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茸不得不将自己原本就披得不严实的马甲脱下来。
“我会通过时空隧道从另一个世界来到提瓦特……”每次做任务都要进行的解释现在轮到第四遍重播。
栗茸一边非常顺滑地将已经快要背出来的稿子逐字逐句念出, 一边心想或许自己可以要求系统录个音。
今后如果还遇到需要解释的时候就直接播放录音,她还可以少说几句话:)
“其实若陀应该也是知道的啦……”她眨了眨眼睛,“但可能是因为这一次用的枥木果实效果不够好, 必须要持续吃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根治失忆的原因,所以关于我的回忆, 你应该都还没记起来吧?”
若陀的确还没有记起和梦魇魔神有关的那场战争, 只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有那么一个很弱的魔神, 不到半个月就被璃月方面彻底镇压解决。
若陀:“……好,我知道了。”
他对栗茸说:“你的果实, 再多给我几颗。”
栗茸一边掏枥木果实一边好奇问道:“要这个干什么呀?我每天都会在饭菜里面加上这个啊……”
若陀拿起一颗果实开始啃, 面无表情:“多吃两颗,说不定吃完就能回忆起来了。”
老父亲想要早点回忆起来小姑娘曾经的模样。
一定也是很可爱,让他很喜欢又为之操碎了心的。
栗茸抿抿嘴:“可是一次吃这么多应该没用吧,枥木果实的治疗效果是看疗程的,十天一个疗程,大概要两到三个疗程才能彻底治愈?”
若陀:“……”
他仍然姿态沉稳地啃完了那一堆栗茸递过来的果实,然后将果核收在掌心里。
“没关系,”虽然这个“没关系”说得多多少少有几分杀气腾腾, “双倍剂量, 大概稍微缩减疗程。”
浮舍在一旁打了个哆嗦。
这句话, 歌尘浪市真君也说过。
他上一次在战场上受伤, 一条手臂差一点就彻底废了, 回来之后被歌尘浪市真君按在帐篷里面接受治疗,苦味堪比黄连的药那是喝了一碗又一碗,胳膊伤口上敷的超刺激的、让他这个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的大丈夫都忍不住呼痛的药膏也换了一剂又一剂。
当时他问歌尘浪市真君, 问自己能不能有幸吃一点不苦的药。
歌尘浪市真君对他露出一个和蔼慈祥的微笑, 然后说:“不行, 否则你今后出去打仗还是以伤换伤的打法,根本记不住这次的教训。就是要你苦,要你疼才好。别讨价还价啊,否则老身我就给你上三倍剂量。”
那种恐怖,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等他好不容易从过去的阴影里面脱身,就发现栗茸的坦白从宽(抗拒也未必从严)已经进行到了为什么要给自己起一个这么怪这么随便的名字上了。
伐难问她:“小鱼,你为什么不干脆就用小鱼这个名字呢?我觉得比栗木……好听很多啊。”
若陀虽然表面上仍然保持沉默,但双眼里明显写着:的确如此。
以及,老父亲真的对她随口编造了一个假名糊弄自己的行为非常难过。
栗茸施施然将以前就已经写好的借口——当然其实也算是部分程度上的真相——和盘托出。
“因为以前我见过你呀。”
她亲亲热热地去挽住若陀的手臂。
“如果我说我叫小鱼,然后你还记得我是谁的话,一定会把我送去璃月港的。”
“那样我就没法治疗你的失忆啦。”
她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无辜一点。
“我也不想骗你,可是你的痊愈更重要耶。”
在卖萌过三个半任务世界之后,栗茸在表现得可爱方面可谓是信手拈来。
若陀看着那双赤诚单纯的眼睛,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治愈了。
就像是吃了一发大净化术一样。
小树妖骗他是为了对他好。
他接受这个理由。
老父亲感动到泪流满面.jpg
他抬手摸了摸栗茸的脑袋,栗茸连忙将脑袋凑上去,在他的掌心下面蹭了蹭。
“我这一次可以在这里待上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一到就要回去了,所以我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学机关术了呀?”
机关术这种东西学了能有什么用嘛!
对于龙而言除了秃头就再没有别的作用了好吧!
她又不可能真的学会机关术,这次帮她作弊的系统下一次又不一定能和她继续合作!
“不如不学了让我好好享受短暂的快乐时光好不好?”
