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另一端的江常明沉默,随即电话另一端传来了王艳不耐烦的声音:“你半夜不睡觉扒拉我干啥?”

“咱妈不行了,就差一口气在那吊着,江桥正在朝咱家赶,等着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短暂的寂静过后,江桥听到了王艳粗重的喘气声,跟压抑着的呜咽。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去!当年我外出打工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我不再是她的女儿!现在她不行了,又回过头要见我最后一面……凭什么?凭什么??”

王艳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可江常明直接把电话交给了她:“你自己跟儿子说,我先穿衣服下去了!”

“我知道你心里对她有恨意,虽然我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但你真的不打算见她最后一面吗?”

江桥的语气十分锐利:“如果她对你没有愧疚,就不会孤零零的在养老院,用孤独惩罚自己数十年。如果你不在乎她,就不会替她交养老院的各种费用,替她找护工……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面了,去与不去,你自己做决定,我会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如果你还是坚持不去,那就这样吧……”

说完,江桥便挂掉了电话。

而这个时候,他也已经将车,开到了曾经的那个家楼下。

此刻,江常明已经下了楼,江桥按了一下喇叭,示意他上车。

“江桥……我再去劝劝你妈,不管怎么说,她们母子之间,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透过倒车镜,江桥看到了江常明愧疚的模样,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毕竟他俩结婚的时候,王艳就已经跟张凤英切割了生活,他跟张凤英之间焦急少得可怜,甚至也就见过寥寥数面……

“别劝了,咱们就在这里等吧……她要是有心,会跟咱们走的,如果真恨到了骨子里,你劝也没有意义。”

江桥失神的看着前方,曾经他希望自己有一双手,可以排山倒海,力挽狂澜,但现在却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是他没得选。

三代人之间的恩仇,是不可能靠一个人化解的,生离死别他更掌控不住。

时间一点一点的向前推移,困意翻涌而来,可江桥却不敢睡,生怕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接到噩耗。

也或许,姥姥心中那一点执念还在支撑着她。

“江桥,你妈……她不会真铁了心吧?”

在漫长的等待中,江常明也逐渐变得焦虑了起来。

自己的爷爷,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时候,他还在给饭馆进货,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收到了一张死亡通知书……那是他一生的遗憾,所以他更不想让这样的遗憾,同样发生在王艳的身上。

不论中间经历过什么,那都是一段血浓于水的羁绊。

时间渐渐的推移,清晨的阳光逐渐将远处的江水跟天空,变成了一半莹白、一半金黄,显得格外瑰丽。

江桥跟江常明的心却是一片灰蒙蒙,他们决定再等半个小时。

如果半个小时之后,王艳还是不打算出来,那他决定带着江常明先行回去。

他们等不起了,因为姥姥能坚持多久,完全是个未知数……

“江桥!你妈她出来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江常明突然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江桥转过头,就看到王艳走出了小区。

江常明连忙打开了后车门说道:“我就知道,我媳妇儿不可能那么无情!”

“你话怎么那么多!”

王艳嘴上这么说,但她看上去气色很差,显然也是一宿未眠,甚至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这一夜她是以什么心情度过的。

“走吧,希望一切都还能来得及……”

江桥没有多话,直接发动了车子,朝着哈市赶去。

…………

江桥终究是疲劳驾驶,速度远远没有来时那么快,直至十点多,才回到医大医院。

这一整夜,张凤英始终没有能够醒过来,除开柳如烟公司事务实在繁忙,先行一步离开,就连陆诗诗跟汪丽,也在病房陪了一宿。

优菈先行回到了出租屋,打算带点换洗的衣服过来,准备留在医院,送张凤英最后一程。

江常明带着王艳进了病房,其他人则是退了出来。

没一会儿,韩晴雪、卢伟等人便赶来了。

“你小子挺不讲究啊!”

卢伟的语气有些不满:“就算我们工作忙,但你一个电话,我肯定是要带着人过来的……之前你把那么大的功劳让给我,让我在全国通前途一帆风顺,所以你以后有事儿,不能瞒着我,知道吗?”

“我明白……只是事发突然,我来不及通知别人……”

江桥点了点头。

韩晴雪来到了江桥的身旁,怔怔的看着重症监护室的门。

“江桥,你跟你姥姥见过几面?”

韩晴雪突然开口,向江桥问道。

“算上近一段时间,也就十几次。”

江桥点上了一根烟:“我以为,终有一天,我会解开这个家的所有矛盾,然后我们就可以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事实就是,这十几面,已经是我们这一生的全部交集。”

“人生无常……”

韩晴雪喃喃自语。

“晴雪,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道德绑架的人,相反,我很理解你第一次见到兰阿姨的心情,那是一种打破原本生活的恐慌,这其中还会夹杂着愤怒跟委屈。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她一次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我姥姥能够醒来,再跟我们说上几句话……”

韩晴雪陷入沉默,或许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产生了思考跟动摇。

就在这个时候,优菈重新回到了病房,带来了换洗衣服的同时,也为江桥带来了吹奏朝花夕誓的那支口琴。

“我记得,那首曲子是你母亲教会你的,也是她小时候经常吹给姥姥听的,如果你的母亲愿意原谅姥姥,那这首曲子,应该就是对原谅最好的诠释……”

江桥从优菈的手中接过了口琴,恰巧就在这个时候,江常明猛地冲出了病房,朝着江桥大喊:“儿子!你姥姥她醒过来了,想要和你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