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茸早上醒过来, 准备去食堂给自己点上一份小笼包吃吃，从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今天的归离集, 似乎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环顾四周, 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一抬头——
栗茸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之所以觉得今天的归离集看起来和先前的不一样, 是因为此时的天色，比往常还要黑上三个度。
简直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云压城城欲摧，让人下意识地幻视, 感觉世界末日快来了。
栗茸眯起眼睛, 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可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干脆转头求助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马科修斯：“这是……？”
马科修斯背着手, 难得用一只圆润可爱的熊的体型表现出了几分高冷疏朗的高人气质。
“海之魔神, 估计是前两天你和归终……”
马科修斯稍稍顿了顿，想了想自己应该怎么措辞。
最后他发现自己可能很难找到一个比较合适又表明自己立场的词来形容栗茸和归终的行为，遂干脆跳过。
“他应该是被你们弄出火气来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是, 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如果不想着要让对方栽一跟头，吃不了兜着走，那海之魔神也就别想在魔神圈子里继续混下去了。
名声什么的还要不要了？
虽然……虽然哪怕他有这一次的反击，也注定了会被魔神们私下嘲讽取笑, 甚至钉死在历史的笑话柱上, 和那位不具名但流芳千古, 甚至千年后旅行者们都口耳相传的被王小美同志噎死的魔神并列。
好像那个被噎死的是什么魔兽不是魔神来着……？
不过没有关系, 反正都是一样的笑话。
栗茸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出于一种无缘无故的攀比心理，她始终都没有放弃学习主世界东方古人羽扇纶巾，捋一捋胡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潇洒姿态。
虽然做得不伦不类，但反正也不会有队友嘲笑她的这种行为。
“所以说，现在的海之魔神是打算——”
马科修斯点点头：“他应该的确是想要放手一搏了。”
否则别说没拿到实际的利益，就连名声都臭了，那这一次他的出兵岂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栗茸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那现在这么深色的云……？是他在读条吗？”
“读条”这个词，马科修斯听不懂，但不妨碍栗茸整句话的意思其实表达得挺清楚，所以他大概也就理解了。
“哦，是啊，现在还是前奏，大概再过半个小时，暴雨会比现在厉害上几倍，洪水上涨，指不定有什么滔天巨浪呢？”
海之魔神的确在憋大招。
原来还要半个小时啊。
栗茸抬手揉了揉眼睛，顿时就对这些阴沉沉的乌云失去了兴趣：“好吧，那我还是先去吃饭吧。”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干饭人的脚步。
她顿了顿，对马科修斯比了个“二”的手势。
“考虑到一会儿我可能要去和海之魔神掰掰腕子，我要吃双份！”
一共要两笼小笼包！
一笼鲜肉的一笼蟹粉的！
马科修斯笑着应道：“好，两笼，下次我再按照你的食谱，试试看麻辣小龙虾味的小笼包？”
栗茸眼睛亮亮，猛回头：“真哒？”
马科修斯：“我又没骗过你。”
栗茸顿时性质高昂起来：“好呀好呀我想吃很久了！”
——以上，并不是因为太小看海之魔神，而是因为……
在对方的攻击条加载结束之前，归离集最多也只能拿点归终机出来对他进行持续的攻击嘛。
但那种攻击，其实并不太能破了海之魔神的防。
既然己方完全缺乏攻击力和暴击爆伤，那还是躺平吧。
反正防御数值又不会因为你严阵以待还是放松吃饭上下浮动。
*
栗茸发觉自己可能还是小看了T0级别魔神的战斗力。
