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要有第三个人在,我和韩飞都会比较正常,每次只要剩我们俩,他就会失去冷静,我就会加倍冷静。
这不,我们头一来,韩飞又成了那副志得意满,言语铿锵的模样。
其实坦白说,这韩飞长的并不难看,勉强也算是风度翩翩。
他跟我们头,都属于那种浓眉大眼的类型。
只不过他稍稍有点儿黑,经过了葱郁睫毛过滤过的目光又仍是那么凛冽,所以在我的感觉中,还是有九成像门神。
我们头看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仍然是说说笑笑,难怪他高兴,如果这个方案签定,后期利益是比较可观的。
这个方案,足足费了我两个多月的功夫,前期的市场调研和数据采集,后期的拟定,后来的半个多月,我们头一直跟我一起在跑,这也是我重视这个方案的原因,我可以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但是却不能漠视别人的努力。
所以我也一直尽力维持着谈笑有度,举止合宜的职场人士形象,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职业笑容尽量维持在脸上。
但是只要我们头一端起杯子喝酒,或是打个电话,视线短暂的离开,韩飞嘲笑的目光就立刻扫过来,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你不是讨厌我吗,还不是要对我笑?我的连锁反应立刻产生,笑容收起,眼睛空洞的找准不可知的某个点,表示着我目中其实无你的意思。
最多只不过是几秒钟,我们头的目光回来,我们俩在同一瞬间恢复正常,极为训练有素。
终于在漫天的眉眼官司中吃完饭,不晓得我会不会消化不良。
我出去结完账,然后用目光询问了一下我们头,他点了点头。
于是,我迫不及待拿出合同,非常礼貌的放在韩飞面前,非常礼貌的笑着:“韩总,您再看一下合同有没有问题?”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此时站在他的右边,我们头坐在他左边,他偏过脸来时刚好只有我能看到。
他对我露出一个无声而呲牙咧嘴的笑容,眼睛却没有笑,而是冷嘻嘻的看我,真是幼稚!我的表情丝毫没变,他盯着我,声音在笑,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怎么,这么着急?怕我跑了?这顿饭就白请了?”“哪里,韩总一向是大忙人,难得见面,怎么敢一再浪费您的时间。”
我笑的谦逊,可捏着协议书的手指都气的有点抖。
“那好,”他忽然端起桌上剩余的白酒,哗哗的倒满了高脚杯,“小诺,你今天晚上可是一滴酒也没喝啊,这样吧,你喝了这酒,我立刻签字,怎么样?”我吓了一跳,天,这么一大杯白酒,喝掉我会醉死的。
我们头也吓了一跳,笑着打圆场:“韩总,别吓唬小姑娘了,她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韩飞看了看我们头,假笑着:“这么点酒,哪会有事,她又不开车,你放心好啦。”
说着,斜瞥着我,拿起笔,吊儿郎当的敲着桌子。
我们头笑着:“算了,我替他喝吧?小邱,据我所知还真是不会喝酒。”
韩飞冷笑着,索性连客套都没有的:“你喝了不算。
就要小诺喝。”
你是不是男人啊?我真想提起脚来踢他一脚。
单腿站了半天,有一点累,我稍稍挪了一下,他飞快的看了我的腿一眼,神色中似有犹豫,却仍是一脸挑衅的看着我。
吕总也有点生气,勉强带笑的说:“算了小诺,韩总今天不想签,咱们就改天再说。”
我看了吕总一眼,犹豫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吕总,韩总是考我呢,我可不能给您丢脸。
嗯,我家在花园小区7号楼三单元,您记好哦!”然后,端起酒杯,在吕总阻止之前,也在自己后悔之前,已经哗的倒进了咽喉。
从没喝过白酒的人第一次喝白酒不知是不是都是这样,冲鼻的呛,火焰般的炙热,一路烧进去,我顿时泪眼汪汪,喝了多半杯,我一下咳起来,狂咳了几下,强忍住,然后又端起杯子,韩飞忽然站起来,一把抢过杯子,重重的放桌子上一放,提起笔来,看也不看的签上大名。
