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初,我在上海一所中学求学。家境贫苦,连10元钱一副的眼镜也买不起。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我便用马粪纸剪成蛋形,中央扎个孔,用它放在眼前聚光,辨认黑板上的字迹,还挺管用。
教物理的是王爵彝老师,很海派,课上时常穿插些笑料调节气氛,还受同学欢迎。一次,我正用自制“眼镜”边看黑板边抄笔记。猛然,“眼镜”被王老师抽走,他也用它放在眼前调侃着说:“这里面有什么西洋景啊?”此语一出,同学哄堂大笑。我尴尬得脸上如火烧一般。无奈,我只能用弯曲的食指替代“眼镜”,继续抄写。岂知,王老师以为我不服管教,将我拉离座位,罚我面壁。我当时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以后,我再也不喜欢上他的物理课了。他在台上讲电阻、电容,我在桌下偷看故事、小说。从此,物理成绩一落千丈。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一次校友会上,我又遇及这位老师。当年我们这些毛头小伙都成古稀老人,年过八旬的王老师居然也来了,实在难得。师生围坐一起,谈兴正浓。王老师对我居然还有印象:“记得,记得。贾老师大名鼎鼎,电视上见过。”
席上,无意间我旧事重提,并向他致以歉意。岂知,他一脸茫然,想不起当年会发生过此事,说:“啊?有这般事?我印象**然!”他站起身,举着空杯,神色严肃地说:“我不喝酒。今天给满上,我喝下这杯罚酒!”酒在晃动。他深情地说:“对不起,贾老师,请接受我迟到50年的歉意!”言毕,一饮而尽。他似意犹未尽,又说:“我教学上的一次无谓过失,也许扼杀了一位物理学家。”嘿,还是那个王老师。此时的我同当年一般,脸上火辣辣的。
这一份迟到的歉意,让我想到了教师的力量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