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讲述的是王阳明45岁那年的十月至47岁那年的三月，大概一年半时间里王阳明先生的人生事迹。其功绩最著名的要算安定中国南部的乱民，即平镇横水、桶冈、三浰等地的蟊贼流寇。

王阳明尚武既久矣，然而可惜的是，大丈夫志向远大，却很少有用武之地，时局的向前发展，终于给了他大显身手的好时机。恐怕世界上再没有能比王阳明先生更喜爱军事且用兵如神的人了吧！

受命后，他慨然赶赴前线去征讨敌寇。在此后的戎马生涯中，他也想方设法，穷尽思考，避免了与敌寇的兵戎相见。就卢珂战役而言，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池仲容招降至麾下，这是最著名的事例。

受命平定漳南巨贼

正德十一年（1516），王阳明45岁，当时他还身处南京。

就在此时，在中国南方的汀漳地方和下面各郡，贼寇的骚乱频频发生。于是在当时兵部尚书王琼的举荐下，王阳明被任命为都察院左检都御史，作为朝廷的钦差大臣，巡抚中国南方的赣南、汀漳等地。当时王琼的举荐理由是，王阳明满腹安邦剿贼的韬略，才干又卓越超群，钦差之职非王阳明莫属。

季本不相信，问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思舆笑着回答道：“我曾暗暗观察，王阳明此行的目标十分明确，而且意志坚决。你也知道，王阳明文韬武略，满腹才学，而且心思镇定，非常人可比。之所以到现在还默默无名那是因为长时间以来，王阳明没有用武之地而已。”

就在此时，大明的国威日渐式微、每况愈下，流寇在各地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最严重的就是正德六年发生在江西省下面的各郡里的大骚乱。南昌、赣州等地不断出现敌寇割据，这些土匪占山为王，经常跑出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附近的普通群众闻之皆胆战心惊。

铲除这伙贼寇刻不容缓，于是朝廷委派一个名叫陈金的左都御史统管军务前去征讨。左都御史陈金领命后，立刻就调兵遣将赶往江西，通过一番征讨后江西民众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但是陈金有个毛病就是居功自傲，取得成功后，他依仗着自己的军功，就在当地横征暴敛，戕害无辜平民。比起那些被消灭的贼寇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陈金不仅没有管理军队在当地的胡作非为，而且好逸恶劳，民间私底下怨声载道。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就委派王阳明先生巡抚赣南、汀漳等地方（包括中国的南安、赣州、汀州、漳州等多地），希望挽回已有局面。

训诫流寇

正德十二年（1517）初，王阳明46岁。

就在去赣南赴任之际，王阳明路过吉安府万安县，恰好遇到了数百人的劫匪团伙。这帮匪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跑出来烧杀抢掠，以至于附近经商的商人们都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遇到了有身家性命之忧。简言之，就是躲避都唯恐不及，还有谁敢贸然出来与这些匪徒抵抗呢？

王阳明获悉了这个情况，决计要铲除他们，为民除害。于是王阳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命令这些遭遇敌寇侵扰的商船联结起来，摆出要和匪徒们血拼到底的样子。一时间，旌旗翻滚，鼓声齐鸣，如同发动了对劫匪们的冲锋号角。

那伙匪徒哪见过这等阵势，见状立刻明白自己的逍遥日子过到头了，他们还以为是朝廷下令剿灭自己的官兵现身了，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岸边求饶：“我们原本也是本地的饥荒灾民，之所以选择落草为寇，那是为了得到朝廷的救济而迫不得已啊！”

王阳明了解到其中情由后，便命令将船泊岸，对那些匪徒们说：“你等传话给其他匪徒，朝廷已经知道你们遇到饥荒的事情，我原本是朝廷委派的钦差大臣，等我到达赣州官衙后，会立刻处理赈灾的事宜，我会给朝廷禀明实情，帮你们申请救灾粮饷。你们这帮土匪，今日速速散去，等待朝廷的救济，不得再聚众滋事。倘若你们仍不知悔改，胆敢再祸害百姓，必然会招致灭顶之灾！”

听到王阳明如此严厉的申斥，土匪们无不噤若寒蝉，赶紧作鸟兽散。

就在这一年的正月十六，王阳明抵达赣州的就职所在地。到任后，他终日开府办公，命令下辖地方公平分派救灾物资，招抚流民，还在大堂之前树立了两个匾额，上面分别刻上：

求通民情

愿闻己过

侦识奸贼

汀漳地方有两个名叫詹师富、温火烧的土匪头目，他们占山为王多年，气焰极其嚣张跋扈。于是王阳明与湖广、福建和广东三地的地方士绅协商，约好了时间一起发动征讨。

有一点王阳明起初有所忽略，那就是在赣州这个地方，官兵中很多人与这些匪徒暗中有所来往。这些人接受土匪们的贿赂，给土匪们通风报信，于是就经常出现这样的状况：官府还没有开始采取行动，敌人就已经知道官府的动向，早早地便做好了防范。

在王阳明的府衙就有这么一位老衙役，十分狡黠奸猾，经常从事这样的勾当。王阳明通过调查得知这一情况后，把老衙役叫到自己的卧室里面，对他说：“你暗中通贼，给他们通风报信，这已经是犯下了死罪。如果你能洗心革面、戴罪立功的话，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老衙役立刻求饶。王阳明便命令他供述出奸贼们的名单和最新动向。老衙役也深知自己所犯的罪行，立刻口头求饶，表示愿意合作，于是很快把奸贼的名单如数供出，还把土匪们的最新情报报告上来。

老衙役的反水，使得王阳明剿灭贼匪的计划势如破竹，他也按照之前的允诺，赦免了老衙役的罪行，从而争取到了获得胜利的主动权。

诚然，当时的政治局势复杂多变，不仅贼匪横行，很多受灾的良民也夹杂其中，于是土匪和良民互为杂糅，很难区别出来究竟谁本来是土匪，而谁又本是良民，即便会用兵打仗的谋略之人对之也是束手无策。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官员的随机应变之才略了。前已周知，王阳明先生是文臣出身，虽有志于武举治国，但是他仍能将二者结合起来，出台温和的法治政策。这也正是王阳明的过人之处。

十家牌法

对于土匪的不断侵扰，王阳明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推行“十家牌法”政策。

王阳明“十家牌法”的主要内容为：每十家划分为一牌，每户门前又设置一小牌，查实造册报官备用。规定每日每人执牌挨户察纠情况，如有异变随时报官。如有隐匿的情况发生，处于同一牌的十户人家都会连坐。具体内容如下文：

本院奉命巡抚是方，惟欲剪除盗贼，安养小民。所限才力短浅，智虑不及；虽挟爱民之心，未有爱民之政；父老子弟，凡可以匡我之不逮，苟有益于民者，皆有以告我，我当商度其可，以次举行。今为此牌，似亦烦劳。尔众中间固多诗书礼义之家，吾亦岂忍以狡诈待尔良民。便欲防奸革弊，以保安尔良善，则又不得不然，父老子弟，其体此意。自今各家务要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妇随，长惠幼顺，小心以奉官法，勤谨以办国课，恭俭以守家业，谦和以处乡里，心要平恕，毋得轻意忿争，事要含忍，毋得辄兴词讼，见善互相劝勉，有恶互相惩戒，务兴礼让之风，以成敦厚之俗。吾愧德政未敷，而徒以言教，父老子弟，其勉体吾意，毋忽！

