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栗茸就这样在海祇岛待了一段时间。

再次遇到万叶和tm比她想象得还要迟一点。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心海看在反正都要付一笔不菲的对于南十字船队的雇佣价格的份上，干脆将每一笔摩拉都花到最值。

她还不至于将万叶和tm的劳动力压榨到这种地步。

不论是海祇岛原本的士兵，还是为了眼狩令来加入海祇岛的反抗军,又或者是万叶他们这些被雇佣来的南十字船队成员，珊瑚宫心海都非常科学地安排了三日中休息一天的日程。

这一工作安排也被非常严格地落实了下去,不会出现什么996福报啊，或者是什么大小周才能休息一天的情况。

此处插一句题外话。

在没有《劳动法》的提瓦特——至少海祇岛是没有这项法律的——劳动者的义务倒是被维护得相当好呢：）

但是,等到tm和万叶的那支小队回到海祇岛大本营来的时候，栗茸已经从海祇岛上离开了。

珊瑚宫心海向他们传达了栗茸的原话：

“她说，会和你们在鸣神岛上见面,现在她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

当然，栗茸的离开并不是为了把一时冲动，闯入了在女士授意下正在利用魔神残渣制作邪眼，发放给海祇岛士兵的工厂的空。

刚刚回到稻妻,接手了这个工厂的散兵对拿走空的性命这件事兴趣可说不上大。

况且，空背后还有整个须弥主线的编剧之一八重神子呢。

旅行者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人。

毕竟，旅行者才是贯穿旅途的人,算得上是命运在一开始就发放好了免死金牌的存在。

其安全性可比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那样背后插满了flag的达达利亚,和如果不被发刀子,那么璃月的盒饭就很难发下去的钟离高处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其实是为了女士离开的。

*

距离蒙德遭遇那场灾变到如今，已经有五百年过去了。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位年幼魔神长成,被稍稍赋予一点推动力，就能不再妄自菲薄,不再对教令院心存纵容,走上真正的尘世七执政的道路。

五百年的时间,也足够至冬国那位舍弃了自己“爱”的权柄的,变得坚固锐利，对天理举起叛旗的冰之女皇与丑角将愚人众从零发展到如今提瓦特大陆上最嚣张最蛮横的外交势力，没有之一。

五百年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沧海桑田，神樱长成。

岁月成书，故人变却。

栗茸其实很难确定，对于她而言，其实分别了没有非常非常久的罗莎琳，现在……

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栗茸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算是一条感情多么充沛的龙。

但真的经过了那么多，也见过了那么多人，她发觉自己还是很难在看到一个曾经相处过的人快要走到死亡的时候，彻底冷静地站在看客的角度分析：

是女士准备了那个邪眼工厂，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打断，她本会害死很多人，所以她的死是众望所归。

生命从来都是矛盾的集合体，意识和思考更是如此。

栗茸深吸了一口气，月色下的龙张开了翅膀，覆盖着一层坚韧龙皮的骨翅在静谧之中悄无声息地张开，表面像是被圆月染上了一层冰霜。

她从高处朝着下方一跳，随即靠近地面处上升的气流就将她的翅膀托了起来。

龙翱翔在夜空中，朝着鸣神岛的方向而去。

她想要……她想要去当着女士的面，问一问她。

如果现在的执行官体内，是罗莎琳的那一面更多的话，她会考虑要不在和受害者商量之后判她在海祇岛劳动改造上三百年。

但如果……

如果那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女士，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这样的情绪。

那……

栗茸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女士的骨灰，扬就扬了吧。

她就当罗莎琳已经死了。

说起来，如果她打算救下罗莎琳的话，其实也算是在给旅行者减少周本欸？

不是这个世界的旅行者，是主世界的那么多位“旅行者”。

她这会儿甚至有些好奇起来，在她更改过了璃月的历史之后，若陀龙王已经没有磨损的问题了，当然和摩拉克斯反目的剧情也就不存在了，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的钟离传说任务第二幕《匪石》就连存在基础都没有了……

