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个午后，江桥就这么坐在病**,怔怔的看着窗外。
吃完外卖，懒得收拾，便将盒子扔在了床头的柜子上；柜子已经很乱了，上面有烟灰缸，有果皮，有擦嘴的纸……
江桥并不介意自己这么邋遢，反正现在的他，就是这样了。
所有糟糕的东西，对应的，都是江桥糟糕的心情。
韩晴雪回全国通，接手了卢伟的工作。
柳如烟让陈晨接手了自己的部分工作，虽然她并没有责备自己什么，但江桥很清楚，她的耐心终将会被自己耗尽。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轮回。
曾经随着他进步的人们，都走到了他的前边,他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孤僻的起点，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不愿看向外面一眼。
……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江桥下意识的想要整理一下桌子，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越是狼狈的时候，越会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他慌忙收拾屋子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帮他清理掉了桌子上的垃圾。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垃圾桶,将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
江桥抬起头，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是优菈。
她们就这么对视着。
“屋子里的垃圾清理一下，你的心情或许会因此好一些。”
优菈对江桥笑了笑，笑容中包含鼓励，隐隐也有一丝心疼。
她终究还是来了。
江桥向她点了点头，正要一起收拾，但大脑却一阵眩晕……他知道，自己的抑郁症又发作了。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呼吸变得愈发困难，灵魂再次沉浸在深海之中。
就在他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优菈扶住了他，江桥紧紧抓着优菈的肩膀，甚至差点扯断了她的吊带，这是心情的发泄……
他只顾着发泄自己的心情，全然不顾优菈的肩带，到底能承受多大的力气。
下一刻，断裂的声音便在江桥紧握的手心中传来……也惊醒了江桥……
江桥看着优菈，实在是过意不去，毕竟那是内衣肩带，被扯断的感觉，一定非常的不舒服。
在江桥以为她会不高兴的时候，她只是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江桥眼角的泪水……很奇怪，就是这么一个动作，江桥的眼泪便流淌不止……曾经那些恨之入骨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崩塌瓦解。
优菈轻轻拍了拍江桥的后背，便去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肩带断掉的地方已经被打了结，所以衣服上明显有一块凸起的地方。
不仅如此，原本披着的头发，也被她扎成了辫子……
在江桥的注视中，她替自己整理了床铺，然后又清理着床头柜子上的垃圾……
当她将烟灰缸里的那些烟头，也都清理掉的时候，原本乌烟瘴气的病房，顿时清爽了很多。
江桥有些恍惚，这大概就是她做居家女人时候的样子吧……
在江桥的心中，这样的她已经不真实太久了，突然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情，让江桥心里百感交集。
“我是你的速效救心丸吗？每次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好像都不快乐。”
优菈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江桥。
江桥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内心却弥漫着一种悲壮的苍凉，就像是一座刚被血洗的城池，里面冷风瑟瑟，尸横遍野……谁也不想把爱情变成一场战争，尤其是她不快乐，自己也是输家。
“这儿有个削好的梨，你怎么不吃？”
“忘了。”
“那还留着吗？”
“已经坏掉的东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优菈点了点头，将梨扔进了垃圾桶里，像是一只熟透，已经烂掉的果子，从树上掉落地面，然后摔得稀巴烂。
……
回到病**，江桥半躺着，优菈坐在床边。
一时间，他们两个都找不到能聊开的话题。
还是江桥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是要来？”
“我不知道。”
话题好像就这么被聊死了，但江桥却看出了她的纠结，于是继续开口问道：“那你来了，打算做什么？”
“带你离开哈市一段时间。”
优菈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江桥也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些穿过玻璃的阳光，在地面上氲出了一个个光圈。
再抬头看看，更远的地方，有一群白鸽落在老旧的单元楼上，忽然一辆厢式货车从那里经过，它们便都飞了起来，在天上盘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落了回去。
对于江桥来说，他倒真的很希望，这群白鸽能够给自己的内心带来一点和平的力量。