（参见《十字牌法告谕各府父老子弟》）

王阳明的“十家牌法”政策很快达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与日本的“五人一组制”如出一辙。“五人一组制”兴起于日本的江户幕府时期，它是基于当时，为了更严格地管理全国内的村落，在日本最低级别的行政组织——村落中建立的自治组织形式。大概就是将近邻的五户人家编为一组，互相负有连带责任。他们不仅要一起预防火灾、盗贼，抵抗天主教，还要互相担保纳贡，互相扶助，如同常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十家牌法”规定极其严密，实施也非常严厉，而且王阳明还辅助性地制定了《谕俗四条》，具体内容如下。

谕俗四条

第一条：为善之人，非独其宗族亲戚爱之，朋友乡党敬之，虽鬼神亦阴相之。为恶之人，非独其宗族亲戚恶之，朋友乡党怨之，虽鬼神亦阴殛之。故常言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第二条：见人之为善，我必爱之；我能为善，人岂有不爱我者乎？见人之为不善，我必恶之；我苟为不善，人岂有不恶我者乎？故凶人之为不善，至于陨身亡家而仍不悟者，由其不能自反也。

第三条：今人不忍一言之忿，或争铢两之利，遂相构讼。夫我欲求胜于彼，则彼亦欲求胜于我；仇仇相报，遂至破家**产，祸贻子孙。岂若含忍退让，使乡里称为善人长者，子孙亦蒙其庇乎？

第四条：今人为子孙计，或至谋人之业，夺人之产；日夜营营，无所不至。昔人谓为子孙作马牛，然身没未寒，而业已属之他人；仇家群起而报复，子孙反受其殃害。是殆为子孙作蛇蝎也。吁，可戒哉！

（参见《王阳明全集》）

变更兵制

因为赣州地方自古以来山高林密，盗贼割据，如果要调兵遣将，那更是费事至极。根据史料记载，如果地方要上书请朝廷派兵支持的话，从出兵到援军抵达，前前后后没有一年时间是根本不行的。费时间且不说，还要花费令人瞠目结舌的天价军事开支。朝廷的军队到达地方，骄横倨傲，不服管教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这样算下来，他们带来的损失几乎要超过带来的收益。

王阳明针对这个情况，也做了仔细的考察。他就在民兵预备役上想办法。后来他命令所辖四省从所属区域内，从民兵预备官中选拔出骁勇之士，集中在府州县衙训练。这些勇士称为乡勇，意即由民间挑选出来的壮丁组建成的部队。

每个县府多的推选十来个人，少的也有七八个人，最后集结起来。福建和江西两省分别挑选出来五六百名，湖广和广东两省也有四五百名，气势十分可观。这些选来的乡勇中才略出众者后来也有人被擢升为军官将领统率军队。剩下的兵士们则驻扎训练，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们戍守城池；如果有突**况出现，他们立刻展开救急，展开机动式迎战。这为王阳明最终剿灭贼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讨贼

王阳明到任赣州十几日，其文韬武略之才就展露得淋漓尽致。例如倡议建立护城士兵。平时部队驻扎在村庄里面，遇到贼寇骚扰的时候马上进入临战状态，这一制度实行后，部队很快就取得了很多次胜利。贼寇闻风落荒而逃，逃遁到象湖山地域，王阳明命令士兵们乘胜追击，最后在一个叫作莲花石的地方双方展开了鏖战。

由于山贼们一开始做了相应的准备，刚一交战，剿贼队伍的两员大将就接连殒命沙场，其他将士见状内心多有不安。这时候就有人沮丧了，跑来见王阳明，对他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平贼寇，我觉得还是等待朝廷援兵到来，等到秋天再来一起进攻才是最好的办法！”

王阳明听取了这位将士的谏言，于是下令接下来在江州府上杭县扎营休整，对外扬言要大力犒赏三军将士。之所以这么做，一者让军队休养生息，将士们也可以养精蓄锐；二者给敌人造成假象，他们是正在等援军到来，等集结在一起再发起总攻。

王阳明见时机成熟，于是下令各军自查军纪军法，凡是违反纪律者一律严厉追查责任，绝不宽恕。那些和敌人私下苟且的士兵也允许他们戴罪立功。然后他将所有士兵分为两支队伍，同时在二月二十九日突然对敌人发起了攻击。他们一鼓作气势如虎，**象湖山敌人的巢穴。

不料这些贼寇负隅顽抗，准备与将士们对抗到底。王阳明就亲自带兵出战，他领导麾下的兵士们奋勇抗敌，对象湖山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战争的场面雄浑壮烈，令守城的敌人闻风丧胆。

王阳明率领着自己亲手训导出来的来自三个省地的军士们从一条林间密道攀缘上了悬崖，然后分散隐蔽在山上的密林丛中。军士们如同不计其数的蚂蚁，一时间密密麻麻地出现在敌军的面前，贼寇们顿时如落花流水般弃甲逃跑。军士们则乘胜追击，最终获得象湖山剿匪的大捷。

王阳明紧接着下令众将士们继续追剿余贼寇，先后剿灭了四十多个贼寇团伙，然后对詹师富、温火烧等七十余名山贼头目处以斩首的极刑，那些被俘虏的小毛贼也均得到了相应的处罚。缴获的军需物资则充公，用于军队建设。

至此，漳南地方为期十余年的贼寇之患终于悉数被镇压。二月出兵，四月“班师回朝”，凯旋。自古以来能如此迅速地获得战争的成功的人，估计也不多吧。

《时雨堂记》

王阳明先生以短文的形式记叙了此篇写作的前后原委：

正德丁丑三月，奉命平漳寇，驻军上杭。旱甚，祷于行台；雨日夜，民以为未足。乃四月戊午班师，雨；明日又雨；又明日大雨。民乃出田。登城南之楼以观，民大悦。有司请名行台之堂为“时雨”，且曰：“民苦于盗久，又重以旱，将谓靡遗。今始去兵革之役，而大雨适降，所谓‘王师若时雨’，今皆有焉。请以志其实。”呜呼！民惟稼穑，德惟雨，惟天阴陟，惟皇克宪，惟将士用命，去其螣蜮，惟乃有司实耨获之，庶克有秋。乃予何德之有，而敢叨其功！然而乐民之乐，亦不容于无纪也，巡抚都御史王守仁书。是日，参政陈策、佥事胡琏至，自班师。

此一时期，王阳明先生又曾作诗歌《喜雨三首》，来抒发自己的感慨，全诗兹摘录如下：

其一：

即看一雨洗兵戈，

便觉风光转石萝。

顺水飞樯来贾舶，

绝江喧浪舞渔蓑。

片云东望怀梁国，

五月南征想伏波。

长拟归耕犹未得，

云门初伴渐无多。

其二：

辕门春尽犹多事，

竹院空闲未得过。

特放小舟乘急浪，

始闻幽碧出层萝。

山田旱久兼逢雨，

野老欢腾且纵歌。

莫谓可塘终据险，

地形原不胜人和。

其三：

吹角峰头晓散军，

横空万马下氤氲。

前旌已带洗兵雨，

飞鸟犹惊卷阵云。

南亩渐忻农事动，

东山休共凯歌闻。

正思锋镝堪挥泪，

一战功成未足云。

颁布队伍法

王阳明在平定漳南地方的山贼后，深深地感觉到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存在着缺乏纪律意识、机动性差的问题。因此，战事一结束他就马上对队伍进行了改革。这就是他所号召的队伍的“习战之法”的最初提出。起始时间是在当年的五月份。

