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茸觉得吧, 时管局出品的这个电子面板,好用也还挺好用的,但是有时候就显得不够智能。
反正有点二十一世纪初, 那些人工智障的画风。
毕竟,你说你匹配的金手指简介都能写在上面了, 下面再开发出一个金手指是否在生效中的功能很难吗?
让她能够通过电子面板看到现在的玉净瓶里面有没有装人, 这个要求很难吗?
时管局的电子面板出厂之后就没有这个功能,现在导致的结果就是,她不得不盯着那正细细地往下漏着沙粒, 将一刻钟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倒数都拉长到让人心慌程度的沙漏,掐算着时间。
她得按时把玉净瓶收回来,再将里面装着的浮舍和不知道是伯阳还是戎昭的那位术士一起放出来。
以免真的伤到了人家的根基。
对, 栗茸给出的处理办法——也就是骚操作,其实就是让浮舍把空间封闭起来之后, 再用玉净瓶表演一个“我装我队友”以及“我装我自己”。
生生把一款用来限制敌人的武器变成了用来保护自己的护盾, 可以说操作是非常的666了。
然后再通过金手指和本体的绑定,将玉净瓶强行传送到栗茸身边,将关在里面的浮舍他们放出来。
因为玉净瓶和栗茸的绑定是主世界的绑定方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除非栗茸自愿舍弃了金手指,那么就算是摩拉克斯都不能强行切断这样的关联。
那么, 给出了神之心,自称比之前实力大跌, 偶尔还会给人一种“我是凡人我已经弱成这样了的”错觉的钟离可以轻松破开的空间封锁, 身为金手指的玉净瓶又怎么不行呢:)
虽说电子面板算不上太智能, 但同样出自时管局之手的金手指, 栗茸还是觉得很棒的。
先前在天衡山上, 她让若陀设下了一道空间屏障, 然后让归终尝试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很不错,玉净瓶得(dei)用。
所以就这么很雷厉风行又显得有些草率地同意了栗茸的计划。
再然后……
再然后浮舍就这么按照这个计划去执行了。
*
沙漏中最后的一点金纱从上端的小口落下,尚未触及底部堆起的小小沙山,栗茸便闭上了眼睛,集中意念,呼唤玉净瓶回到自己的手上。
到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关在里面的两个倒出来,紧张地上下打量一番:“你们没事吧?”
因为栗茸一开始给浮舍的时间就是一刻钟——普通人在玉净瓶中待超过一刻的时间就会受到根本上的伤害,因此浮舍也根本不敢浪——而从层岩巨渊那个和地下空间连接着的小口引着魔物跳下去的那个时间点,浮舍就已经喊了魈的名字,示意计时开始,但那个时候伯阳也没被吸进玉净瓶里面不是吗?
所以这会儿,他们被关进玉净瓶中的时间都很短,可以说是安全得很,除了衣服和头发可能有一点被腐蚀了之外,其他全都没事。
当然啦,在这种女性居多的场合,要是衣衫不整那还算是很不讲究的,至少对归终这位尘王而言,是失礼的行为。
纵然刚刚被救回来,情有可原,但留得时间久却不去换衣服,那就是有大问题了。
所以伯阳简单(且动作幅度相当小)地对面前的这几位怎么看怎么都是魔神和仙人的存在行了一礼,随即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已经有人备好了衣服招呼他过去了。
浮舍倒是不怎么在乎。
一来他用仙力保护了下自己的身体,二来浮舍本来就是个不穿上衣的家伙……
真的很难找到适合浮舍穿的衣服呢。
所以他就没有出去,而是留在了大厅之内。
归终也不着急问他层岩巨渊那边的情况。
毕竟浮舍要是没能解决问题,这会儿一定是风风火火地抓住伯阳的后领就带着他重返层岩巨渊的战场,这会儿还有闲心思往沙盘上扫两眼,怎么看都是已经轻松下来的模样。
由此可知,层岩巨渊那边,至少地下的部分,出不了问题。
那就等浮舍自己先开口咯。
归终的手指哒哒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连轴转了那么久,还是最高等级负荷什么的……可累了呢!
