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他是财富拥有者还是卖国贼(1 / 1)

无论怎么审判,克伦威尔都知道,查理一世始终是英国国王。他只需逃离伦敦,随便到一个乡村,振臂一呼就能纠集起一批效忠于王室的骑士。

到那时,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叛国者。国王,必须死。

国王与议会内战,倒霉的不只是国王。

倒霉的,还有议会。军方力量不仅要消灭国王,而且要控制议会,因为,暴力从来就不崇尚平等。

战争胜利后,议会下院要求军队分驻在全国各地,然后遣散。

开什么玩笑,老子拼命打下来的江山,想鸟尽弓藏?

军事力量一旦长成,就很难在制度框架内约束直至消灭,他们从暴力中成长,也只相信暴力。克伦威尔的回应是:率军进入伦敦,驱逐了2/3的议员,建立了一个服从于军队的议会。

即使如此,这1/3的剩余议员仍旧和克伦威尔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在审判查理一世的问题上,矛盾终于爆发了。

英国议会分为上院和下院,上院代表贵族,下院代表新兴工商业者。上院、下院无论谁代表谁,无论哪家进步、哪家反动,都只是政治势力中的博弈者。

只要是政治势力,就得有反对者。一个人的博弈注定是独角戏,结果才是真的任意妄为、茶毒生灵。

永远不可能有一个人的正义。

此时,上院是下院唯一的反对者,也是克伦威尔最大的敌人。反对我,就取缔你的发言权。

克伦威尔宣布:“人民是一切公正权力的源泉,人民选举的代表拥有国家的最高权力,下院宣布或制定的任何法案都具有法律效力,所有人都不得违背,即使这些法案没有得到国王或上院的批准。”

这段话,在另外一个场合是这么说的:“我就可以代表人民,我才拥有最高国家权力,我的话就是法律,所有人不得违背。至于国王和反对者,Goto hell!"

克伦威尔又失算了,即使关闭了上院,审判国王的提案仍旧没有通过。

1648年12月6日,军队再次将下院反对审判国王的议员赶出了议院,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接下来的事情,不再是革命,而是闹剧:在缺席一半法官的法庭上,得出了一个处死国王的判决,罪名是国王投靠苏格兰(虽然这事儿新军自己也常干,而且更离谱)。

如果不让我说话,别人还指望能有什么公道?——查理一世

这场审判最根本的理由是:克伦威尔需要国王的脑袋。

无论怎么审判,克伦威尔都知道,查理一世始终是英国国王。他只需逃离伦敦,随便到一个乡村,振臂一呼就能纠集起一批效忠于王室的骑士。

到那时,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叛国者。

国王,必须死。

1649年1月30日,查理一世在白厅断头台上留下了自己的遗言:“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能够宽恕将我送至此的那些人,因为他们的声音并不属于他们自己。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享受作为一个英国国民所能享受到的自由,但愿这不是奢求。宽恕是君王的特权,现在——我将它留给了你们。”

历史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先进,也没有绝对的反动,所有的对或错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对或错。说到底,先进和反动之争不过是反动势力赚的钱少点,先进势力赚的钱多点(先进生产力和落后的生产关系枷锁)。

如果靠鲜血解决江湖纷争,甚至动用暴力战争,民族将为之付出停滞甚至倒退的代价。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双方都必须让步,政治的精髓恰恰就是一种利益对另一种利益妥协。

占尽一块蛋糕的人,只能是封建专制;鲜血,只能浇灌暴君专制的渴望。

查理一世人头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克伦威尔被军方拥戴为护国主,终生不易,而且世袭;议会被军官会议替代。

这位天才的草根枭雄绝非善男信女:血腥镇压剑桥等郡农民运动,屠杀平民派士兵;远征爱尔兰的时候在德洛格达屠城;残存的下院也被解散。当时下院议员高呼“自由”时,克伦威尔回答:“你们有呼吸的自由。”

为什么议会首领克伦威尔比专制代表查理一世还蛮横?

因为,克伦威尔有的是钱,想怎么对国民收税,就怎么收税。查理一世绝对没有这个本事。失去了最大的反对者,议会再不能制约自己养大的这头怪兽。

长期征战的结果无疑是横征暴敛,加上护国政府实实在在是一个腐败成风的政权,克伦威尔的亲友几乎把持了所有要害部门。克伦威尔当政后期,国家财政再次濒临崩溃,1656年财政赤字为80万镑,

1657年就达到了150万镑,1658年他临死前则成为200万镑。

这位天才的军事领袖应对财政赤字的方法是货币减重,当时英国可是以金银为货币的,唯一的结果就是通货膨胀:1658年小麦价格至少比1654年上涨一倍。

这已经是抢劫的最高境界。

强人政治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失去强人后必然变成一盘散沙,因为,强人不允许另一个强人存在,不会有人瞬时填补权力真空。

1658年克伦威尔去世,他儿子根本驾驭不了老爹手下的军队,军官组织了“安全委员会”,驱逐了护国主二世,准备实行军政统治。

如果顺着这个路径走下去,英国军队会互相PK,胜者将重新统治英国,英国将走入一个历史循环的怪圈。

所幸,不是。

英国议会军队不是常备军,而是雇佣军。雇佣军也服从命令,前提是,给钱。

在英国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数百年来积蓄的商人力量终于爆发了。手段很简单,拒绝给军官贷款。不给钱,士兵就会走人。高级军官走投无路,走上了查理一世的老路:重开议会讨论征税。

议会不可能允许军人获得稳定的收入,没有金钱的军队,如同没有血液的怪兽,终于拜倒于商人脚下。

1660年,议会讨论结果:斯图亚特王朝复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