王阳明这次军事改革的主要内容如下：

为了加强队伍间的紧密性，每个队伍中还分发了两块木牌或者竹牌，每五个人一块，上面标记了同一个队伍的所有人的姓名，一块交由队长管理，一块保存在巡抚衙门，将之称作“伍符”。往上的级别也有对应的“哨符”“营符”。一块交由负责人保管，另外一块仍然保存在巡抚衙门。

如果突发紧急战事，这些“符”就发挥相应的效力。既便于调遣部队，又有利于识辨奸佞叛徒。由于王阳明的军队平日训练有素，因此真正到了战场上，在其运筹帷幄的指挥下，两者互为配合，发挥了很大的效用。

赏罚分明

接下来，王阳明开始上疏给朝廷，要求严厉施行赏罚制度，从而激励军队的士气。其中一段这样写道：

“凡是兵士临阵退缩的，领兵官即军前立刻斩首。领兵官不按照军令执行的，总兵官即军前斩首。其有擒斩功次，不论尊卑，全部都进行升赏。”

从上文可以看到部队的体制也沿用了前面十家牌法中“连坐”的严厉军纪，明确地体现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核心思想，这在当时是十分有效的。

接下来王阳明向朝廷许诺，奏章若得到朝廷允准，而由于兵不精而没能剿灭贼寇的话，他甘愿领受来自朝廷的严重惩治。在同一奏章里，王阳明还议论了割南靖、漳浦之地设县，建议于大洋波建立县治，增设巡简司一职务，协同自己的军队一起镇压反叛。

王阳明一生中的知己，即朝廷中兵部尚书王琼认为王阳明的谏言十分正确。他对这件事发表意见说，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赣南的贼患，就必须按照王阳明的建议，满足王阳明的要求。他又上奏给皇帝，请求赐王阳明所奏请的地方县名为清平，改巡抚为提督军务，请皇帝下诏赐给旗牌，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王阳明平定漳南地方的匪患有功不言而喻，接下来就是朝廷的论功行赏了。王阳明的俸禄因此涨了一级，王阳明自此益得发舒其志，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自此他也更加坚定了凭借自己的经略之才全力镇抚贼寇的信念。

明正德十三年（1518），朝廷下令设置平和县，任命王阳明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巡抚。到任后，王阳明在一个叫作河头的地方建造了官衙，然后让河头的巡检司迁移至枋头。这是因为河头是诸贼寇的咽喉重地，而枋头则是其唇齿。随后他出台了水上运输法规，以此对南赣地区的商税进行统一整理。

除此之外，王阳明还非常重视当地人民的教育问题，教导人们与人为善。王阳明先生一生中文德先行，也不失威武，这些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改变。

平定横水贼寇

在横水这个地方有个叫作谢志珊的贼寇头目，每次探听到消息得知朝廷派督查追剿的时候，他都能获得先机，在与官兵的周旋中其势力始终没有受到太大的削弱。随后，谢志珊大破南康府，打算乘虚一举打入湖广省境内。

此时，湖广省任职的巡抚都御史陈金给朝廷上疏，要求增派福建、广东二省兵力配合湖广，合力在桶冈地方夹击谢志珊贼孽。王阳明针对此形势，沉着冷静地分析道：“桶冈、横水、左溪的诸贼危害三省多地。其危害是一样的，但是每个地方的形势却不尽相同。”

就湖广省而言，桶冈历来是其腹心之患。就江西省而言，横水、左溪是贼寇的腹地，桶冈为贼寇的两翼。不管怎么讲，燃眉之急就是进兵横水、左溪，先去除心腹大患，然后再一起合攻桶冈。而湖广省巡抚都御史却上疏合攻桶冈，显然是不懂兵法，分不清轻重缓急。

按照计划，湖广的兵力将在十一月初一如期集结完毕。如今尚在十月份，横水的贼寇自然早已知道三省夹攻的政策。他们认为到时候朝廷肯定会施行夹攻桶冈的策略，再者，朝廷的兵马尚未集结完毕，距离出兵之日为时尚早，自然还不急着做抵御的准备。

王阳明获悉这一情况，于是决定将计就计，明着宣称攻打桶冈，实际上暗中要攻取横水。就在这一年十月初七，王阳明秘密调动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敌寇巢穴。敌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溃不成军那是自然，那可叫得上势如破竹。

就在攻打横水的时候，王阳明担心浰头的贼寇伺机作乱，于是在精密布置后对防守部下晓之以厉害，最后派遣黄表去招抚黄仲容等，劝诫他们认清形势，戴罪立功，而且赐给他们金银布匹，叫他们放下思想负担。

一时间贼寇党首们被王阳明真诚的劝诫之辞所打动，例如山贼头子黄金巢就率领部下，跟随着黄表投了降，表明自己愿意杀贼立功。

王阳明对其好言相待，进行了安抚，然后从投降来的队伍中选出精壮之士五百，成立新的队伍，编入自己的军队征讨贼寇。

王阳明既然定下了出师的具体日期，就按照原先的计划将队伍分为“哨”队，秘密地告诉他们作战方略，没过多久，十路军马在十月十七日按照“哨”的规制统一发兵。

神机

都察院的兵士也几乎是同时配合着朝着一个方向进发。号令已经发出，但是战场表面上却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其实，王阳明之前在赣州担任都察院御史的时候，曾经给门下诸弟子和学生也讲过这样的策略。平日里经常练习武功，等到要发兵的前一日，他却和诸弟子彻夜谈论学养修行之术。等到第二天学生们依然按照往常去书院集合，等待王阳明老师给他们讲课。可是到了大门口，却被守门人告知，王阳明大人一大早未来得及睡个囫囵觉，就已经率领着手下的兵士出外打仗去了，此刻大概已经出了城门有二里远了吧！当然，具体去了哪里、所为何事，守门人自然不能知道。

王阳明的神机妙算竟达到了如此地步，令人瞠目。

用人诀窍

十月九日，王阳明在南赣如期发兵，队伍浩浩****地逼近南康府。在这支队伍中有两个部下，分别叫作李正岩和刘福泰，这两个人私下与贼寇偷偷摸摸有所来往，也经常将官府的情报出卖给敌人。

王阳明得知这个重要信息后，便将此二人秘密地召到自己的官邸，叫他们赶紧交代自己的罪行。不料，李正岩和刘福泰二人异常冥顽狡猾，他们死活不肯认账。

王阳明见状，对他们说：“即便是你们真的有过给贼寇们通风报信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的。我仍可以将你们留在府衙任职。你们再好好想想吧！”

到了晚上，士兵给王阳明报告说，李正岩和刘福泰这两人在衙门外求见，说有紧要的事情禀告，请求大人能够抽时间见他们一面。

王阳明就命人带他们进来。李正岩和刘福泰一进门，就马上跪在地上叩头求饶，然后齐声对王阳明说：“听说我军打算攻打桶冈，此事万万不可，否则定会遭到敌寇的埋伏。在必经之处有一个叫作十八面的地方，此地十分险要，山岭高耸，通路狭隘。官兵们根本不可能顺利经过。我们现在可以给大人推荐一个人，就是木匠张保。他曾在敌营中常年待过，参与过山寨的工程建设工作，其中的很多设计都出自他手，他还十分清楚敌营的地理位置。”