*
浮舍把沙盘全都看了一遍,简单在心里分析了一通,随后得出了个相当令他开心的事实:目前的魔物都被挡在璃月之外了,看起来还没有任何一个方面被突破过。
东南西北,四处全都无事,浮舍心想这下子总不用自己飞奔去哪里救急如救火了,松了口气,抬头对上边的归终道:“归终前辈,您知道这场魔物潮……还要持续多久吗?”
归终心说你小子以为我是谁,时间之魔神还是神机妙算铁口直断天理亲女儿?
归终态度冷冰冰的:“不知道。”
你小子,不要没事找事。
浮舍摸摸鼻子,心说他就问一句而已至于吗……然后“哦”了一声,想起来Www.52GGd.Com自己还没把层岩巨渊的情况汇报给归终,这才整理了一下思路,先夸了一波栗茸:
“小鱼的主意特别好!”
因为声音过高,分贝过大,所以栗茸骤然听到自己被提及,差点吓到心脏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
*
总结一下浮舍的话。
宗旨反正就两个。
一、现在那些魔物已经全都被封禁到那个无名的空间里面去啦,只要那个空间不出意外,它们就只能被活活困死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兴风作浪。
二、小鱼真的好好用啊归终前辈你能不能把她从金鹏那边抢过来送给我当妹妹嘞?
归终有没有答应,栗茸不知道,主要是因为归终也没得那个开口的机会。
浮舍这话可是当着魈的面说的。
这会儿还没接到任何魔物出现的消息,所以还留在大厅中的魈:“……”
他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来:
“浮舍,你很闲吗?”
浮舍逗魈这都已经是快要千年的夜叉传统了。
从一开始的骗他喝酒啊,到后来的趁着他睡着在他脸上画墨圈啊,再到现在的一脸贱兮兮的要来抢妹妹啊,魈都已经快要习惯了。
浮舍也习惯了。
非常习惯在魈问他“是不是闲得慌”的时候滚刀肉一样地应上一句“啊,我是闲啊”。
而后魈就露出了个相当心脏的笑容。
“闲着啊,那不如和我一起去通传前线的消息吧?”
浮舍:“……”
他恨!
自己怎么就一时嘴快了呢!
要知道,魈能够通传各处的信息,是因为他的跟脚是金翅大鹏,速度在全璃月所有人的仙人(非魔神)里面是排第一的,属于是专业对口。
但他呢?
他的特长在于……
在于他手臂特多能一打二啊!
所谓两对双拳能敌四手嘛……
让他跟着魈一起满璃月跑上几十个马拉松?恕他小浮舍直言,这可能是在要他死:)
*
因为运筹得当,魔物潮终究也没能在璃月造成什么危害,甚至,因为众志成城的璃月这块硬骨头在其余国家的衬托下显得有点过分难啃了,魔物们直觉担心自己还没来得及将骨头咬碎,自己的牙齿先崩了,于是,在比原本应有的历史早上那么半个月的时候,魔物潮就选择了放弃璃月。
千岩军从根本上做到了无一人死亡。
唯一比较值得一提,还需要回到璃月港之后去医馆治上一段时间的伤,还是一名年轻的千岩军从前线退下来的时候,沿途被保护的百姓过分热情,所以将从须弥经商带回来的两个新鲜枣椰扔过去,好巧不巧扔到了这名千岩军的脑袋上,给砸出了个轻微脑震**。
如果魔物们得知,自己在杀伤力方面甚至比不过手无寸铁的璃月百姓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选择找块石头撞死算了。
但这些就都不是栗茸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因为,摩拉克斯回来了。
栗茸觉得不太对劲。
在她的印象里,七神被要求跟着天理一道去坎瑞亚,覆灭这一无神的亵渎国度。
你们覆灭一个国家……那么快的吗?
虽说栗茸也能理解,一个寒天之钉下去之后,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居民除了搬家就只能等死了,但是坎瑞亚这种可以让原本的雷神雷电真在这里丧生难度级别的副本,也能够这么快解决掉吗?