可能是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温迪也算是T0，忘记了辅助方向的魔神T0和主C方向的魔神T0其实打出来的伤害数字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很好理解嘛，比如说，优菈因为手感和配队进不了T0的队伍，但是氪佬手里的优菈轻轻松松就能砸出百万的白字伤害，你换了命座加成没有一个命座是加在伤害上，只负责机制封神的钟离试试？
栗茸：我都刷了那么久的圣遗物了，手里的岩王暴君大招还不是只能砸个二十几万。
此时，她看着归离集上方，虽然还没有出现裂口，但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流光溢彩，就像是被大剑砍过一道的石珀似的。
血条被A掉三分之一了。
在此之前，暴雨已经让四周洪水的水位再度上涨了好几米，而在洪水中，第二次的扑天的潮汐正在酝酿，水中出现细碎的蓝色光点，逐渐随着混浊的水流汇聚，在归离集上方凝聚成一个硕大的水球。
对于可以将四周洪水挡下来的息壤来说，只要它们还有一天不能将归离集的顶一起罩上，来自天空正上方的大招就吃不下来。
这种类似的攻击，栗茸在1.1版本和众仙们一起暴揍被削弱的漩涡之魔神奥赛尔时看到过，后来还在第二个海灯节上直接脸接了一发奥赛尔妻子的水球攻击（并因为大防御和大生命拉满所以居然没有掉血条，真是不知道该说可喜可贺还是该说这就是纯御人的欢歌）。
现在她的感悟是：（划掉）原来这些水中的魔神都是从一个地方学的大招（划掉）以海之魔神和漩涡之魔神相差的战斗力，估计这一发水球，起码有着当年奥赛尔攻击的几百倍力量。
哪怕是旅行者脸接上一发，估计都能够在七天神像边轮回上个好几次，直到将七天神像的血条全部榨干。
刚刚她亲眼看见归终的防护墙在这样的攻击中发出剧烈的颤抖，生活在这样苍穹庇护之下的百姓平日里其实是习惯了连绵的暴雨和时不时的攻击的，但现在地动山摇的反应……
慌乱的声音，摇晃的尖叫，还有抓着就近千岩军的袖子，忧心忡忡地问发生了什么的老人和孩子。
仙人中不适合直面战斗的，已经开始将他们疏散到之前准备好的地下防空洞中。
栗茸这会儿逆着人流，朝着归终所在的位置快速遁去。
归终正在支撑着这道防护墙，那道高挑纤细的身影在已经排布好的机关列阵中来回走动，随时激活那些她给防护墙留下的系统补丁，填补着被方才那一阵惊天动地的洪潮攻击冲撞得变得脆弱的防护墙节点。
她没让任何仙人留在自己身边，就连马科修斯都被她指使去负责一台归终机的输出了，目前，也只有这台受魔神控制的归终机，对海之魔神造成了一定伤害，也算是拖慢了他攒第二波大招的速度。
只可惜，目前情况看起来，海之魔神的血条应该可以撑着他在被归终机持续不断地攻击到见底变红之前，将第二发大招攒好。
【系统1314！】
栗茸原本以为自己在归离集中对系统没什么需求，干脆大手一挥给系统1314放了个短假，但是这会儿……
这会儿没有系统在，估计不太行了。
于是她再遁地的过程中将1314喊了回来，而哪怕被“放假”却仍然始终留意着宿主这边情况的1314也在第一时间回应了她的呼唤。
【我在，宿主，请问有什么需要1314为您做的嘛？】
*
归终对栗茸的出现有些诧异，她这会儿正忙，吐字速度飞快，甚至连头都不回：“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甘雨把你一起带到防空洞里去吗？”
栗茸心说等甘雨找过来的时候她可能已经遁地了，按照目前甘雨的战斗力，估计她也困不住自己。
她摆摆手：“我肯定不需要被保护呀。”
归终叹气：“在我眼里，你到底还是个孩子，算了，也是年纪不小的孩子了，那你—— ”
栗茸将袖子撸了起来：“如果您的防护墙破碎，我会在第一时间将整个归离集用息壤包裹起来。”
然后，她会放任息壤不断生长，直到土层厚到，哪怕来一发摩拉克斯的天动万象都不一定能轰开的地步。
毕竟，息壤的生长速度是真的很快。
归终对她的决定哭笑不得：“应该还没有麻烦到需要把归离集全都包裹起来的程度——算了，也不是完全没那个可能，海之魔神的攻击比我想得更强一点，他好像运用了一些特殊的秘法。”
她话音落下，意料之外地没听到栗茸的回话。
往常她都是最捧场的小孩，基本上每句话都要给个回应，甚至是在和人告别的时候，都会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说再见的人。
归终奇怪地往后瞥了一眼，随即就看到了一个……
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栗茸。
归终连忙关心小孩子的心理状态，问道：“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我不应该拉着您对海之魔神发泄的。”