若陀:“……”
若陀顿时翻脸无情:“不可以。”
在得知栗茸会WWw.52gGd.Com一次一次穿越到提瓦特世界的不同时空节点上后,他其实更加坚定了要让她好好将机关术融会贯通的想法。
“倘若下一次你穿越之后就像这一次似的,遇到很难解决的危险呢?”
“你觉得下一次还能遇到一个人刚好赶得及来救你的可能性有多大?”
栗茸呆呆地看着突然变得**澎湃的若陀。
直到对方得出一个结论:
“机关术还要继续学。”
栗茸:“……嘤。”
她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是我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要学习,而且是每一天的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六点之后还有晚自习,持续三个小时以上。”
当然啦,这些其实都是主世界莘莘学子的日常,不过栗茸做为龙其实是不需要上学的。
但用学生们悲惨的内卷生活来打动若陀似乎是个不错的尝试。
但是若陀在这方面堪称铁石心肠:“学习要持之以恒,晚自习就不用了,但是早八到晚五的学习日程表的确不错,之后学习机关术就按照这个时间表来吧。”
栗茸:喵喵喵?
现在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什么都看不懂的小猫咪还来得及吗?
她悄悄看向魈,希望他能够在此时对自己稍稍伸出援手。
比如说稍微反抗一下若陀的学业□□什么的……
然而魈只能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栗茸:“……。”
没爱了,人间没爱了,她干脆给自己整个山洞回去自闭睡上个三百年的大觉吧。
*
关于浮舍是怎么连着两天又被碰了鼻子又被吊在树上,而栗茸是怎样被机关术的高山压得好像五行山下的猴子,弥怒都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了一笔,随后让一只岩元素凝聚成的飞鸟带着送去璃月港。
长辈眼中的好孩子·同辈心中的金切黑弥怒的心路历程如下:这件事好好笑,今天过得真乐呵,得让帝君也开心一下。
弥怒,一只铁杆帝君粉,贴心的男性小棉袄。
当玉京台收到了这封言语用词活泼跳脱,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一种小学生去春游的快乐的信件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西边的天际线上仿佛有血从这条线下渗透出来一般殷红。
归终觉得看了将近三十几份竞选七星岗位的申报书后的自己的双眼就像是那天际线边的颜色。
都不用看镜子就能知道。
肯定已经累得布满了红血丝。
归终:老娘当年魔神战争期间每日每夜地研究怎么改造归终机的时候都没有累成这副鬼样子。
正当她想要往自己脸上扔个幻术,不至于一会儿从玉京台走去吃虎岩买小吃的时候被人发现自己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时,弥怒的小石鸟一头撞在了玉京台的围栏上。
还好摩拉克斯眼明手快,一下子将这只小鸟捞在掌心,否则它大概就要直接摔下三层楼,现场表演一个小鸟炸烟花了。
归终凑过去:“哟,是弥怒的信啊,我就说今天怎么没看见他们几个,原来是出去玩了。”
她这会儿也不着急下班了,探头探脑地也要看弥怒的信。
毕竟,弥怒的信已经在过去的好几次中证明了它能够成功将打工人逗乐的力量。
归终还记得,上一次弥怒写信来,将五夜叉之间发生的有趣事情告诉摩拉克斯的时候,那信上写的是:
浮舍这家伙坚决不肯穿上衣,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新的衣服四条袖子会互相打架,严重影响他和人打架的速度。
上次给他准备衣服,他说只有两条袖子穿不进去。
这次四只袖子了他也不愿意穿。
那下回还给他做什么?
有四个口的背心吗?
他就光着吧!
弥怒写的信本来就不长,一目十行两三秒就能看完。
摩拉克斯摸了摸鼻子,将写到浮舍被吊在树上来回晃**的那一段描写折起来,掩耳盗铃装作自己没看到:
咳咳,拒绝承认这样的憨憨是自己带出来的孩子。
归终可没他那么多忌讳。
她,理工科研狗,必不可能和摩拉克斯这个男妈妈似的培养孩子。
所以现在也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笑得毫无形象。
“哈哈……浮舍怎么这样……哦对了,小鱼要学机关术,要不直接让我过去给她上课?我不比若陀会教?”
顺便趁着这个机会逃掉点之后的工作,怎么想怎么美滋滋。
这边发出的动静有点大,刚刚去帮璃月人家烧好灶头上的火的马科修斯咽下最后一口中原杂碎里面的牛肚,吐出一个牛杂味的咯,从门口露出一颗圆圆耳朵圆圆眼睛的可爱脑袋:“在干什么?”
