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婆娑。
宝庄村,傅家。
婉娘起身:“辞翊与芙凝扶为娘回房吧,娘有话说。”
夫妻俩只好扶她去往东厢房。
傅辞翊点了房中油灯:“娘想说什么?”
婉娘揉捏着颜芙凝的手:“方才我听北墨说起,就知你们夫妻感情不错,既如此你们是不是该把正事办了?”
夫妻俩:“正事?”
婉娘噗哧一声笑:“娘就直说了,你们该圆房了。”
颜芙凝:“……”
千防万防,防住了傅北墨,没防住婆母。
傅辞翊:“娘,您……”
“为娘怎么了?”
傅辞翊眉峰蹙起,硬生生吐出四个字:“为老不尊。”
他几乎不对母亲说过此般言辞。
此次确实是忍不住了。
“哦呦,听听,儿子说我老了。”婉娘掩面欲哭。
颜芙凝忙劝:“娘,夫君不是这个意思。”
婉娘抽泣一声,抹了并不存在的眼泪:“前几日,芙凝还说娘年轻来着。”
这对小夫妻都是有主见的人。
估摸着,谁都不肯先低头。
特别是芙凝,这孩子心如止水,辞翊若想进她的心,捷径便是小夫妻该多亲密亲密。
人呐,就是这么奇怪,一旦关系亲密了,这心里就有对方了。
自然而然地,她就可以当祖母了。
据说相爱的夫妻生下来的孩子特别聪明伶俐,想想就美。
夫妻俩对视一眼,将她的拙劣演技看在眼里。
傅辞翊道:“娘,您早些睡。”
婉娘佯装气恼:“儿大不由娘,你们是不听为娘的话?”
“娘,我困了,我与夫君先去睡了啊。”
颜芙凝拉了一把傅辞翊,两人的脚步忙不迭地朝外。
婉娘抿唇笑:“好,你们也早些睡。”
夫妻俩出了东厢房,傅南窈傅北墨这才回房,孟力与彩玉也回家去。
傅家院子安静下来。
夜风徐徐,月朗星稀。
西厢房中,傅辞翊黑眸沉沉,哑声:“娘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君子当克己复礼,再则她退亲在先,他绝无可能与她做那等事。
颜芙凝嗓音轻软:“我没放心上,在娘眼里我们是真夫妻,她如此催,也是当母亲的心。”
她能理解的。
傅辞翊颔了颔首,良久道了一句:“娘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娘。”
颜芙凝笑了笑,坐下先提笔开始写字。
傅辞翊盯着她的侧颜好一会,眼前的她耳垂莹润粉嫩,莫名可爱,引得他很想咬上一口。
喉结微滚,终究没什么动作,更没说什么,也坐下了。
过了一盏茶时辰,颜芙凝将下午的疑惑问了出来:“傅辞翊,你抱我骑马时,是不是存心吓我的?”
他将她卷抱上去,只一瞬一息,她压根没有时间反应,亦没时间能跨坐在马背上。
更何况,她穿的是裙裾,只能侧身坐。
那等情况下,她实在是怕极了。
傅辞翊心里承认,他确实想要捉弄她,戏弄她,逗弄她。
哪里想到,黑马疾驰,她能娇弱到极致。
她在他怀里颤巍巍地抖,折磨着他的所有感官,是他拉她上马时,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嘴上却道:“怎么可能?黑马是咱们一起买的,我自然想要你也骑下它。在北墨他们之前,先让你坐一坐马背。”
说罢,伸手摸她发顶,笑意清润,态度诚恳。
颜芙凝一怔,竟是这个理由。
好似说得过去。
“咱们给黑马取个名吧。”
傅辞翊淡笑:“你说取什么名?”
颜芙凝思忖,道:“它跑起来极快,咱们唤它腾云如何?”
“依你。”他提笔在宣纸上写下“腾云”二字,嗓音悦耳,“马如其名,它的实力不亚于要价一百两的千里马。”
颜芙凝闻言,瞪大了杏眼:“真的?”
“自是真的。”他颔首,“腾云如今年岁尚小,又绝食一段时日。今后好好喂养,加以训练,假以时日便是一匹千里马。”
颜芙凝雀跃不已:“傅辞翊,你好利害啊!你的眼光真的很好!”
芙蓉面上荡着笑意,殊色动人。
傅辞翊看她笑,也跟着笑。
他识马的本事是祖父教的。
祖父还教他,哭起来都很好看的姑娘,笑起来更好看。
眼前的她,果然笑得极其好看!
她拍拍他胳膊:“那你告诉我,马场上,你如何将腾云驯服的?你分明已经驯好它了,可北墨他们还是骑不了腾云,唯你才能骑,这是为何?”
“它大抵怕我。”
“怕你,为何?”颜芙凝不甚理解。
男子淡淡道:“驯马时,我对它说驯不好的马,唯有死马。”
颜芙凝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有些人天生就是阴鸷的,不能惹,不能惹!
小心肝又开始慌乱地跳,总感觉自己若是做点什么惹恼他的话,后果很严重。
傅辞翊垂眸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取出宝蓝色的穗子,支开话题,“荷包呢?”
傅辞翊指了指自个那侧床头:“枕头下。”
颜芙凝不禁好奇:“还在枕头下?”
那日似孩童一般将荷包藏匿在枕头下,她还以为他会挪个地方的。
傅辞翊嗓音不咸不淡:“你又不碰我枕头,自是安全,不怕你偷。”
“……”颜芙凝一噎,“什么话?谁稀罕你的东西?”
荷包是他了,她只不过帮忙做了而已。
说着,去他那侧床沿,俯身在枕头下翻出个荷包。
压扁了的荷包。
颜芙凝手指灵巧地松了松荷包,取了针线,将穗子缝了上去。
傅辞翊静默看着她。
此刻,意外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
翌日,天气颇好。
颜芙凝带着种子,带着傅北墨、孟力、李信恒与彩玉下地播种。
先前种过菜的土地,重新翻了翻,而后撒种子,浇水。
种着长豇豆、四季豆的植株旁,除草。
人多,干起活来也快,只半天功夫就完工了。
颜芙凝拔了两篮子青菜,给李信恒一篮:“李大哥带回家去吃。”
“好!”李信恒高兴接下,“昨儿开始,黑马吃了不少干草,我娘说定能将马儿养得壮壮的。”
“我与夫子给黑马取了个名。”
“什么名?”
“腾云。”
众人都说好听,一路聊着回去。
此刻的西厢房内,傅辞翊正温习功课。
婉娘独自摸索着过来,悄悄问大儿子:“儿啊,昨夜成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