旅行者们的周本……？

到底还有没有若陀龙王这个bss呢？

传说任务第二幕不会彻底改成了与两位好几千岁，但就是要站在人群里，相当严肃认真地表示“我现在就是凡人啊”的高龄“青年”吃茶聊天，说起久远的过去吧？

等这次回到主世界，唔，她还要问前台姐姐借个手机号和身份证号，再注册一个新号，看看现在的游戏剧情已经被魔改了什么鬼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没改……

毕竟游戏公司还是存在的，研发也是确实存在的，只是在量子力学的巧合下，提瓦特世界曾经发生的故事出现在了一些人的脑海中，让他们将这个世界的投影搬到了主世界而已。

欸，算了算了，栗茸摇摇脑袋。

她物理不好。

虽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根本不要去关心那些可以不用关心的问题就好。

*

栗茸原本是打算去愚人众执行官在稻妻的居所看看的。

但是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会儿女士已经不在了。

找了半天都没有在愚人众的据点看到女士。

所以……女士去哪里了啊？

因为在过主线剧情的时候，旅行者被那个工厂中的魔神残渣刺激晕过去之后，再被八重神子带走期间，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天，这是不能确定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会儿的女士……

到底是已经去送死了呢，还是正在送死的路上晃悠。

不过索性还好，目前还没有女士身死的消息传出来，而这会儿还是下午，她记得第二次雷神战是在夜间。

所以还有时间可以给她获取消息。

她没做过和愚人众执行官关系很大的任务，唯一认识的也就是女士，充其量在加上一个结仇的博士和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丑角。

所以，栗茸知道，自己当前的这张脸在愚人众里面是吃不开的，直接走进去，不会有人给她任何情报。

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找了两个看起来知道点东西，而且还比较话痨，看起来可以听到更多消息的愚人众，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按照灵魂传承中记载的那些精神方面的修行方法好好锻炼锻炼自己的精神系法术，这会儿连个读心术都用不出来。

读心术用不出，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用个幻术，让自己看上去是个新来的愚人众，并试图用她对愚人众内部其实并不多的了解来套路面前这两个被她选中了的话痨愚人众。

在经过了一番“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你真的是队长大人的属下吗”的质问之后，栗茸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妈哒，这两个话痨愚人众怎么还那么有提防人的心思！

算了，她一气之下直接转身，朝着神里屋敷的方向飞去。

愚人众不肯告诉她的信息，神里绫人肯定都有途径获知，她只需要问问神里绫人就能知道了！

什么叫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战术后仰）。

*

然而栗茸今天之内第二次扑空了。

神里绫人不在社奉行中，甚至神里绫华也不在。

托马这会儿功夫还在木漏茶室中藏着，说不定还在挨太郎丸的打。

偌大一个社奉行——

哦，还是有古田管家在的。

她看到栗茸的时候，眼睛弯弯地微笑起来：“是诗织小姐啊，家长大人在离开之前，嘱咐过我如果您来了社奉行，要让我将这些消息告诉你呢。”

神里绫人通过古田管家直接给栗茸发送的是一份稻妻现状信息的zip文件。

里面包括了现在反抗军潜伏的位置、八重神子的计划（详细）一份，愚人众的种种动向等等。

完全可以说是将“周到”打在了公屏上，顺手还给焊死了。

古田管家笑得相当和蔼，她比栗茸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但那些皱纹每一条都柔和得很，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位普通的、喜欢摸着孙儿孙女的小脑袋，说“奶奶给你们买糖果吃”的老祖母。

“您看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唔，今天老身还炸了牛肉饼呢，可惜不论是家主大人还是大小姐都出去了，您要不要来一块？”

栗茸：“啊这就不——”

窗户内适时地吹出来几分炸物的香气。

栗茸：“……”

她尽量小幅度地咽下一口口水，改口：“我就不客气了！”

真香，诶嘿！

*

龙叼着牛肉饼，在黄昏那金红色的光芒中朝着天守阁赶去。

她属实是没想到，八重神子他们的进度能赶得那么快，她才在海祇岛待了几天？

怎么突然今天就要去雷电影的一心净土里面，轻轻敲击沉睡的心灵了？

你们难道赶着着急，打完了这一场回家吃饭吗？

这么赶的进度，龙会手忙脚乱的啊啊啊啊——

欸这牛肉饼属实是好好吃，一会儿尽快把需要解决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回神里屋敷问古田管家再要上一块……不，一盘子。

