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洪前线采访散记

这世上什么最美丽。

春天山坡上的鲜花最美丽，秋日原野上的果实最美丽，人群中的青春少女最美丽……

是的，我曾经一直这样认为。

前些日子，当我测着洞庭湖，沿着长江的防大堤走了一遭，到那些特殊的人群里认识了这样那样一些人以后，听到了这样那样一些故事以后，心的深处，关于美丽的认识，“蓬”地跃出一丛新的火焰……

一

那个小镇，叫黄山头。

本是一个镇子，却有两个镇政府。一个归湖南所管，一个归湖北所辖。镇名都叫黄山头。

著名的荆江分洪区的分洪大闸，就座落在这镇子的边边上。

这是一个十分繁华的边地小镇。每天，从湖南、湖北各地开到这个小镇的中巴车，就有二、三百趟。其流动人口，可见一斑。具有经营头脑的周德春，成功地把镇子后面那座美丽的山岭开发成旅游区，引来了众多的游客，很快积累了一定的资本。这时候，他心里痒痒的，决心在镇子上建一个商贸城，以地广招四路客商，促进全镇经济的发展。他的这个想法，当然会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可是，建这么一个二、三万平方米的商贸城，需要两千多万元的资金啊！他苦于自身的财力不够，一直无法动工。他开发经营的旅游区的山顶上，修复了一坐在当地曾经声名赫的古庙。这些年，古庙香火很旺。每年，南南北北的香客中，总有那么一个老者的身影。他是从海峡那边来的。老人名叫朱伟勋，少小离家，闯**天下，如今定居台湾。他的外婆，就是这个小镇上的。外婆虽然早已仙逝，但她的善良和慈爱，却长留在他的心头。他每年回来，都要到古庙里，给仙逝的外婆，烧上一柱香……

一天，周德春和老人闲聊起来。

老人问：“这座山是你私人开发的？”

“对。”

“这庙也是你修复的？”

“对。”

“看得出，效益不错。”

他笑了。老人也笑了。

“这个镇子虽小，可一镇跨两省，流动人口多，是一个黄金码头啊。如果在这里兴建一个商贸城，那效益将会更好！”

老人会意地点点头。问：“那为什么不兴建？”

“本人财力不够。”

“你是说，想找合作伙伴？”

周德春连连点头。

“好吧，我这次回台湾以后，为你物色物色合作伙伴。有了对象后，我就为你把线牵回来。”

临走时，老人丢下这么一句话。

第二年，老人如期回来了。他没有领来的人，这合作伙伴，就是他自己。经过一番考察，一番商谈，协议签订了。老人为董事长，周德春为总经理。很快，一个占地百亩，建筑面积达二万多平方米的商贸城，便在这个临江旁山的小镇拔地而起了。

地切都在紧张的准备之中。眼看，只差自来水没有接通了，其他全都就绪了。商贸城里一千多个铺面，也都签下了出租合同。再有几天，这个商贸城便会在鞭炮和锣鼓声中开张了。

也就在这些日子里，长江出现了全流域的大洪水。长江告急，洞庭湖告急。几百万抗洪大军走上大堤，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7月24日夜里，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离这个小镇不远的安造垸溃堤了。那个垸子里，可居住着上万人口啊！

周德春撂下话筒，先是一愣，很快，他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这么多灾民，一下子到什么栖身？

他连忙又抓起话筒，把一个电话打到了海峡那边。朱伟勋老人听他简单地说情况以后，连连说：“好，好！慈悲为怀，善良至上。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把商贸城用来接待灾民。你这样做，很合我的意。”

于是，他又打电话向政府请求：他的商贸城，可以全部用来安置灾民！要知道，他这样做，每天将影响30万元的收入啊！

接着，他连夜找来水管工，接通了自来水，又请人赶盖了五个临里厕所……

商贸城终于开门了，开张了，迎来了她的第一批顾客。这是一批何等特殊的顾客啊！这时，周德春又一一上门，把大米和油盐，送到一家家灾民手里。当天晚上，商贸城就接待安置了2400多灾民。一个金月里，这个商贸城，前后安置了7000多灾民。有湖南的，也有湖北的。

那天，我们走进这个商贸城，看到偌大一个贸易场所，全都住满了人。一家一户，或占一个门面，或占一个摊位，有住在楼上的，也有住在楼下的……有些人家正在火炉上炒菜，有些人家围座在或黑白，或彩色的电视机前，收看着电视节目。这里，也有笑声，也有歌声……

