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美好、得体的语言永不过时(1 / 1)

如果我们同意“学贵慎乎始”这样的说法,那么我们就一定会承认, 家庭所能给予孩子的语言教育,成效最广、时间也最长; 终究说来,父母才是那个真正的语言启蒙师。

多年前,曾去探望一位朋友,应门的是朋友家六年级的二女儿,她为我开门时,我探看内屋,顺口问了一句:“姐姐呢?”小主人俏皮地仰起美丽的脸蛋,笑眼盈盈地回答我:“死了!”我虽非食古不化,却也一时迎战不了这种新新语言,脑中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用以回应眼前这个孩子自觉幽默的话语。这是多年来我头一次感觉到,即使是父母都重视教养的家庭,孩子的语言习惯也受到大环境极大的影响与拉扯。

又过了几年,当我们再度回到台湾时,这种语言的震撼更加紧密地发生在日常生活中。Abby在第一天上学回来的晚餐桌上,苦笑着对我们描述她的惊讶。她说,当她回头对坐在后排的同学微笑时,她的同学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没事乱笑很白痴吗?”其后,孩子们也渐渐接受了“猪头”“笨啦”这一类的话,她们开始懂得,在此地,这不能被认真地视为一种语言的侮辱,因为连师长们也很习惯使用这一类的词句。说的人不仅没有恶意,甚至在某一种更粗糙的语气与用词里,还夹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宣告:“我没把你当外人,所以我们不需要客套虚伪。”

曾几何时,语言上的恭谨与精确,在我们的社会中已被当成一种过时的教养,连语言素养应该最严谨的新闻报道,也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法、情绪与大量的赘词,豪华地包装着单薄贫乏的内容。看完一节新闻,总让人不禁兴起一种疑问:“那位女主播到底在激动什么?”或是:“我们可不可以说得少一点但说得好一点?”

环顾现今的台湾,语言教育似乎总是被狭隘地定义成“外语教育”,提起全民英语能力分级检定测验(GEPT),大家就会想起我们的语言教育,但是对于整个社会谈吐质量的日趋恶劣,大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担心。我想谁都无法否认语言教育是智育教育的成果,因此只追求外语能力的增进,而忽略母语素质的提升,无疑是非常舍本逐末的教育方针。

有许多父母认为,语言教育只有专业的老师才能担纲负责,因此他们愿意花很多的时间及金钱,来回奔波地送孩子到这里那里去补习,在长时间的忙碌里,却忽略了最好的语言习惯,是从家庭开始萌芽的。试想一个孩子自学步起便学语,从父母娇爱呵护地指这指那,开始教他辨物识人的那一刻起,语言习惯的雏形已在小小的脑中开始建构发展。如果我们同意“学贵慎乎始”这样的说法,那么我们就一定会承认,家庭所能给予孩子的语言教育,成效最广、时间也最长;终究说来,父母才是那个真正的语言启蒙师。

我一直都喜欢亲近孩子,跟孩子们说话的时候,我并不特别选用童言童语,也不投其所好地运用他们所谓的流行语句,来拉近彼此的距离。不管与我交谈的孩子年纪几岁,我总是像尊重一个朋友那样尊重着他们,并且确定自己在跟他们说话时有口有心、专注关心着我想谈论的主题或想法。每次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就发现,孩子也会以我投递给他们的语言方式来回应我,即使是一个前一秒还在胡言乱语跟父母耍赖的孩子,也会转换他的说话腔调与态度,我因此完全感受到,语言的确是一种“互动行为”。

我也曾看过很多大人们喜欢用言语逗弄孩子,他们看起来非常亲爱,但孩子们却往往在这种交谈方式下,故意答非所问地耍起宝来,弄到后来一场谈话不得不嬉闹着结束。在我的孩子小的时候,我每遇这种成人,便冒着得罪朋友之险立刻给予制止。我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在提醒每一个大人——我们都有责任为孩子们树立一种良好的语言榜样。

家庭在语言教育上所能产生的影响力,除了语言习惯之外,更珍贵的是建立言谈内涵的广度与深度。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个家庭如果能在晚餐桌上跟孩子们以好的内容、精确优质的语言进行交谈,对社会是一种很大的贡献;而且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即使日后到了一个语言素质比较差的环境,也已经有能力去区别好坏,以及稳固地使用自己的语言轨道来进行沟通了。

前几天,我看到正在申请大学的女儿,写了一篇芝加哥大学指定的散文,题目很长也很有趣:

人们总认为语言是一座桥梁,能够使他们团结并借以达成经验、感受与思想的分享。虽然如此,我们更感兴趣的是语言如何使人不同。从你自己使用语言的特点来谈,比如说你用来与自己交谈时的那种声音,你被惊吓时所使用的字眼,或是你那些没有人会用,甚至没有人了解的特殊词句或肢体语言。告诉我们,你的语言如何使你与众不同;在回答时,你也可以检视自己的语言韵律、节奏、口头禅或其他特质。

一时之间,我的思考跌落在这个题目,以及多年来对台湾语言素养深深的困惑之间。

我想起我们整个社会对知识教育的热心举世闻名,期待与世界接轨的企图心也从未被遗忘,但是在这些堂皇可佩的目标下,社会以及教育界又到底供给一代代莘莘学子什么质量的语言教育呢?如果芝加哥大学所出的这道题目,也让我们全国的高三生一起来做,对自己的语言做一番剖析与检视,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责怪社会的长者,其实并没有对他们的语言教养付出真正的关怀?而学校与家庭,又是不是都已尽到供应良好语言营养的责任了呢?

我带一位七岁的小学一年级学生学做菜。 在带领与教学中,语言永远是我非常重要的工具, 它使沟通的管道顺畅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