……这样的话，好像着急赶着回家吃饭也没什么问题。

甚至着急的那个人，竟然还是她自己。

栗茸：“……”

绝了。

再花见坂上方掠过的时候，栗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影向山笼罩在濛濛的夕阳光之中，山顶上的神樱树光华正璀璨。

摇落的粉樱在空中飘落，像是正在施加着一层一层的法术，庇护着普通的稻妻百姓，在接下来的那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里，也能得享安寝。

她回过头来，目光习惯性朝着地面瞥了一眼……

随后就瞥到了一队海祇岛的反抗军士兵正在终末番忍者的带领下，朝着隐匿的地点冲。

而另一边，不远的一块海边山崖上，神里绫人只身站着。

他身后有愚人众小队鱼贯出现。

栗茸倒是不为神里绫人担心。

这不就是角色演示里面的剧情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完全没有（摆手）。

她相信神里绫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还能拿出自己被“袭击”的记录，去愚人众那边讨到点好处呢。

她不再看眼底的城市，径直如一道深粉色的流光一半飞入天守阁内，翅膀在下落的过程中收起来，如一个茧子将她裹起来，再张开的时候，栗茸的身体表面有一层淡淡的乳白色的光芒萦绕。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既然……既然旅行者看样子是已经进天守阁，或者快要进天守阁了。

那距离女士要吃那无想的一刀，也就没多久了。

她得提防着万一自己推门进去的时候，女士正要挨刀。

总不能在问过女士的话之前就让她化灰啊，所以那无想的一刀肯定要她来挡。

上一次挡刀是因为她的金手指涉及的就是好几条命那种，所以被砍死了自动复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一次来提瓦特的是她的本体，虽说实力却是很不错，但……

但万一无想的一刀自带索命剧情杀技能呢？

还是提前在身上覆盖一层光明树的力量，给自己保驾护航比较好。

光明树的能量，巨龙出门宅家，旅行战斗必备。

【班尼特大招表情.jpg】

覆盖了这样一层能量，就算是必杀，她最多也就是在光明树下读点，从龙蛋重新开始而已。

最多最多了，大部分情况下，有光明树的护佑，她连一层油皮都不会破。

做好了这些准备，栗茸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了天守阁的大门上，将它推开。

*

门后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九条裟罗。

空正在和女士对峙，手中还是那把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单手剑。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给旅行者换把磐岩结绿吧，栗茸想，现在这个装备，看起来也太虐了一点。

空刚刚说出了那句“我要对你发起御前决斗”。

代码中御前决斗的优先级高于眼狩令一刀砌进神像里的雷电将军就收起了手中的薙刀，准备主持这一场的御前决斗。

“请稍等一下！”

突然闯入的小姑娘让整个天守阁内凝重如史莱姆凝液一般的气氛突然顿了一下。

没有缓解，但是那种眼看着就要爆·炸的感觉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最上首的雷电将军微微眯着眼睛。

她认出了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你……不是带着御前决斗失败的那个武士逃走的人吗？”

栗茸干脆利落地点头承认下来。

“对我记得，我知道我也是通缉犯，但是我现在有话要说，如果插嘴也需要御前决斗获得资格的话，我可以直接挑战您，雷电将军。”

大概是这种完全不怂的气势是雷电将军身为人偶，代掌稻妻大权的数百年间不曾见到过的（如果翻译一下的话，就是当年编写代码的雷电影没考虑过会有这么个情况发生），她顿了顿，然后同意：“你有说话的权利，至于御前决斗，如果在你说完话之后仍然坚持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如果能不打那当然还是不打为好，栗茸摆摆手，随后在空和女士的注视中，转向女士。

“罗——罗莎琳。”

女士在看到她从天守阁外面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从傲慢变得复杂了起来，眼底还生出一丝对于过去的感怀。