啊！这是一幅用善良绘制出的人间真情图！

世上，善良，最美丽！

二

那天那天，我们走上了麻塘大堤，走上了洪山头大堤，走上了团洲垸大堤，也走上了安造垸大堤……

艳阳高照，风平浪静。广阔的湖面，平如明镜，碧兰一片。啊！这湖光水色，是多美呀！

然而，那高高垒起的子堤，在向我们诉说；大堤上，一个接一个用彩条布搭盖起来的棚子，在向我们诉说；大堤下，一条一条的导浸沟，在向我们诉说；堤内堤外，一队一队的排查队员，全都默默无言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但他们那嚓嚓的脚步声，以似乎在向我们诉说……

他们诉说的，是一个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故事！

在麻塘大堤上，人们不是从电视镜头里，认识了这样一位党的负责干部？他是中共岳阳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部长罗典苏。那天。他从外地出差回来，听说麻塘大堤的抗洪抢险任务最艰巨，抗洪形势最紧张，他向组织上请求：“让我到那里去！”

他在大堤上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日里夜里，他的身影，如同一个晚间排查员手里的电筒，闪动在这大堤上。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他。年届半百，病痛缠身，他全然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和群众一起保住大堤，保住京广线，保住人民的生命财产，保住……让群众从自己身上，看到共产党的形象。他和大家一起深夜里查漏，一起烈日下开导浸沟，一起风浪里用身子挡浪护堤，一起泥泞里背沙包垒子堤……

终于，有一天，在气温高达四十多度的酷暑里，他和群众在堤上举夯打桩护堤的时候，心脏病发作，在大堤上倒下了。

他的身子在大堤上倒下了。他却用一种精神，一肆虐的洪水面前，立起了一根桩。那是一概括共产党员的榜样桩，领导干部的形象桩！

几天以后，病情稍为好转，他便偷偷溜出了医院。他的身影，又闪动在这大堤上……

这次，我们没有在大堤上见到他。这次，我们也没有刻意去约见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乡里的任何一位领导人采访。然而，我们在大堤上，在抢险的一个个现场，见到了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乡里的许多许多领导人。我们的采访，都是在大堤上完成的。在安乡的堤上，我们与坐镇这里的省委副书记郑培民、省军区副司令员蔡家作少将不期而遇；在洪册头的那条被共和国水利部部长纽冒生称誉为“天下第一子堤”的、长江高洪水位时挡水达一米五的坚固的子堤上，我们见到了中共岳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罗碧升；在团洲大堤上，我们与华容县县长包忠清迎面相碰……

他们也是一根桩，一根共产党员的形象桩！

这些桩，全都立在一片无私的厚土上，立在一片为人民服务、做人民公仆的厚土上！

无私，是世上最美丽的！

三

我还要说，世上无畏最美丽！

在这次短短的抗洪前线的采访中，我深深地感到，军人最无畏。我们来到安乡县安造垸的溃堤处，一场风雷般的壮美的大剧，早已落幕了。大堤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然而，我们站在那里，心胸间，仍旧止不住地涌动着一腔**。似乎，那惊天动地的一幕，仍在眼前……

那一天，洪水如猛兽般张开血盆大口，在我们站立的地方撕开一个口子。顿时，堤外那落差高达十来米的洪水，有如瀑布般飞泻而下！近处的一栋楼房，倾刻间崩坍了。然而，就在和这栋楼房并立的另一栋楼房上，还有一个人，一个为抢救自己的学生而来不及离去的女教师！

洪水如一条大蟒，一口就吞下了一栋楼房。如今，它又在这栋楼房下张开着大口。这栋楼房，随时都有被它吞下的可能！

立在楼房顶上的女教师吓呆了。

站在远处堤上的女教师的丈夫也吓呆了。

这时，一队军人来了。战士们驾起冲锋舟，迎着激流冲上去了。水太猛，流太急，浪太凶……一次，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了；再一次，还是失败了……好几次，冲锋舟被激浪掀翻，抢险的战士掉进洪水，险些丧命。平时威勇无比的冲锋舟，在这样的洪魔面前，显得软弱无力了。直升飞机赶来了。一次一次地盘旋在这栋楼房地空，试图放下云梯，把女教师救起，也失败了，只投下了一些救生器材……

一个抢救女教师的突击小分队，在这时候成立了。

真情动天地。危急中，一个细心的战士发现，水中漂有一根绳索，他猛地捞起这根绳索。这根绳索，一头被缠在楼房那边的树上。冲锋舟又开动了。战士们紧紧拉住这根绳索，艰难地搏击激流，向那楼房冲去……就这样，经过无数次的努力，这位被洪水围困了整整三天的女教师，终于被这些无畏的战士们救出来了……

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动人的故事都是美丽的。

这个故事，会在女教师的心里记一辈子。她定会无数次地讲给她的一批一批的学生听。这故事，将会在那些幼小的心灵里，开出美丽的花朵，将会在人世间产生更加美丽动人的故事……

朋友，世上什么最美丽，让我再慎重地说一遍：是人的善良，人的无私和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