了。”
使者屁滚尿流地跑回东晋帝国向政府报告。东晋政府上下抱头痛哭,鼻涕眼泪齐下地懊悔道:“当初应该帮助冉闵的。”
这是蠢驴般的忏悔,于事无补。慕容儁说到做到,公元352年秋初,他称帝,建都邺城,前燕王国升级为前燕帝国。慕容儁理想远大,深受中国“大一统”思想影响,决心用手中强大的帝国消灭东晋,统一天下。
慕容儁审视了东晋帝国的家底,发现必须集结起一百五十万人的军队才能将其消灭。于是他下令调查户口,用强硬的手段把全部青年驱入军营。但是,他的理想直到公元360年去世时也没有实现,因为北中国当时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口。
东晋帝国也给他捣乱,浑水摸鱼,冉魏帝国灭亡后,黄河以南出现真空地带,慕容儁还没来得及派军队驻守,东晋抓住大好时机迅速出兵占领,如此,东晋帝国和前燕帝国接壤,冲突自然不可避免。
公元369年,双方在经历边境持续不断的小摩擦后摊牌,东晋帝国主动出击,前燕帝国第二任皇帝慕容暐命令亲王慕容垂迎击,双方在枋头(今河南鹤壁浚县)展开决战,如果慕容垂是一头猛兽,那东晋兵团司令桓温就是一头偏瘫的蠢驴,双方一接触,东晋兵团山崩一样地溃败,黄河以南全部落入前燕帝国的口袋。
可胜利并不代表长寿,前燕帝国在取得辉煌胜利的一年后,出人意料地灭亡,灭亡它的正是偷偷摸摸崛起的前秦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