此时听到“罗莎琳”这个名字。

这个……虽然丑角也会喊，但对她而言，总是仿佛已经隔了一整个生命的名字。

她长长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像是蝶翼。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空原本是一腔自己的朋友差点被邪眼害到寿元丧尽的怒气在腹中猛烈地燃烧着，新仇外加上温迪被掏心打脸的旧恨混杂在一起，恨不得直接提剑把女士剖了，这会儿……

这会儿，吃瓜的心情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战胜了对女士的憎恨。

毕竟，这个时空，哲平这会儿用邪眼也没用多久，根据心海的判断和现在的资料情况来看，属于是那种亏空了，但是如果多吃点好的，之后也不要再作死，养回来也是有很大希望的。

他的怒火没有原剧情中冒得那么旺盛。

所以这会儿，他仍然提着剑，做出时刻准备着和女士干一架的阵势，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空：卧槽，这位大佬您那么多人有不带血缘的亲戚关系也就算了，你怎么连女士都是一副和你有旧，看起来好像还是她亏欠你的样子啊？

空：您还有什么旧相识是本旅行者不知道的啊？

空：就是说，旅行者本人一整个震惊住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展开说说，是真的非常好奇，而且也不缺这点流量。

他没想到栗茸一开口会问的竟然是：

“那个制造邪眼的工厂，以及将邪眼当做物资，送去海祇岛，引导那些反抗军士兵佩戴，是你想出来的吗？”

小姑娘的声音这会儿显得有些冷，像是芯子里被冰冻了好久似的，冷静得甚至有点大人的样子，浑然不像是个可爱的小孩了。

“其实愚人众，是不需要做这么多的，对不对？其实，愚人众需要的最重要的东西，是神之心，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附带，并不是一定需要弄到手的，对不对？”

她盯着女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问题扔出来，扔给她：“看在我们以前结伴同行过一段时间的份上……罗莎琳，拜托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女士心想。

就好像如果她说是真的话，她会伤心。

伤心吗？

对于一个，仅仅在五百年前遇到过一次，简单顺路了一段时间，连朋友都不一定能算上的人？

果然，她还是带着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明明力量相当强大，但是从心灵上却柔软弱小……和当时看到正在燃烧的她，没有任何所求的便将她救起一样。

的确是，对于旧世界来说，相当美好的存在呢。

女士微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很精致，同时也不怎么真实。

只可惜，她和旧世界，已经是彻底割裂的关系了。

“旧世界腐朽，加速它的燃尽，并不是一件需要忏悔的事情。”

愚人众执行官最终也还是用骄傲的姿态说，不仅仅是对于自己实力、地位的骄傲，更多的是对于旧世界之上，新生世界的骄傲。

栗茸沉默了。

所以，所有那些牺牲的生命，都是在女士认知中导向新世界的阶梯。

女士无视了她的沉默，继续道：“新世界诞生的时刻，他们会以原本的模样回来，这如何能算牺牲呢？”

但……原本的模样，却没有了原本的记忆，这样的人……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吗？

比如说，一个不会为了旁人，哪怕自己没有神之眼，也强烈地愿望着“希望可以废除眼狩令”的哲平，平平淡淡地过了一生……

那个哲平，应该就只是一个名字相同、外表相同的陌生人而已吧？

这样的观念，她不能认同。

也不觉得，仅仅是因为自己所谓的“理想目标”，就肆意地判处他人生命的终结是一件正确的、可行的事情。

栗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她退到了一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御前决斗了。”

她想要试图拯救的是在蒙德的土地上，一边燃烧自己一边烧尽魔物，

昔日的炎之魔女，或许终究还是在至冬国终年不断的飘雪中熄灭了吧。

不……

栗茸回过身，她没有去看雷电将军准备挥刀的瞬间。

小姑娘闭上了眼睛。

应该说，罗莎琳早在鲁斯坦过世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她所认识的，是为了复仇强撑的灵魂，在火焰被冰压下的时刻，罗莎琳的躯壳里面，就只是一个要对旧世界全面复仇的女士了。

那就，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如果她果真信仰那个新世界的话，按照她的理论，那么她自己，也可以是在新世界诞生过程中，被燃烧掉的灵魂之一。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

她闭着眼睛，却仍然能够感觉到身后空气中的雷元素在某一个瞬间强烈到了极致。

刀出。

刹那过后，一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