归终丝毫不隐藏自己想要翘班的打算:“我打算去找若陀,放他个几天假。”
马科修斯拿过短信,也读了一遍,豆豆眼蹭一下就亮了起来。
“我也要去嗷——”
璃月港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
百姓需要他这个土地公,但也并没有以前那么依赖于他的灶火,所以他翘班两天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马科修斯:燕国地图短就短点吧!
发动秘笈:【图穷匕见】
“小鱼,会做菜,做得很好,我给她烧火,我开心。”
一高一矮,一御姐一萌宠,两位魔神手牵手站在一起,一同向压榨魔神和仙人干活打工的无情资本家摩拉克斯说拜拜。
和若陀那边的休闲生活说嗨嗨!
但是名为“摩拉克斯”的魔鬼露出了他的爪牙。
“不可以。”
俊美的魔神微笑着一抬手,玉京台的门口瞬间升起一道只有魔神看得见,也只有魔神会被拦下进出的浅金色屏障。
这道半透明的屏障上还有上古的文字辉映流转,随时生灭。
和玉璋护盾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归终:“……”
马科修斯:“……”
半晌之后,归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无耻啊你……摩拉克斯……”
岩神根本不在意友人对自己的评价,他微微一笑,容色之盛,仿佛牡丹盛放于明堂。
“可别忘了,今天只是看完了那些七星候选人们提交的对于如何建设发展璃月的计划书,明天还要一个个面试呢。”
新的工作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摩拉克斯:“等七星都选□□之后,我们都会比之前轻松的,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不知为何,归终脑内突然浮现出一张硕大无朋的饼。
而她,尘之魔神,正将这张饼套在脖子上,一口一口地啃。
而这张饼上,写着十个字:
摩拉克斯亲手画的大饼。
*
玉京台上的加班风云可谓是凄风惨雨,强大如魔神竟然还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没有周末也没有年假,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蒙德宣传部立刻撰写文章批评摩拉克斯如此行为并将标题编撰为“震惊!不转不是璃月人!”。
但,千里之外挚友的悲欢又要如何与若陀相干呢?
若陀: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只大橘状的龙罢辽。
一如猫中大橘除了吃就是睡,生活中全然没有半点烦心事;现在的若陀身边热热闹闹,还有非常光明的未来,同样生活中没有半点忧愁。
所以他甚至很平易近人地答应了和浮舍他们几个一起打麻将。
应达和伐难两个人凑成一对,这样刚好是若陀、浮舍、弥怒和她们俩,坐在一张桌子的四面上。
魈原本要被浮舍抓过来帮他算牌的,但魈的良心还会痛,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窗前对着阳光看机关术教材的栗茸那瘦小的背影,于心不忍,于是抛下了老大哥。
“我不玩了,我去陪小鱼。”
一句话,好兄长的人设已经彻底立了起来。
浮舍啧啧出声:“鸡贼。”
魈淡淡斜了他一眼:“你就想不到。”
说罢转身就走,不留一丝云彩,也不给浮舍一个多余的眼神。
浮舍:“嘿……”
*
魈走到栗茸身边,搬了张小凳子坐下。
“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栗茸知道他说的“这段时间”是指她结束了改写他命运的那个任务之后一直到现在。
栗茸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转向魈点了点头。
“一直都挺好哒,我做什么都很顺利。”
她笑起来,笑容挑起脸颊边的两颗浅浅酒窝:“不用为我担心哒!”
但随后她神情一转,瞬间换上了一张满脸凄苦的面具,就连眉毛都往下撇去:“但是……魈哥,我不想学这玩意。”
让她去把全身的鳞片染成绿色都比学机关术好。
魈抬手摸摸她眼看着头发已经薄了不少的脑袋,叹了口气:“若陀龙王说的其实很对。你就算向帝君告状,我想帝君也只会说,他很乐意看到你学习。”
毕竟,栗茸可能会去到他们鞭长莫及的地方。
届时的危险,只能由她一个人扛。
那么比起让她之后受伤,还是现在多学习一点比较好。
就连最容易被栗茸的撒娇动摇决心的魈都这么说,那整个璃月也就别再想找出一个可以管得了若陀老父亲那颗望女成龙的心的人了。
魈戳戳她脸颊上的软肉:“别撅着嘴了,我陪你一起学?”