她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
摩拉克斯他似乎是提前回来的:)
而且他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栗茸愿称之为就像是从她这边抢走了游戏剧本一样——第一件事是先去了层岩巨渊。
然后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栗茸:要是都这么明显了我还看不出来你多少知道点千岩套的背景故事,我当年为了给您刷圣遗物在千岩本里面坐的牢就都白坐了。
【干巴巴的微笑.jpg】
但是光这些,只能说是可疑,于是哪怕栗茸的小脑袋瓜子里面各种想法乱转,从“摩拉克斯是不是做梦梦到未来了”一直想到“卧槽他应该不会被人夺舍吧”,但一直都没敢去直接问。
倒也不是说怕被灭口什么的,主要是觉得如果自己猜错了被摩拉克斯点脑门会很羞耻。
龙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栗茸选择了曲线救国的道路。
隔壁的巴巴托斯回来了吗?
她暗搓搓地问了魈这个问题。
魈有点奇怪:邻国的神明,关心这个做什么?
栗茸总不好意思说当年自己也曾将那只风精灵放在掌心里搓扁揉圆,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给哥你再添个弟弟,只能说:
“如果蒙德的神明回到了蒙德,那边的魔物潮应该也可以被尽快解决吧?”
魈自动理解成了:只要蒙德的魔物潮平息,那么璃月就又少了一侧需要严防死守的边境。
这种担忧就很正常,也非常的忧国忧民。
于是他带回了蒙德那边的消息:
巴巴托斯没有回蒙德,现在蒙德境内还在因为肆虐的魔物受灾严重。
栗茸:好的,根据以上信息,大致可以推断出摩拉克斯确实是提前回了璃月,毕竟七神总不会是一人负责消灭坎瑞亚的一块区域,然后提前卷完了任务的提前回国对吧——等等,天理真的不管他吗?
于是,在好像有九只猫在心口轻轻地挠啊挠啊挠的情况下,栗茸终于麻溜地滚去找摩拉克斯了。
毕竟,如果不问的话,她觉得自己是绝对没有希望找到答案的。
*
对于栗茸的来意,摩拉克斯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
所以,栗茸站在门外,还没有敲门的时候,就听到门里面含笑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栗茸老实巴交地进来,然后发现桌上除了翘英庄的茶之外还专门为她准备了一杯日落果汁。
她当即就乖巧地坐下了,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极了那种正在上自己眼中最严厉的老师的课的小学生。
反正看起来就是很有点局促的感觉。
摩拉克斯失笑:“我不过离开璃月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罢了,胆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小?”
栗茸心说那我比较担心你知道我先前还猜你被夺舍了呢(虽然这点可以被认定为是中二玄幻小说看多了的结果)。
然后她就期期艾艾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您现在不应该在坎瑞亚吗?”
摩拉克斯大方地颔首:“的确,但是天理并不会对尘世七执政有过多的约束。”
他没说更多的,栗茸比较好奇,想要问关于这一段主世界的游戏里还没出的背后故事,但摩拉克斯的食指压在唇上,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事关天理,有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
栗茸懂了,传说中的无知是福。
毕竟嘛,那些和天理沾边的东西,很多都和《日月前事》一样变成了you know who啊。
【摊手.jpg】
这个问题不可言说,那么就换下一个。
“您是……”
说起原本剧情中浮舍会丧命层岩巨渊的情节,栗茸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调整过心理状态:她在玩游戏的时候就对这些角色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开始做任务之后更是大家相处得都很好,说起这种be结尾自然就更多了几分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的感觉。
她做了个深呼吸,才说:“您是感觉到浮舍原本会……”
“不止浮舍,还有那些千岩军将士。”
千岩寂寂啊,夜叉与凡人,不论多么的勇猛与无畏,悉数葬身在了漆黑的渊薮之中,甚至在临终之前,心智都已经疯癫。
纵然是山石群岩,亦为之悄然呢喃吁叹。【1】
“或许是因为先前在坎瑞亚,我没有觉察到你的到来,小鱼。”
所以,当摩拉克斯感知到那种被璃月人称之为天命的玄之又玄的声音,他当即选择了放天理鸽子。
天理哪有自己捧在掌心里的璃月重要。
璃月是摩拉克斯的优乐美,天理算什么东西,(划掉)最多尝个蛆罢了(划掉)。
栗茸抓耳挠腮地好奇:“我奇怪的就是这个,您是怎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
魈在荒梦藏虞渊这个版本里面,感觉到了天命,但他自己都说法也玄学得让人满头雾水。
说了等于没说那你还说出来干什么?
