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践中,我们通常会把班级民主管理约化为协商管理、制度管理,或者是学生的自我管理。仔细思考,其实协商管理、制度管理和学生的自我管理,都不能等同于班级民主管理。
第一,民主管理不等于协商管理。协商当然是民主管理的要义,但问题在于协商以什么为基础。按照杜威的民主教育实践,协商的基础乃是科学态度和科学方法,只有建立在科学态度与科学方法之上,也就是一开始就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协商才会导致民主的实践。如果协商只是建立在对权威的认同,就会导致表面上的民主协商,实际上确是威权的实践。学生的共同参与只不过是迎合了班级管理背后的权威者,学生表面的民主实践不过是其背后教师的权威人格的实践而已。
第二,民主管理不等于制度管理。学生的发展是一个过程,班级管理并非一蹴而就,这意味着班级的民主管理,绝不是民主地弄一套并不能体现民主精神的制度就完事,而是必须使得整个班级管理的过程成为学生理性逐渐发展的过程,这意味着班级管理必须给学生以尝试错误的空间。对于未完成中的学生个体,一旦用太多规范的形式,就将他们尝试错误的空间大大压缩,尝试错误空间的缩减本身就意味着个体自由行动的空间,即人性的缩减,人的发展就被缩减成为预先所定的规矩。教育的目的应当是人,班级管理应该是给人提供充分的空间。正如作为民主理念重要代表的洛克在其《教育漫话》中所提到的,给孩子们的规矩应该越少越好,对他们习惯的养成,只能一条条做起来。那种事无巨细、一网打尽,把学生整个学校生活都规范起来的班级管理方法,除了削弱学生在班级生活中的生命活力,减少他们尝试错误的机会,就只能达到每个学生都被管住的目的。这也是杜威强调道德发展的过程应该是学生置身道德问题情境中主动探究、获得自我成长的过程。杜威的民主教育过程,其核心主要是两点:一是没有特定的道德标准,是一种开放的道德理念,是让个体获得自身的成长,而非达到个体对外在标准的契合;二是强调个体置于道德问题的情景中,通过对道德问题进行自由探究,而非对结论的简单认同作为个体道德发展的基本形式。正是开放的道德观和基于探究到的情景,促成个体自我的积极成长。
第三,班级民主管理也不等于自我管理。班级管理的目标确实是达到学生的自我管理,自我管理乃是民主管理的表现形式。问题在于,什么是自我管理,确切地说,什么是民主的自我管理?所谓自我管理,其目标并不是一味地自己管住自己,而是把自己的行为建立在自我理性基础上,也就是理性的自主,理性自主才是自我管理的灵魂,也就是民主管理的灵魂。惟其如此,我们才能在繁复的管理细节中,都能让每个人作为管理的目的而不是工具存在。正因为协商和班级规矩都建立在促进个体理性生长的目标之上,所谓班级民主管理的灵魂就清晰可见,那就是理性的生长。如果民主管理的目的就是如何管束住学生,让每个学生按预设的目标去执行,那么,鲁迅先生在《聪明人、傻子和奴才》中所写的奴才早就已经达到民主管理了。
所谓班级民主管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也很难有一个确定的模式。也许,开放性本身就是班级民主管理的核心。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班级管理实践只有上升到对班级管理最高目的的追求,也就是对每个人以其自身的健全发展为目的的追求,才是真正的民主管理。否则,新瓶装老酒,外表冠之以华丽的民主样式,而骨子里其实是奴性十足,与真正的民主管理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