王阳明立刻问：“必须立刻找到此人，你们可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两人齐声答道：“真是天助我也，张保已经被我等擒获，现在正在衙门外候着。没有大人的命令，我等不敢擅自将张保带进来面见大人。”

王阳明立刻吩咐将张保带入衙门里面来，然后将他请到一个没有人的屋子。王阳明对张保说：“听说敌寇的山寨皆出自你的设计，你这是死罪啊！”

张保听闻，连忙俯首认罪，回答道：“小人本是依靠手艺讨一口饭吃的，误入敌寇巢穴，一时间贪生怕死，才无奈上了贼船，在贼寇们的逼迫下不得不给他们卖命，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王阳明见目的达到了，就说道：“这个事情我暂时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了。你在贼营多年，他们建设营寨必然选择在地势险要的地理位置。你就把他们重点活动区域在地图上如实标记下来，还有要把营寨附近前后左右所有能与外通达的道路全部供述出来！”

张保赶紧欣然答应。王阳明取出纸和笔墨，任张保将具体情况一一道来。事后，王阳明如约赦免了这三人的罪行，后来还给他们一官半职为国家效力。

如此就是王阳明先生知人善用的妙处所在。

乘胜追击

王阳明的部队经历了十天的行军，终于抵达了一个叫南坪的地方。在此地官兵上下奋勇杀敌，于此大破贼巢。

此时王阳明队伍的探子回报，敌寇深知自己不能与官兵相对峙，于是打算退守到营寨地方，依仗各处天险来和官兵的剿杀相对抗。他们打算将各个巢穴存活的贼寇兵力集结起来，与官兵们一决雌雄。

王阳明这边的大将们一看这个阵势，就互相传言道：“攻击桶冈的时间是十一月初一，现在距离这个时日到来也不远了。我们就不用那么着急了吧！”

王阳明听见后，答复道：“我们现在驻扎的地方，到桶冈还有十余里路程。一路上山路崎岖难行，估计得三日时间才能全部抵达。凭借我们的实力，如今自然不能将余孽全部铲除，但是如果我们提前移兵至桶冈地方，因势利导休养生息，也可以囤积兵力，我认为是没有什么不妥的！”

就在这时候，在外面搜山的官兵们俘获了一个小毛贼，将其五花大绑了带到王阳明的帐前。经过审问才得知，这是桶冈的贼寇派来的奸细，他之所以潜伏到横水是为了打探官兵们的最新进展。

眼前的贼匪叫作钟景。王阳明对他说：“如今我军士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也应该很清楚，所以攻破桶冈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如果你愿意留在我们的队伍中戴罪立功，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过！”

钟景听言连忙叩首，表示愿意归降。王阳明借机询问了桶冈周围的地理位置，钟景就其所知的信息全盘供出，而且还详细地标示出了通行至桶冈的所有交通要道。从这件事情做判断，王阳明觉得钟景这个毛贼还是可以留用的。于是他亲自解开钟景身上的绳子，赏赐给他美酒珍馐，并留钟景在自己帐下供职。

接下来就是王阳明发挥自己军事才能的时候了，他命各军传令下去，兵分多路，一路在贼寇正面作佯攻状，一路在其背后偷袭。他们在南方浓密的雾气的遮蔽下，马不停蹄地连夜行军，经过全军上下的齐力奋战，最终用十三天时间，攻陷贼寇的老巢，一举将所有的敌寇剿灭。在整场战斗中，战士们杀敌和俘虏敌人无数。其中一个山贼头子谢志珊见状也自知回天乏力，便伺机逃往桶冈，途中被大将邢珣活捉。王阳明获悉此事后，立刻下令将谢志珊押至城门外枭首示众。

一心平定巨贼

临刑前，王阳明问谢志珊道：“身为一介小民，你却要聚众为贼，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是用什么办法聚众之多呢？”

谢志珊答道：“此事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何不容易？”王阳明问。

谢志珊答道：“平生我见到世间的英雄好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而是要千方百计地与他结识，然后收买到我的阵营里面。好酒者就给他美酒，有难者就为其解决困难。我和自己的兄弟们坦诚相待、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此这般，他们没有一个不愿意追随我的！我们向来是齐心协力做事的。在我的部下里面，能举起千金之物的人就五十多位，却全部为你一一诛杀。如今我才束手就擒，到了现在这地步。这可真算得上大明天子的洪福了，我觉得这不算是我的过错！”

到了行刑的时间，谢志珊闭上眼睛等待被斩首。此后略去不谈。

王阳明后来对自己的门人说起过这件事情，说道：“我们受儒学教养的人一生中都在寻找朋友，能够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后人论此语，不但学者求朋友当如此；虽吏部尚书为天下求才，亦当如此。有诗四句云：

同志相求志自同，

岂容当面失英雄。

秉铨谁是怜才者，

不及当年盗贼公。

平定桶冈之贼

谢志珊的事情告一段落，全军上下战情激奋，诸将士纷纷请缨要乘胜追击一举攻破桶冈。王阳明对诸将士说：“桶冈地方有天险四寨的天然屏障，平时与外界联络都要在沟壑间悬挂悬梯。如要通过，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里面最平坦的地方是上章，那也要花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我们这样贸然前往，敌人肯定做好了准备，请君入瓮。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附近驻扎军队，养精蓄锐休养兵力，则会安稳无虞，没有后顾之忧。贼寇看到我们的不断胜利，必然胆战心慌，这个时候我们可晓知以利弊劝谕他们降服。如果他们不思悔改，我们就果断地进攻，与他们一决死战！”

接下来，王阳明派遣部下李正岩和之前投降的钟景去劝降。当月二十八日，二人连夜赶往桶冈，去诏安蓝天凤等一干贼寇。意即他们如果愿意归降，则可饶恕他们不死，最后期限是十一月初一上午，送降书来见。

对此，王阳明还特地写了一纸书信，全文不加修饰，不卖弄辞藻，晓知以利弊，动之以情，内容如下：

本院巡抚是方，专以弭盗安民为职。莅任之始，即闻尔等积年流劫乡村，杀害良善，民之被害来告者，月无虚日。本欲即调大兵剿除尔等，随往福建督征漳寇，意待回军之日剿**巢穴。后因漳寇即平，纪验斩获功次七千六百有余，审知当时倡恶之贼不过四五十人，党恶之徒不过四千余众，其余多系一时被胁，不觉惨然兴哀。因念尔等巢穴之内，亦岂无胁从之人。况闻尔等亦多大家子弟，其间固有识达事势，颇知义理者。自吾至此，未尝遣一人抚谕尔等，岂可遽尔兴师剪灭；是亦近于不教而杀，异日吾终有憾于心。故今特遣人告谕尔等，勿自谓兵力之强，更有兵力强者，勿自谓巢穴之险，更有巢穴险者，今皆悉已诛灭无存。尔等岂不闻见？