栗茸:“嘿嘿我就是有点好奇您是不是觉醒了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
那可是未来欸,要是能知道未来的话,岂不是基本可以确定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摩拉克斯说:“未来……怎么可能?命运的纺织线,就算是天理也无法参透。”
栗茸:“那——”
摩拉克斯微笑,其形容略有几分仿佛主世界中的那个佛祖拈花一笑的意蕴,整体很给人一种云行水长,那种飘啊飘的反正很有仙气也很意犹未尽的感觉,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沾半个“仙”字。
“我可以看星空啊。”
栗茸:“……”
也是哈,莫娜能通过星空和水盘算出命运的影子,凭什么提瓦特第一六边形战士,摩拉·无所不能·克斯就不能会一点参透星空给予的提示的手段呢?
“不过,来自星空的提示就不是未来了吗?”
栗茸眨眨眼睛,“我感觉效果都是一样的欸。”
“并非如此,”摩拉克斯道,“星空给出的信息是模糊的,尤其在这些左右世界发展的大事上,而且,星空给出的信息也未必无法更改,比如说,我通过看向星空,发现浮舍和层岩巨渊产生关联,结果是凶。那么联系上我之前隐隐有所感的魔物潮,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难。”
他抬手,掌心压在栗茸蓬松的发顶,将她因为头发多且蓬松而撑起来的虚假的两厘米身高生生压了回去。
栗茸无奈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您别压呀……我总共就这么高。”
再压矮了点,她得多委屈呐。
摩拉克斯没松手。
栗茸合理怀疑浮舍的那点性格是受到了他潜移默化的影响……
多不做人呐!啊!多不做人呐!
自己一个个的一米八往上,就体会不了她这种身高一米四的人心中的痛了是吧!
眼看着小姑娘要变得张牙舞爪起来,摩拉克斯轻轻笑了笑。
“不会变矮的,平时多喝点牛乳就好——提瓦特的星空存在着你的位置,小鱼,但是当你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星空都无从得知,所以,你带来的变化,在尘埃落定之前,并不会出现在星空之中。”
那些也就是远望星空之人无法读取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摩拉克斯话锋一转:“小鱼,你或许会乐意尝试,去更改一下璃月地区之外的人的命运?我想,现在的蒙德应该很需要你的力量。”
栗茸当即愣住了。
蒙德……蒙德需要她的力量?
可是这次的任务又和蒙德没有关系——等等!
蒙德现在还深陷在魔物带来的灾难之中啊!
对哦!
栗茸发现先前的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误区。
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任务要求的是清除璃月境内的魔物潮,她就不能去一趟蒙德帮忙呢?
不管是她那勉强也算是蒙德创始人之一的身份,还是她和巴巴托斯在某酒鬼诗人还只是一只风精灵的时候的友谊,又或者是对莱艮芬德家系和古恩希尔德家系的关照,栗茸都有很充分的理由要去蒙德走一趟。
“那……”她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己目前那可怜兮兮的小胳膊小腿,总觉得现在这倒霉的四肢随便来个力气大点的人都可以直接给拗断了,“我担心我一个人去蒙德的话,会被魔物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要是盗宝团的话也还好啊,大不了装进玉净瓶里面吓唬吓唬再放出来,但面对着一群连脑子都没有的魔物?
它们真的知道栗茸是在喊它们嘛?