栗茸道歉，她在真的意识到海之魔神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难对付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因为现在这会儿情况紧急所以才没有哭丧着脸，但实际上，她心里的小人早就已经垂头丧气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冲动了的话，可能现在就不需要面对那么大的压力了。
其实栗茸对自己现在的力量有数，对比了上方海之魔神那据说要透支本源才能发动的攻击，她觉得如果把息壤催到极致，挡下应当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一点在经过系统1314那边的数值计算后得到了确定。
然而，现在的慌乱，以及在息壤保护中的归离集到底要怎么运行，在全无光照的情况下如何供能，如何与外界联系，知道援军来了还是没来……
这些都是不能确定的问题。
反正就是她带来的这一系列问题，栗茸自责地想，果然她还是太幼稚了一点，各种方面的思考都不够成熟。
这次是因为金手指好用，那么下一次……
不对，她今后所有的金手指好像都会是这个级别的强度。
等等……这个任务结束之后她甚至不一定需要用金手指，说不定她可以直接来提瓦特世界呢。
那时候应该比有金手指的状态还强……强上一点吧。
“不，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想出要将那个小录像送到海之魔神面前给他看的行为，也一定会让他恼羞成怒，导致与如今同样的结果。”
以前存在机关中的那些能量都耗尽了，归终手上快速掐了一个复杂的法诀，点点金色的岩元素光芒从她的身体中析出，飞上防护墙固定起的穹顶，做着最后的修补支撑。
“况且，只要他一天攻不下归离集，就会郁积一天的火气，直到爆发出来，所以或早或晚，我们总会面对这样的海之魔神。”
说到这里归终自己也有点崩溃：“那我怎么会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被刺激到了宁愿透支本源都要毁了归离集——”
主要是一般情况下魔神不会选择这种战斗方式啊，他们要是觉得自己到了穷途末路，第一时间的反应肯定是自爆好吗？！
只有海之魔神这种，想活想到了快要走入歧途的家伙，才会有这种算是半自爆的打法。
她之所以乐意一尘世之锁糊上去，那完全也是因为觉得海之魔神这个家伙贪生怕死啊。
说白了还是海之魔神这个家伙是在经不起激。
归终舔舔牙齿，心想就这样的肚量，这个魔神能当到现在还真的是因为够能打。
“反正你完全不用自责。”归终叹了口气，抬手摸摸栗茸的脑袋。
“这种事情啊，也是经常发生的呢。”
魔神战阵嘛，一不小心就发现又有一方势力和自己成为敌对关系了呢。
“如果追究其根源的话，难道不是因为摩拉克斯太强了，以至于四周所有的魔神都把他当做靶子攻击吗？”
栗茸：“……”
她突然觉得有点道理。
反正如果自己不惹海之魔神，海之魔神也要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和璃月干架，那么不如还是真的招惹他了来的爽一点。
“那……我就负责万一出事的时候兜一把……？”
没了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栗茸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摆正自己的位置。
“希望不要麻烦到还要你出手的程度吧……”归终叹了口气。
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差不多已经有数：栗茸是肯定要出来帮忙的。
主要是她还可以等海之魔神无力再次出手的时候打开备份的防护墙，只是这玩意它没办法无缝衔接着打开。
要是现在的那个墙提前被击碎，海之魔神完全有时间在她撑开第二个防护墙之前对归离集内进行攻击。
那便会很麻烦。
海之魔神准备好了孤注一掷之后的力量，还真是难缠啊。
原本可以确定能拦他半年的工程，现在竟然只能挡下第二次的袭击，更多就不行了。
果然，下次研发相关防护道具的时候，最好以摩拉克斯的天动万象当攻击方参照，估计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
这会儿的平原上方已经无所谓什么阴云暴雨了。
这会儿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水。
无穷无尽的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海洋侵占，一切都沉沦在水中，需要陆地、需要呼吸的脆弱的人类，正在面对着海底那莫大的压力。
就像是已经无限逼近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锋上逼人的剑芒都已经压在了他们的眼前。
【1314。】
栗茸的声音沉下来。
【在防护墙防御容量降低到百分之一的时候，直接帮我把金手指的力量催动到最大。】