夫人情之所共耻者，莫过于身被盗贼之名；人心之所共愤者，莫甚于身遭劫掠之苦。今使有人骂尔等为盗，尔必怫然而怒。尔等岂可心恶其名而身蹈其实？又使有人焚尔室庐，劫尔财货，掠尔妻女，尔必怀恨切骨，宁死必报。尔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人同此心，尔宁独不知；乃必欲为此，其间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为官府所迫，或是为大户所侵，一时错起念头，误入其中，后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悯。然亦皆由尔等悔悟不切。尔等当初去后贼时，乃是生人寻死路，尚且要去便去；今欲改行从善，乃是死人求生路，乃反不敢，何也？若尔等肯如当初去从贼时，拼死出来，求要改行从善，我官府岂有必要杀汝之理？尔等久习恶毒，忍于杀人，心多猜疑。岂知我上人之心，无故杀一鸡犬，尚且不忍；况于人命关天，若轻易杀之，冥冥之中，断有还报，殃祸及于子孙，何苦而必欲为此。我每为尔等思念及此，辄至于终夜不能安寝，亦无非欲为尔等寻一生路。惟是尔等冥顽不化，然后不得已而兴兵，此则非我杀之，乃天杀之也。今谓我全无杀尔之心，亦是诳尔；若谓我必欲杀尔，又非吾之本心。尔等今虽从恶，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八人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须除去二人，然后八人得以安生；均之为子，父母之心何故必欲偏杀二子，不得已也；吾于尔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恶迁善，号泣投诚，为父母者亦必哀悯而收之。何者？不忍杀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于尔等，亦正如此。

闻尔等辛苦为贼，所得苦亦不多，其间尚有衣食不充者。何不以尔为贼之勤苦精力，而用之于耕农，运之于商贾，可以坐致饶富而安享逸乐，放心纵意，游观城市之中，优游田野之内。岂如今日，担惊受怕，出则畏官避仇，入则防诛惧剿，潜形遁迹，忧苦终身；卒之身灭家破，妻子戮辱，亦有何好？尔等好自思量，若能听吾言改行从善，吾即视尔为良民，抚尔如赤子，更不追咎尔等既往之罪。如叶芳、梅南春、王受、谢钺辈，吾今只与良民一概看待，尔等岂不闻知？尔等若习性已成，难更改动，亦由尔等任意为之；吾南调两广之狼达，西调湖、湘之土兵，亲率大军围尔巢穴，一年不尽至于两年，两年不尽至于三年。尔之财力有限，吾之兵粮无穷，纵尔等皆为有翼之虎，谅亦不能逃于天地之外。

呜呼！吾岂好杀尔等哉？尔等苦必欲害吾良民，使吾民寒无衣，饥无食，居无庐，耕无牛，父母死亡，妻子离散；吾欲使吾民避尔，则田业被尔等所侵夺，已无可避之地；欲使吾民贿尔，则家资为尔等所掳掠，已无可贿之财；就使尔等今为我谋，亦必须尽杀尔等而后可。吾今特遣人抚谕尔等，赐尔等牛酒银两布匹，与尔妻子，其余人多不能通及，各与晓谕一道。尔等好自为谋，吾言已无不尽，吾心已无不尽。如此而尔等不听，非我负尔，乃尔负我，我则可以无憾矣。

呜呼！民吾同胞，尔等皆吾赤子，吾终不能抚恤尔等而至于杀尔，痛哉痛哉！兴言至此，不觉泪下。

（参看《告谕浰头巢贼》）

再说驻扎在浰头的贼寇首领池仲容，其绰号池大鬓，原是龙川县的大户出身。因被仇家陷害，官府昏聩无为，一时气愤，于是与其弟仲宁、仲安偷偷潜入那户人家，一连杀了仇家十一口人，然后哥儿仨亡命天涯，后来到了三浰落草起义。期间他们的队伍屡败官军，在周围的影响很大。哥哥池仲容自号金龙霸王，伪造符印，还以兵力胁远近居民，将壮丁收为部下，富者则借贷银米，稍有违抗，焚杀无遗。

另外，龙川有其他流民头领，如卢珂、郑志高、陈英三个人十分有本事，各自聚众千余人，保守乡村。仲容曾经打算招这帮人入伙聚义，不料卢珂等不愿意合伙，于是他们之间展开了仇杀。

王阳明委派岭东地方的兵备官，先对卢珂等三家进行招抚。这三家立刻表示愿意接受招抚，也愿意出力剿贼。

王阳明对此表示同意，于是让他们留守在本村，与龙川县驻守军士一起协同备御。

对于卢珂等人的所作所为，池仲容憎恨得咬牙切齿。后来再到黄金巢等人出降，其他的贼寇也萌生了投降的想法。此种情景之下，只有池仲容不肯接受安抚。他对众贼说道：“我等做贼，也不是一年的时间了。官府这次来招安，也不是第一次才有的事情。王阳明的话未必就一定可信。我们且再等等，看看黄金巢等投降的后果再作打算。到时候我们再去投诚，也是为时不晚的事情。”

等到十月十二日官兵已破横水，池仲容开始有点害怕了。就在这个时候，王阳明又派遣使者送书信招抚黄金巢等人。

池仲容于是对其党羽高飞甲说道：“现在官军已经攻陷横水，他们势必会乘胜直捣桶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浰头大祸临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高飞甲对答道：“先前督抚也曾遣人来招安，而且闻黄金巢等也被朝廷招安录用，不若我们也派遣一个人出去投降吧，一来可以延缓王阳明的来攻，二来也可以窥叹王阳明军队的虚实。如果说官军势力强盛，招安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我们再作计较。再不济，我们留你的兄弟池仲安安插在朝廷那边，就可以作为我们的内应。另外一方面，我们要加派人手，镇守天险，多多预备作战用的木石，以防官府方面的偷袭。”

池仲容采纳了高飞甲的建议，于是立刻派遣他的兄弟池仲安，让其率领着老弱病残二百余人，浩浩****地赶到横水投降，向王阳明示好说自己愿意率领部众立功折罪。

这个时候横水的贼寇已经基本上全被镇压。王阳明见到了池仲安来降的情形，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是真心要投降，我马上就派兵守护桶冈。你也可以带领自己的兵士前往上新地驻扎。这期间如果桶冈的贼匪有意要逃跑，你一定要在那里用心截杀，砍下贼人的首级来报告，那时我就算你立了功。”

再说那上新、中新、下新三个贼寇的巢穴，在桶冈的西路，去浰头的路程是比较远的。王阳明故意这般调开使其难以与池仲容互为呼应。表面上则好像是对其委以重任，为的是叫他安心效力。这是王阳明的妙计。

再说那李正岩等到了桶冈，先是向池仲容讲述了督抚王阳明此次的浩**兵威，然后告诉他们招抚的期限。蓝天凤对此大喜，表示情愿接受招抚，于是召集他的党羽在一起商议招安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一个叫作萧贵模的横水贼寇逃入桶冈，来见蓝天凤，对他说：“征南王谢志珊不知倚靠天堑抵御官兵，结果让官军潜入内腹，最终导致全军覆没。之前如果刻意堤防，别说是朝廷官兵有百万人之众，即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如今你处为戍守要塞，处处都是绝佳天险，而且我部下还有横水之战留活的兵士，总共有千余人左右，完全可以帮助您保卫桶冈。您为什么偏偏自寻死路呢？”

听闻萧贵模这席话，蓝天凤着实犯了困难，这可如何是好呢！于是他又下令各寨头目一起到锁匙龙重新商讨招安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王阳明也没有静待贼寇的投降。这月三十日晚上，他遣县丞舒富率数百人，直捣敌人巢穴。

不巧这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停守一日。第二天早上，大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但是各队军士并没有因为下雨就继续等待，他们冒雨进发。蓝天凤见王阳明多次派使者催促递交投降的文书，双方陷入无休止的文本修改中。另外，一看外面滂沱大雨，蓝天凤认为朝廷官兵是绝对不会冒雨进攻的，山上的守备自然就松懈了。