栗茸拍掉他的手指,点点头:“好吧。”
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在这里坐着受罪,总比一个人枯坐对教材来得好一些。
至少心理上会舒服很多:虽然贫道也没有脱离苦海,但是道友毕竟和我一样嘛。
然后……
然后栗茸就被冰冷的现实再度甩了一个巴掌。
十分钟后,魈:“我都会了,小鱼可以不用等我了,翻页吧。”
栗茸:“……”
她幽幽提醒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没看懂呢?”
魈:“……”
他捏捏喉结,轻咳两声:“我突然想起来我也还有一个难点没有完全吃透。”
栗茸没有说话,但心理嘀嘀咕咕:不会安慰人可以不用安慰,这样一说她更觉得自己菜到家了。
她抬起头,双眼平视前方,望空一切,感叹道:“可能是我这辈子就和机关学没有缘分吧!”
传说中的情深缘浅,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条龙和理工科。
蒜了蒜了,她这头蒜就算勉强挤进了学神堆里也不过是橘外人而已。
还是让系统代工吧。
栗茸躺得非常有自知之明。
嗯,就是这样。
*
却说另一边,正在打麻将的四组人现在正厮杀到最激烈的场合。
栗茸让系统代打,自己就分出精神来听他们的战局。
现在听起来……好像是弥怒暂时占据上风,并隐隐有了要赢的势头。
但,没到最后一刻,输赢也还不能就这么下定论。
因为可以看出应达和伐难已经计算出了他距离胡需要的牌,现在正在严防死守。
坚决不可能让弥怒获得他缺乏的那张牌。
至于若陀……他第一次打麻将,能记清那么多种胡还是靠着枥木果实带来的无法失忆的能力。
赢是不可能的事情。
浮舍……浮舍嘛。
浮舍是不可能赢的。
就算奥赛尔从孤云阁底下重新突破封印爬出来,并且经过几千年的苦修成功一举反杀摩拉克斯,浮舍都不可能赢一局麻将。
栗茸觉得这一次赢的应该是弥怒。
毕竟虽然应达和伐难在严防死守,但扛不住弥怒的上家是浮舍嘛。
浮舍还是很有可能给弥怒喂一张他想要的牌的。
本龙的预测可是很少出错的!
栗茸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耳朵竖得比之前都高了点。
但这一次,她的预测却没能准。
正当弥怒从浮舍手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那张牌,原本用来迷惑对手的绷紧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甚至眉梢眼角已经露出了这把稳赢的表情时——
地面突然猛烈地震动了起来。
甚至整间石屋都有些摇晃。
牌桌上的那些麻将当然站不稳了,被摇了个七零八落。
眼看就要胡了却突然被这样的意外扰了牌局的弥怒第一个转头看向窗外。
黄土被一只巨大的东西从地下带起,四散向各处。
与尘土一起飞扬起来的还有威力堪比暗器的碎石。
魈眼睛微眯,当即穿透甚至遮蔽了日光的尘灰,看到了真正造成这一动静的生物。
那是一只头顶长着一根笔挺长角的类蛇生物,身上鳞片已然变得稀疏,鳞片掉落的地方重生新肉,覆盖着扭曲如犬牙差互的深色疤痕。
而在它的双眼处,有深深的黑色的烟絮状的阴翳覆盖掉了原本的生命的灵光。
*
提瓦特大陆上虽然已经确定了七神的权柄,但是魔神战争才刚刚落下帷幕,七神的光辉也没能照耀到这个世界所有的角落。
战争燃起的毁灭之火还在燃烧,灰烬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堆积,旧日的灾祸尚在苟延残喘。
栗茸倒是不慌。
毕竟现在的石屋里面坐着几乎整个璃月半数的战力。
我有十几张牌,你能秒我?
她问身边的魈:“这是什么呀?”
回答她的却是若陀。
“这是一位魔神曾经的眷属。”
浮舍他们年纪小不认得,但他却有相关的记忆。
曾经这只凶兽还不是魔物,双眼中也还闪烁着灵智的光辉,它俯首的魔神曾经与摩拉克斯短暂地结盟过。
虽然联盟很快破裂,曾经的盟友在瞬间互相刀剑相向。
但若陀还是记得自己曾经和这只眷属有过一面之缘。
“听说它的魔神早早在魔神战争中期就被围攻死去了,没想到它居然活到了现在……”
若陀的声音里面听得出几分唏嘘。
当年也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现在却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它已经失去理智了,大概在它的魔神死去的时候,它就已经被业障影响,成为了另外的生灵。”
“还是先解决一下它造成的动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