系统1314有些迟疑，它向栗茸确认：【宿主确定要把金手指的力量催动到最大吗？那样——】
系统1314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栗茸就已经非常肯定地确认了：【开到最大，我清楚那样的后果。】
系统1314没再说什么，它很快扫描读取了防护墙的防御容量，对栗茸表示完全可以放心。
【没问题，1314不会掉链子的。】
*
海之魔神身处半空，它居高临下地看着归离集。
没有了岩神庇护的城市，也不过如此而已。
今天，也就是它的覆灭之日。
他面无表情地将汇聚起来的洪水往下砸去，裹挟着浓郁的、充满了破坏力的水元素力量。
璃月最重要的城镇被毁掉了，想来摩拉克斯的力量也会随之削弱上不少吧？
之后就应该有很多魔神想来这里分一杯羹了。
届时，他可以等那些魔神和摩拉克斯互相争斗，到自己这次强行榨干自己本源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在漫长的魔神战争中渔翁得利。
他想得很美。
而一开始的现实倒也给了他几分薄面，的确按照他想象中的情况发生——
暴虐的洪水冲上金光已然黯淡的防护墙，很快将它撞出支离破碎仿佛蛛网的裂痕。
防护墙就像是一只吹成了泡泡样的糖壳，糖壳破碎，那些碎屑被洪水裹带着，一起朝着原本处于庇护之中的城市撞去。
它却没能冲毁房屋和农田。
甚至连地面都碰到。
在防护墙碎裂的一瞬间，息壤在一瞬间从栗茸手上滋生变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膨胀成了另一顶可以覆盖正归离集的穹盖，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褐色蘑菇撑起了菌伞。
那些洪水重重地撞击在“菌伞”上，虽然引来阵阵颤抖，却到底没能将它折断。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息壤从“菌伞”的边缘生长开来，就像是雨季潮湿的树根位置，一只只小菇快速蹿起来，张开伞盖。
此时的栗茸已经彻底将身体都变成了息壤的样子，除了还有些许五官轮廓的保留之外，就连皮肤都变成了泥土的质感，这些尚且不是全部。
巨大的冲击全部被她一个人接下来，此时就连眼角都淌出了血泪，倘若不是因为金卡金手指能携带的能量多，她的灵魂本体也是龙族，在抗压方面当得上是和魔神一个水平甚至更高，只怕就距离她主世界的身体变成植物人不远了。
栗茸的五感都在一点一点衰退。
这样的透支，哪怕她的灵魂强度还能撑住，本质上也不可能是好受的。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拼着本源受伤发动第二次大招攻击的海之魔神无力在进行第三次的攻击。
如果有第三次的话——
【绝对不可能有第三次了！】系统1314这会儿简直是在尖叫，【宿主你坚持住！先别晕过去！这会儿晕过去的话息壤也撑不住的呀——】
大脑和系统的交流频道内，系统1314就差把警告音循环起来，吵着栗茸不让她“睡着”。
栗茸倒是已经快要听不见这些外部的声音了，甚至连系统的声音她都听不太出来，她一口心气全都屏在支撑起息壤上，余光看到归终脸色大变，却也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安慰对方。
她好像……
到也不是说会有多么危险。
她就是觉得自己透支了力量，现在好像……
好像灵魂深处有一股力量要让她变回龙蛋的状态盘着休息。
但这会儿她的身体又不是本体，怎么变回龙蛋，栗茸只能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一点、至少持续的时间久一点。
死是肯定死不了的，这具身体都不会出问题，肾透支了肾宝片含起来就能解决，就是不知道要睡上多久才能休息过来。
在她到底快要撑不住，眼看着眼皮子就要耷拉下去的最后一刻。
从她已经变得昏暗，还掺杂着鲜血红色的视野中，她看到一柄灿金色的□□自西北横贯天空而来，撕破了归离原上方已经快要一个月不曾散去的阴云，将云层背后的太阳悍然引出，随后那枪如长虹，自日中穿过，海之魔神躲闪不及，被枪尖穿透胸腔，钉飞出去。
这是……援军到了的样子哇。
既然援军到了……
栗茸安心地睡了过去。
援军，稳。
她睡过去的瞬间，拉满的金手指额度又给调回去了。
空中的那些息壤，在没了能量后续支撑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崩碎消失，而原本被它们盛托起的洪水，自然也有紧跟在摩拉克斯后片刻赶来的若陀将其引入地脉，进行收尾处理。
归终捏着手中尚未来得及触发的备用防护墙，眼明手快地将栗茸接住，看着天空中的被破开阴云中撒出来的阳光，咬牙切齿：“你们两个……早来一柱香时间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