就在这个时候，晴天霹雳般地获悉官府的军队已经发动进攻了，蓝天凤不禁惊叹道：“王阳明先生真是用兵如神啊！”他急急忙忙整理部下兵众千人，企图仰仗着内隘绝壁，隔水为阵，以拒官军。

在大将邢珣的配合下，军士们群情激奋，一鼓作气，将负隅顽抗的贼寇们悉数歼灭。就在这场战斗中，曾企图动摇蓝天凤军心的萧贵模被斩杀于战斗中。贼寇首领蓝天凤想率败兵逃于桶冈后山，然后攀缘飞梯直入范阳大山，却发现去路已被官军把守，在内外交困、无计可施之际，于是纵身跃入背后的万丈深渊而丢了区区性命。后来，追捕的官兵将其首级斩下，枭首示众。

至此，桶冈地方的贼寇悉数被王阳明歼灭。王阳明所带军士总共捣毁贼寇巢穴数十处，擒斩贼寇首领数十名，其追随者被诛杀者达数千人之多，且不说那些被生擒的俘虏和钱财，更是不计其数。

天纵之武

就在此时，湖广军门派遣会战的参将史春统兵前来，队伍行至郴州的时候，他收到来自王阳明的亲笔书信。在信中王阳明告诉他桶冈贼巢已经全部被**平，援军就不必再远远地白跑一趟了。

史春看完信，十分吃惊，说道：“本来商议好的由湖广、福建、广东三省联手合剿，将历时一年，大家都暗自以为时间不够用呢。没想到王阳明自己率领督院之兵，一朝一夕间就将贼寇扫**完毕。真是天纵之武啊！”

等到十二月，王阳明率队伍凯旋，队伍抵达南康府的时候，当地的百姓扶老携幼，全家出动，对着王阳明烧香叩拜，互相奔走相告：“今日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王阳明的队伍所过之州县关隘，当地民众无不自愿为王阳明建立祠堂，地方较远的人则在家里供奉上王阳明的画像，前面贡献物品，每逢节日喜庆都要谢拜一番。

设置崇义县

王阳明认为，横水、桶冈各个贼寨，星点散落在上犹廋岭之间。有些地方实在是过于偏僻，号令总不能及时地传到。于是他建议在划分出来三县之地的基础上，建立县治，在此增添三处巡司，设关保障。

王阳明的奏疏很快就被批准，朝廷赐县名为崇义。崇义县归由江西南安府来管辖，赐敕奖谕。

征三浰池仲容，一兵未动诛灭巨贼

屯扎浰头的贼寇听闻桶冈之贼寇谢志珊和蓝天凤接连被剿杀，心里愈发得恐怖起来，于是抓紧招兵买马，戍守山寨要隘，以图以此抵抗王阳明军队的进攻。

王阳明先是授意黄金巢等，私下里派遣部下潜伏到贼巢附近，等待官兵的到来，打算扼守险要位置，遏制来自敌人的反攻。除此之外，王阳明还传令给卢珂、郑志高等手下将领，重新做好戒备。紧接着他派遣部下黄表到浰头招降，赏劳戍守此地的各位酋长，并向其咨询部兵守隘的原因。

对于黄表的询问，池仲容无词以对，于是就谎称龙川的乱民卢珂、郑志高与自己素有仇怨，说道：“现在，卢珂、郑志高时不时就会带着部下攻打我的戍地，如果撤出防卫，势必会被卢珂、郑志高这些人偷袭。我们一直不放弃武力是因为自我防卫，绝非是要与官府军队相抗衡！”

然后池仲容派遣其党羽鬼头王，跟随黄表去王阳明处回报，希望能够宽限其投降的时间，说道：“到时候我们一定全部投靠王大人，除去自封的旗号，全心全意地接受大人的招抚，成为您的臣民。”

王阳明相信了来人的话，于是写信给龙川的守卫将领，让他们调查卢珂等人擅兵仇杀的事实。王阳明对鬼头王说：“卢珂等的事情本院已派人去调查，倘若情罪是真的，本院一定会派遣部队前往征讨。但是，在浰头必须给通过此地的官兵开关让道。既然你们愿意接受王阳明的招抚，那么就必须砍伐挡道的树木，为我军士兵开路。”

这鬼头王回去如实禀报。闻讯后，池仲容那是既喜又惧。高兴的是，王阳明责怪卢珂等一干人，完全是中了自己的圈套。害怕的是，十分担心那王阳明假意说要攻打别处，实则对付自己，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久，那鬼头王又从王阳明处带来了新的情报，池仲容说道：“面对卢珂、郑志高等人的攻打，我池某自当悉力捍御。万万不敢劳动王大人的官军。”

此时恰巧遇到卢珂、郑志高、陈英亲到王阳明处述职，王阳明就问卢珂三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卢珂得知池仲容恶人先告状，居然在王阳明处参奏了自己，于是立刻上书争辩，并反告池仲容平日里心怀不轨，私底下僭号设官。如今又点集兵众号召远姓各巢贼酋，授以总兵都督等伪官印，准备抗拒官军。

听了卢珂的辩驳，王阳明大怒，并骂道：“池仲容已经答应招安，自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你因为与池仲容有私仇，就胆敢擅自仇杀，罪已当死。又编造如此没来由的话，意图乘机诬陷，打算掩饰之前的罪状。你的狼心狗肺本院看得可谓是一清二楚。而那池仲容刚刚派遣其弟池仲安领兵报效，诚心归附，岂会有再次进行抗拒之事情发生！”

王阳明当众撕碎了卢珂的书信，立刻下令将卢珂赶出门去，说：“你如果不思悔改，再犯的话，一定斩首示众！”

这一幕一结束，王阳明立刻叫身旁的心腹参谋，秘密对卢珂说：“督府王阳明大人知道你的忠义，刚才是佯装发怒，那是以此诱骗浰头自投罗网。大人吩咐你一定再次告状。到时候大人会命人打你三十大板，为了早日去除心腹大患，因此想出了这个计策！”

卢珂等按照王阳明的私下吩咐，第二日又来告状。

王阳明当庭暴怒，于是下令将卢珂五花大绑推出去斩首。众属下见状，忙跪下为卢珂求情，希望从轻发落。王阳明表现出仍不解气的样子，于是下令将卢珂责打三十大板，然后投入监狱，以观后效。

当时，池仲安等人目睹了这一幕，起初听卢珂等辩解，着实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后来他们看见王阳明两次发怒，心中不禁暗暗大喜，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跳将出来，控诉卢珂等人所犯的罪恶。

王阳明说：“对于此事我已经调查明白。你回头罗列出卢珂等人所犯的全部恶款来，待我逐一核实后，一定会如实判决，将其处斩以安地方。”

池仲安越发大喜，于是写家书交给鬼头王，让他拿回去交给大哥池仲容。

再说那卢珂等被下了牢狱。王阳明私底下又派遣心腹参随，借口说“要紧人犯在监，实在是不放心才委派他前来检查”，暗地里却将王阳明的本意完完全全地告诉给卢珂，安慰卢珂等人的情绪。

卢珂等感动得泣不成声：“王阳明大人为地方除害，如果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即便是要我等肝脑涂地，我们也毫无悔恨！”