不存在的(手动拒绝.jpg)
摩拉克斯抬手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仿佛又遇到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浮舍:
“为什么是你一个人?最近魈又没太多事情要做。”
栗茸心想:那让一位仙众夜叉陪着我到别的国家的国土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和符合外交政策的事情啊……这又不是偷偷去看看巴巴托斯有没有回家,巴巴托斯那个家伙才不会介意自己被看了……
然后她转念又一想:愚人众执行官甚至能在西峰大教堂侧门伏击风神并成功对准了胸口来上一记掏心窝子。
好吧,魈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栗茸第二天就出发去了蒙德。
从魔物手中救下更多的蒙德群众刻不容缓。
毕竟,蒙德的魔物潮看起来是非常严重的样子。
那位在很多的圣遗物和武器(包括五星武器终末嗟叹之诗和四星武器黑剑、西风大剑甚至铁影阔剑)里面都有提及的骑士,幼狼鲁斯坦,都是丧命在了这场覆盖整个提瓦特的灾厄之中。
栗茸曾经在主世界跟着原学家们一起梳理那许多游戏中给出的剧情文本的时候吐槽过:
这位幼狼鲁斯坦到底给文案策划塞了多少红包啊,怎么提及他的圣遗物和武器有那————么多!
现在这个问题仍然让她相当费解。
但是栗茸已经学会不要思考那么多了。
反正也得不到答案不是吗:)
*
因为是在蒙德的土地上,所以魈其实并不适合总是跟在栗茸身边——这主要还是栗茸自己都强迫症,她表示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会大声喊魈过来救命的。
栗茸(星星眼):“我相信魈哥的速度!”
于是,在普通人的视角中,她就是一个人从石门去到蒙德的了。
刚刚从石门走过去,大概也就是刚刚能够看到草地上生长着蒲公英的程度吧,栗茸就被远处的红色吸引了目光。
在一片断崖的背后,天空都呈现出了令人不安的红色。
这会儿不是清晨也不是黄昏,必然不可能是霞光造成的红色,栗茸的心跳快了几分,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随后,站在断崖的边沿,她闭上了眼睛。
那个方向发出红光的节点,是一座着火的村庄。
*
哪怕栗茸紧赶慢赶过去的时候看到,村庄的焚毁其实并没有影响到这座村庄中的人的生命安全,他们都被提前通知过离开了茅草铺设屋顶的住所,但她的心仍然狠狠地揪了起来。
站在那一群站在一起,勉强算是从屋子里面抢救出了一点财产的村民对面,是一个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的少女。
她看起来已经相当纤细了,不,与其说是纤细,倒不如直接说是干枯。
栗茸都怀疑对方的四肢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细。
少女穿着须弥教令院的服装,但是那些衣服也已经在火焰灼烧中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火焰从她的身体内部燃烧出来,将她的皮肤烤得皲裂,也让她的表情充满痛苦。
火焰的尖端并不仅仅保持着燃烧的姿态,甚至还衍化出一些火元素的蝴蝶,而正是这些蝴蝶,落在村庄的房舍之上,点燃了整个村庄。
自然,也点燃了已经靠近,原本已经快要成功将这座村庄变成自己今晚的口粮的魔物。
魔物化作灰烬,这些人得救,但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体内力量的少女仍然在燃烧着,牵连甚广,以至于他们需要重新找一处地方来,从零开始地建设自己的家园……
这样的代价有点太大,以至于一些人已经开始痛苦地觉得,如果自己死在了魔物的口中,似乎也没比这差到哪里去。
栗茸甚至可以听到人群中有人在低声地嘟囔着:
“她下一步会不会把我们也连带着一起烧了啊?”
“那我的牛,我的牛怎么办啊?!”