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然后他的话不依不饶的响起:“小诺啊,我签这个合同,可全是为了你,你明不明白啊?”“韩总您太客气了,贵公司人才济济,您这么说,我真是愧不敢当。”
酒意涌上来,脸火烫火烫,头上好像蒙上了一个厚厚的棉罩,听外面说话都听的不是很清楚。
脚下像踩不到实地,腿软的只想摔倒。
可意识,却是说不出的清醒。
好像听到我们头在打圆场:“呵呵,大家互惠互利,合作双赢嘛,小诺为了这个方案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韩总,您能体谅太好了。”
“小诺的心思,我可看不到,吕总啊,你手下还真是有能人啊。”
我强撑着身体,慢慢的坐下来,尽量维持不要失态。
我们头的嘴唇好像在动:“呵呵,肯干活的都是能人,就怕不好好干活偷懒的,呵呵。”
下面的记忆开始模糊,韩飞仍是说了又说,我们头也一直在回答,我一声不吭的紧紧捏着拳,笔直笔直的坐着,紧紧的咬着唇。
终于结完账要走了。
我们一向谨言慎行的吕总不避讳的过来扶住我,走到停车场,韩飞不容置疑的说:“小诺,我送你,我顺路。”
“啊,怎么好意思麻烦韩总,而且我跟我们吕总还有点事儿。”
我极佩服我自己,在这种云雾状态中仍是回答的滴水不漏,人的意志力真的是非常有力的东西。
韩飞哼了一声,冷笑着:“我看小诺的酒量很大嘛,改天我不开车时,咱们好好喝一杯。”
我不语,我们头笑起来:“小邱跟着我吧,我去取车。”
边说边往车子走去韩飞落后一步,转身挡住我,我不得不停下,感觉自己有点摇晃,胃里火烧火燎,我低声恶狠狠的:“尊驾姓门名神吗?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他皱了皱眉,也压低了声音:“终于知道什么叫翻脸不认人了,终于知道什么叫落井下石了,终于…………”这时我们头已经取了车,面冲我们,正开过来,我立足不稳,几乎每一秒都有可能与地面亲吻,可反应却仍是清晰,打断他的话,小声而快速的说:“你的汉语言学的不好,这叫做过河拆桥,或者卸磨杀驴。”
韩飞偏头瞪着我,我们头已经堪堪到了面前,他飞快的说:“真不知道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已经没力气理他,毫无仪态的爬上车,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吁了口气,开到一个路口,正好是红灯,我们头忽然把微醺的脸俯向我,带着一丝宽容的笑,我正用手撑着头,用全部的意志抵挡疯涌面来的酒意,不由吓了一跳,迟钝的抬头瞪着他。
吕总笑嘻嘻的,这一点点酒让他比平时显得亲切了许多:“小邱,这个韩飞,人不错啊。”
我脑子昏沉沉的,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正常:“吕总,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一脸自以为是的样子。”
“嗯,看的出来,”吕总沉吟着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
我忍不住冲口而出,声音大的吓人:“吕总,你想劝我为了公司忍受他吗?”“哦,不是,”吕总被我的口气冲的干咳了几声,然后正色的:“这韩飞还不错,不过,小姑娘一辈子的事,比任何什么公司都要重要的多。”
这还差不多!我们头就是这点好,永远充满长者风度,一点儿也不市侩。
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吕总,我尽量协调,在一定范围内,我一定不会惹恼他的,但是,要是他真的很过份,我恐怕不敢保证。
吕总,还请您不要生气。”
“没有,不会,我相信你心里会有分寸的。”
好难受,想吐,却吐不出来,这么一点点透明的**,居然能让人难受至此。
脑袋木的几乎毫无知觉,只是火在烧,烧的透骨透心。
车停下来时,我们头好像推了我几下,我想动,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直到一个修长的人影拉开了车门,对上那双深深的眸子,我头脑一清,立刻像考拉熊一样巴上去:“卓不凡,卓不凡哪!”“乖,小诺,乖,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