接下来王阳明又派遣部下黄表去安慰池仲容，告诉他王大人已经知道卢珂等仇杀之实际情况，让他们千万不要再对此耿耿于怀了。

池仲容立刻吩咐下去大摆筵席，命人好酒好肉招待黄表。黄表在席间还不时地夸赞王阳明大人用兵如有神助，待人接物更是宽宏大量，向来是来者不拒。举例说了当年黄金巢等悉数被授有官职，至今留用。然后话锋一转，道：“如果你们愿意到大人麾下做事，我一定为你美言，你们肯定会得到重用。”

池仲容拱手感谢：“到时一切还全仗各位大人们提挈！”

此后，黄表多次敦促池仲容归顺王阳明，但是这狡猾多端的池仲容始终支支吾吾，一直没有个准话。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二十日，王阳明的大队人马返回到南赣地区，期间协助围剿的各路军马也都散遣返回原地。回归到自己原本任职的地方，王阳明很快就下令全城张灯结彩，摆酒设宴，好好地款待随军征剿的广大将士们，与此同时还在城里贴了一张告示，所写内容如下：

督抚军门示：

来贼寇抢攘，时有出寇掠，官府兴兵转饷，骚扰地方，民不聊生。今南安贼巢，尽皆扫**之，而浰头新民皆又诚心归化，地方自此可以无虞。民久劳苦，亦宜暂休息为乐。乘此时和年丰，听民间张灯鼓乐，以彰一时大平之盛。

王阳明在全城庆祝的宴会上，将池仲安招呼到自己跟前，说道：“你的哥哥诚心归降，本院也为他能够深明大义感到由衷的欣慰。我听说卢珂的党羽平时老是与你们作对，虽然卢珂本人被关在大牢里面，但是其党羽有可能会心生怨恨，与你们为难。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测，今天我就放你暂时回到浰头，帮助你的哥哥防守。把我的话转告给你的哥哥，小心严备决不可因懈弛失事。”

池仲安十分感动，跪下磕头。王阳明又派遣指挥俞恩护送池仲安回去，并摆酒设宴给他们送行。回到浰头后，池仲安一干人等也是大喜过望，盛筵设款。池仲安又对大哥池仲容大力赞扬了王阳明散兵安民的举措，以及遣归协守的期许。每每到激动处，无不以手加额，恭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一次，池仲容和黄表在寨内会饮。酒喝到一半，他忽然叹道：“我们如果早点遇到王阳明大人，就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黄表道：“你们都是新宠之人，说起来真是不识好歹。如今官府对你们一干人等待遇甚厚，况且还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处之泰然呢？不管怎么说，论礼都应当亲往王阳明大人处致谢来表示我们的诚意。”

随行的一位使者也插话道：“黄大人说得十分正确。更何况那卢珂一伙人日夜在牢中受尽折磨，说你们谋反有据。官府若去拘传你们，说你们断然拒命不来，还说何不试着拘传印证一下。根据你的来与不来便能证明你是否造反。”

池仲容答道：“如果王阳明大人真的来唤与那卢珂当面对质，我岂有不去之理？”

黄表又进言，说道：“今天如果王阳明大人拘唤，你突然亲自前往叩谢，那么不消片刻就可以拆穿卢珂等人的罪恶。官府必然相信你而不采信于他。再说那卢珂等人诈害你是言之凿凿的事情，诛杀他们只不过是时间上早晚的事情。”

这时，在座的其他池仲容的亲信贼首，也纷纷从中力劝斡旋。池仲容相信了黄表的话，于是对众人说：“若要伸，先用屈。输得起自己，才能赢得他人。卢珂在赣州玩的伎俩，也须由我亲往将其戳穿。”

接下来池仲容便制定计谋，选出麾下好汉以及随身亲信者总共有九十三人，一伙人一起来到赣州。然后池仲容让所带人马大部分留守在驿站待命，自己则只带了几个亲信随从来拜见王阳明。

王阳明对池仲容好言安慰，然后询问了此行所带人数。

池仲容答道：“跟着我一起来的仅有九十多人。”

王阳明：“既然有九十多人，那就要选个宽敞的地方去留宿。”

王阳明问身边的军官：“哪里最为宽敞？”

中军官回禀道：“目前就只有祥符寺这个地方最适合居住了。”

王阳明于是对池仲容说：“那就引你们去祥符寺居住怎么样啊？”

接着，王阳明又问：“跟你一起来的人如今都在何处呀？”

中军官不等池仲容开口，便代他回禀道：“众人现在都在一个叫作屯的教场中呢！”

王阳明佯装生气地说：“你们都是新投靠我的民众，不一起来见我，却扎营于教场，莫非在疑心本院我吗？”

池仲容惶恐叩首道：“我们只是找了那块空地暂息，一切还要听王大人您的发落，我们哪敢有其他的轻举妄动呢！”

王阳明对池仲容说：“本院今日里为你昭雪沉冤，要洗心革面成为良民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希望你们悔过自新，本院以后自然还会有重用你的地方呢！”

池仲容叩谢而出。等到了祥符寺，他眼见宫室整洁，又有参随数人为馆伴，赐以米薪酒肉，标下各官俱来相拜。见王阳明对自己如此优待，池仲容自然是喜出望外。

时间很快就到了闰十二月二十三日，池仲容眼见政府陪同人员每天引导手下，游行街市，又见各营官军果真是三三两两，街市上张灯设戏，宴饮嬉游。池仲容误信以为王阳明自此不再有用兵的打算。池仲容私底下又给狱卒密送贿赂，私自跑到监牢里窥探卢珂等人的动静。去了一看，发现果然监狱深固，池仲容心中暗自大喜。

狱卒悄悄对池仲容说：“官府早已经下了命令，拘拿卢珂等犯人家属，一同下入大牢，不日将问斩于市。”

听闻此讯，池仲容大喜道：“我的心事到今日终于全部都得到了了结！”过了五天时间，池仲容等去王阳明处请求允准返回。

王阳明说：“自此至浰头大概有八九日程途。今年即将过去，很可惜你们不能在这边过新年了。等到了新春时节，又少不得派人来贺节，无形中就多了一趟奔波。据我所知，赣州今岁花灯十分壮观。你们即便是在此留下过年也不会感到寂寞。你们为何不选择正月过了再打算回去呢？”

这伙贼寇中的不少年轻人喜欢观看花灯，这样就可以日日嫖宿在妓院，政府陪同人员还不时地借贷银钱给他们玩耍。这些贼子兴致愈发高涨，玩得更是乐不思蜀了。

转眼就是新年，池仲容到王阳明处入贺行礼。下午仲容又开口说想要辞别，王阳明连忙阻止道：“你刚刚行了贺礼，我还没有犒赏你呢！就这么着急着要走，初二这天本院时间有些紧张，等到初三我再给你一些封赏吧！”

第二日，王阳明命令有司送美酒于祥符寺，政府陪同官员携妓女前往陪侍。众贼寇歌舞升平，欢饮竟日。参随官提前于辕门外悬一牌额，牌上写道：

浰头新民池仲容等，次日齐赴军门领赏，照依花名次序不许搀前哗乱。领赏过，三叩头即出，齐赴兵备道叩谢，事毕迳回，不必又辞。

王阳明部下的陪同官员将抄写的牌面与众贼看了，他们无不欢喜。这天晚上，王阳明私底下密谕守备郏文，命令他拨精战甲士六百人，分作二十队，埋伏于射击场。等王阳明犒赏了贼首，奏乐将他们送出院门到射击场的时候，抽调甲士一队，每五人一小组，擒而杀之。大约六个人对付一个人定是胜券在握。事了之后，只用一人在龙县丞处回话。