原本拯救了他们的人现在成为了与他们针锋相对的魔女。
人心的转变,其速度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而不论是人道德所能呈现出的上限还是下限,也都是在亲眼所见之前不敢相信的。
栗茸这么看着,心口像是被一只大爪子抓紧了一样难受,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龙族的传承里面,其实是有一些和人类相处的历史的,曾经有龙和人类王国的国王成为朋友,为国王预言未来,成为他的国师。
但有一日,另一只龙——与国王的朋友有仇的一只——出现在了王国国都的上空。
为了防止这条龙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国师龙腾空而起与它搏斗,过程中,哪怕已经足够小心,但龙炎仍然摧毁了都城中最高的钟楼。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曾经被奉为座上宾的龙在钟楼焚毁之后就成了人们心中恐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龙能够感受到那些恐惧与不欢迎。
所以它离去了。
后来有人问过那条龙。
问它,是不是后悔曾经帮助了人类那么多。
但往常脾气总不是很好的龙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有,他们只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灵,所以会害怕一切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平心而论,与国王相交的日子,我获得的愉快远远超过最后离开时刻的悲伤。”
那种平和的情绪,也一样通过传承留在了栗茸的灵魂里面,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现在就从记忆深处浮出来,将她的情绪安抚了下去。
所以,现在的栗茸并没有怎么义愤填膺地想要冲上去将那些刚刚受过恩惠就开始叽叽歪歪的村民打一顿。
生气归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所以还是能少生点就少生点。
更何况……
她现在的打算是先把少女抢救回来。
好歹,这个少女,以及她身上的那些火元素的蝴蝶啊,都眼熟得让人想要反手掏个心海给自己加加血:)
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
幼狼鲁斯坦喜欢的少女,昔日在广场上歌唱的少女,去往须弥学习,却在回来之后发现无论家园还是爱人都已经在灾厄中失去的,炎之魔女。
未来愚人众的第八席执行官,女士。
好吧,尽管女士在周本里面的炎热值会让血条强迫症走上抠掉自己眼睛的路,但现在的少女罗莎琳,栗茸觉得还是需要抢救一下的。
巨龙还有选择离去的机会,但是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做为火炬点燃,再也无法熄灭这股源于复仇的火焰的少女,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又不是她的错。
未来会对温迪做的掏心窝子、对摩拉克斯态度甚是不佳、在雷电将军面前声嘶力竭像是小丑一样什么的……
那都是未来的事情。
没人可以用未来的过错审判当下的人。
栗茸走了出去。
她和罗莎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轻声叹息过后,她说:“我应该可以将你体内的火熄灭,你愿意跟我来吗?”
栗茸的叹息并未因为别的,她只叹息了自己:
她来得太迟了。
至少,那位在不少圣遗物和武器中留下了自己传说的漆黑且沉默忧愁的骑士,已经无法再救回来了。
而昔日在广场上欢乐歌唱的少女,也无法再回到从前。
玫瑰既然已经干枯凋零,花瓣破碎,那么即便是天工之手,也无法将其重新拼凑。
而根据时间线倒退……
估计她在还没降落到这个时间节点之前,幼狼鲁斯坦就已经被尚未引起人们警戒的魔物……那啥了。
栗茸想得很明白,能多救一个是一个,但也不必因为自己没能救到的人太过伤心。
要怜悯活着的人,至于死者,始终在活人之后。
她将玉净瓶中的甘露挥洒向这里被常燃之火笼罩的村庄,火焰随着甘露的降落,果真被压制了,甚至开始隐隐有了熄灭的迹象。
房屋的大致是都还残留下来了没错,但屋顶基本都已经被烧干净了。
还是得自己重建——嗯,至少重建一部分。
*
罗莎琳怀疑自己的运气可能是有点好起来的迹象了。
不过,既然一开始的运气已经坏到了没了家也没了喜欢的人,那么触底反弹也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栗茸在湖水边上帮她用甘露压制了常燃的火焰。
罗莎琳看着自己身上哪怕火焰熄灭但仍然看着很是触目惊心的裂开的皮肤。
那些裂痕里面甚至都可以看到灰烬的模样。
栗茸问她疼不疼。
罗莎琳看淡一切似的笑了笑:“现在不疼了,嗯,谢谢你救了我。”
栗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食物分享出来递给她。
她觉得现在的罗莎琳看起来虽然温温柔柔的还可以与之交流,但好像已经处于了一个“死其实没什么关系”的状态。
光从她吃东西的时候,那种机械的模样就可以有些感觉了。
她不像是在为自己的存活吃东西,倒像是在为了让栗茸稍稍安心才吃的。
不过这句话,栗茸没有说出口。
她只说:“之后的一段路,要不我们同行吧,我知道你要向魔物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