片刻之后，江桥转过头，看向了优菈：“是晴雪又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说，她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也不想再自以为是的去做认为对你好的事情，因为离开了你两年之后，我才发现你过得并不快乐。”
优菈失落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心底一定是恨我的。我失踪的那两年，甚至连阿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更让你对爱情彻底失望……但没关系，我想再陪你走一段路。如果你需要我留在你得身边，那我不会再逃避，任何困难，咱们两个人一起面对。如果这一段路走完，你仍然觉得她是你最后的港湾，我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好。”
江桥长长的出了口气，她们三个纠缠半生，也该有个了断了……
……
“既然你答应了，就由她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疗养一段时间，再由我陪你。我们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桥转过头，看向了韩晴雪。
她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灯光有些昏暗，以至于她的身影并不那么清晰，可又如此的真实，因为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他们三个人。
“人是我叫来的，虽然会想起你们紧紧相拥的画面，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其实，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因为我们都很克制。而且，我也算是听到了一番真心话。
我们三个人注定会有一笔糊涂账，你不希望伤害到我和优菈之中的任何一个，我又何尝不是，优菈也是我的朋友，你是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男人，如果最后一定要放下，我也希望你是幸福的……优菈她也一样，否则何必如此克制，如此委屈自己呢？”
顿了顿，韩晴雪又笑道：“但你千万别觉得，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奖励。有可能到最后，我们两个谁都不会跟你在一起！”
……
这对江桥来说，无疑是一个梦幻的夜晚，他本以为优菈回到自己的身边，已经是一件超出想象的事情，却没想韩晴雪竟然给了自己和她一个空间，让他们三个人慢慢理清关系。
江桥不知道，当这样一个设想变成现实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
三个人走出了医院，事实上，江桥的病是心病，即便是药物介入，在医院也只能起到观察的作用。
可现在的他焕发出来的神采，颇有种枯木逢春的感觉。
是的，如果他是一条干涸的河流，枯萎的果树，韩晴雪跟优菈两个人，无疑滋养了他，让他重新有了一份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回到了那个天台，韩晴雪买了一颗假树，挂着那种可以发光的气球，她已经挂上去了一个，天台里顿时因为对面霓虹灯牌闪烁不定的光线，而多了一点既温馨又迷幻的气氛。
“这东西三十块钱一个，我在楼下花了三百买了十二个，应该没吃亏吧？”
韩晴雪向江桥问道。
“听起来是没吃亏，不过你要去大世界批发城，可能这样的气球三百块钱能买三十个。”
江桥的情绪转好了许多，甚至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他的实话实说，让压根没接触过小市民生活的韩晴雪很是泄气，但很快，她又自我安慰着说道：“如果这些气球都是从大世界批发城拿的货，那也是有物流成本的，人家再拿到市区去卖，也是一种人力成本，所以我觉得卖三十块钱一个，还算合理。”
“这里可是道外十二道街，从这打车到大世界批发城都用不上十五块钱……”
韩晴雪笑了笑，但优菈却不愿意了：“你这人非要让人心里不快活才舒服吗？”
“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再说了，晴雪犯得着计较这几十块钱嘛。你换个角度去想，其实晴雪便宜了劳动人民，也是一种奉献！”
看到江桥贫嘴，优菈习惯性的翻了翻白眼。
可那熟悉的模样，让江桥感到一阵久违的感动，他摇了摇头，才相信这不是一场梦。
“江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让我不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要学着在生活中寻找乐趣……”
韩晴雪一边挂着气球，一边向江桥笑道：“尤其是那些底层的打工人，靠的就是生活中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乐趣，我觉得这些闪着光的气球，就是我的乐趣……也不知道把这棵树上都挂满气球，会不会很好看。”
“说真的，以前我觉得你就是个工作狂。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我得生活……可今天，我终于看到一个真实立体的你，这很好……就好像一个人突然开了窍，然后打开了新世界的一扇门！”
“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不会太晚……”
停了停，韩晴雪向优菈跟江桥说道：“江桥，你个子比我高，你来挂那个灯……优菈，你跟我扶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