王阳明又吩咐龙光道：“你带领上上等军士一队，化妆成衙门的公役。你们都将暗器随身藏好，在大门昭墙下待命。如贼党中有强力难以控制的局面发生，你命令手下军士上前来协助。等事情结束的时候，你便遥立屏墙，使我望见以慰我心。当然，如果期间出现突**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接下来，他又吩咐有司：“提前预备好赏品等什物，督察院内军将按照往常的情形排列。”

随后，王阳明又私下密谕中部下的军官：“你们只看我的号令，到时候一齐动手。”

至初三，各官聚集一堂。池仲容率领着带来的九十三人，来到院前，看见王阳明预备好的赏物，众贼各个无不满心欢喜。待池仲容等亦随入叩头，礼毕后，王阳明首先唤池仲容到跟前说，对他行赏一番。就在其不备之间，王阳明将池仲容一伙人全部诛戮。

王阳明不动声色地铲除了积年已久的反贼。满城的军士和民众闻讯后无不拍手称快。原本说要犒赏给山贼的赏品，一毫都没有受到损失，当场随即将之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卢珂、郑志高、陈英等人也悉数从狱中放出，厚加赏赐那是自然不能免去的了。

待一切告一段落，时间到了午后时分，王阳明下令退堂，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左右的侍卫连忙上前将其扶将起来，只见王阳明一时间呕吐不止。众下属都聚集到私衙探寻病情。王阳明答道：“连日积劳所致，非他病也。”过了一会儿，王阳明服食了一碗白粥，然后静坐稍事静养，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就在这一时期，王阳明曾给门人薛侃写过一封信，即《与杨仕德薛尚谦书》，信中如是写道：

就上述“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一句，大多数情况下解读为：“山中贼”指的是造反的山民，“心中贼”指造反的思想。王阳明在这封信中认为平叛寇乱容易，但是要彻底消除敌寇叛乱的社会根源却很难。

在此将“心中贼”向更高一层次引申，就是指过度的人欲。人要向内求，安顿好自己的欲望之心，也就是人们都可能具有的不足与缺陷。破除“心中贼”的过程，实际就是指对自己人格的修炼，以提高自己人格的魅力。

征讨流寇

正德十三年（1518），王阳明47岁，在赣州。

正月初三，为一举谫除三浰的流寇余孽，王阳明连夜发表檄文督促各路发兵。时间初定于正月初七，在三浰这个地方汇合，然后一起向敌人的巢穴发起进攻。王阳明则亲自率领帐下诸官兵，从龙南出发，直接取敌寇位于下浰地方的后方巢穴。

再说那巢穴中的山贼们之前就得到了池仲容的书信，信上说：“赣州兵俱已散归，督府待之甚厚。不日诛卢珂等。”如此散播开去，各巢的贼寇们各个信以为真，疏忽了对官兵的戒备。

猛地这一日听说王阳明率领官兵分四路齐头并进，只得怪那自己相信无比的池仲容无信送到，起初他们还不当一回事，再等到打听得详细情况，王阳明的官兵已距离贼巢十分逼近了。他们各个一时惶恐万分，不知如何应对。等到知道来的是王阳明的精锐部队，他们才赶紧依据天险铺设埋伏，并拉开阵势以迎敌。

王阳明率领的官军们分三处安营扎寨，三路军马同时展开剿杀，呼声震天。贼首见大势不能挽回，撒腿就跑，众官军乘胜追击。三浰的贼寇大巢一一被攻克。各路官兵闻知敌巢已被攻破，各自愈发奋勇立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局面为前所未有。

池仲宁、池仲安和高飞甲等贼寇的大头领悉数在战场上被剿灭殆尽。惟有张仲全等率领二百余人，聚于九连谷口，连连告饶，请求王阳明宽宥。

王阳明于是遣部下黄表前往查验，果然都是一些老弱，且当上山贼没多久的人。望其情也确实可怜，王阳明便派遣下属前往安抚来降之众，使这伙人早日改过，复为良民。

王阳明的这次征讨自正月初七起，至三月初八止，总共两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王阳明的部队一路告捷，其间捣毁巢穴38处，斩大贼首级29颗，次贼首级38颗，从贼首级2000多颗，俘虏贼人达890人次之多，之外缴获的金银器物和其他战利品那就更是难尽其数了。

王阳明根据这一地方地理的实际考察情况，然后上报朝廷，设立县制，留兵戍守，然后返回赣南。

战后经营

比上述事件发生的时间稍早一点的二月份，王阳明就又一次给朝廷上疏，表明自己要移居小溪驿舍。但是小溪驿舍这个地方正好位于原来南康府和南安府中间所在地。就在这前一年，王阳明老家即大庾山下的父老乡亲们因担心山贼的骚扰，于是乎就申请要建造一座城池来进行自我防御。

到这一年二月份，王阳明上书要求搬到小溪驿舍居住的奏折获得朝廷允准。就在随后的三月份，王阳明又继续上疏希望朝廷允准自己致仕休息。尽管上言称是抱病希望退休养老，但是这回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王阳明至此平定了那么多地方的叛乱，其武功韬略已为大家所公认。

与此同时，王阳明的一生再次达到了辉煌的顶峰。

小结

王阳明的学说日渐为世人所熟知，其武功也修炼到了很高的境界。虽然武功并不能直接影响到王阳明先生的学说，但是其赫赫有名的战绩却分明提高了王阳明先生的威望，其一言一行都因而得到人们的尊敬。

之所以其武功韬略会间接地影响到王阳明对文化教养的宣传，那是因为王阳明今日的成功都是得益于其往日马不停蹄的自我修炼。例如打仗期间发明的《十家牌法》《队伍法》《保甲法》等，虽然只是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而制定的，但是却对后世的法规制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再比如《谕俗四条》、招贼诸书、战后的经营等方面，都体现了王阳明先生的人生主张，这点我们也应该予以重视。

“胡萝卜加大棒”（Carrot and Stick）一词最早在1948年12月11日《经济学人》发表，后收录于《牛津英语词典》增订版，附图有一只驴和一个胡萝卜。胡萝卜加大棒是一种以“奖励”（胡萝卜）与“惩罚”（“大棒政策”即“Big Stick Policy”）同时进行的一种策略，又被称为独裁者的怀柔政策。一个流行的说法是，此语的原型出自美国总统老罗斯福在1901年参观明尼苏达州博览会时的演说：“Speak softly and carry a big stick，and you will go far.”（“温言在口，大棒在手，故而致远”），这是一句非洲谚语。此处涉指19世纪美国干涉拉丁美洲内政的历史。

原文为“王思与”，当为错讹。另有可能为明朝清官王思，王思（1549-1608），字子睿，号慎庵，曲阳坛南社人。他治学严谨，革除陋习，培养了一大批在朝中颇具影响的官员名士。此处存疑。——译者注

季本（1485—1563），字明德，号彭山，会稽（今浙江绍兴）人。从王守仁学。官至长沙知府。解职还乡后寓禹迹寺讲学。诗存《康熙会稽县志》。

象湖山位于闽粤赣边区，历年为兵家征战之地。

旧时地方大吏的官署与居住之所。

原文为十五人，但根据前后文，一小分队十五人的话，两小队才三十人。译者在参阅了王阳明的相关资料后，纠正为二十五人。译者估计是原作者记录错误所致。

即杨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