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二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艾德见状不由苦笑,没有心理准备踏入传送阵的话,那种离心力的确是满吓人的。早知道他们对传送阵毫无概念,他就会跟他们先说一下注意事项了。
除了兽族姊弟,众人之中就只有雪团没有使用传送术的经验,不过雪团有翅膀呀,突然的失重感根本吓不到它。
艾德记得当年一个偏远的小镇发生地震,急须祭司前往救援,可安德烈却非常担心传送时的不适感会影响到他的身体。艾德请求了很久,安德烈才松口。这也是艾德第一次使用传送阵,那时候他的身体状况比现在更差,结果传送后头晕了许久,还吐得天昏地暗。
艾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安德烈了,或者说,是他尽量不去回忆往事。他把这些温馨的回忆封锁在记忆深处,仿佛只要不想起来,那么就不会想起现在孑然一身的痛苦。
乍然想起了安德烈,艾德不由得有些恍然。
“艾德,怎么了?”布伦特察觉到艾德有些心不在焉,便呼唤了他一声。
艾德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们往神殿去吧!”
众人经由传送阵来到了这次目的地所在的城镇。这座城镇原本也属于人类的领土,是最先被联合军收复的土地之一,后来由兽族接收。经过这么多年,已有大量兽族迁居了进去,因此相较于破落的克拉艾斯城,这座城镇的建筑物保存得很好。
兽族不擅长建造,所以他们都是直接迁入人类遗留下来的房舍。即使有些屋子因破旧而遭到拆除,兽族也只是依样画葫芦地盖起一模一样的新建筑。
人类这种生物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然而正因为他们的贪婪与野心,才推动着这个种族拼命往前走,并创造出各种令人惊叹的发明与奇迹。
即使在人类灭绝以后,兽族占据了这座城镇,但这么多年过去,城镇仍是处处保留着当初人类留下的痕迹,兽族没法像人类那般让城镇有着创新的发展。
只要进入人类原本的领土,便处处都是艾德故乡的影子。只是现在居住在里面的已不再是人类,换成了其他种族。
艾德对这种状况是理解的,毕竟兽族也是透过各种努力才把城镇从魔族手上夺回。城镇落在兽族手中,总比被魔族侵占或因无人居住而荒废得好????
但怎么说呢,看到原本应该属于人类的城镇物是人非的模样,艾德还是免不了感到有些惆怅吧!
也幸好兽族没有对人类的城镇进行太大的改动,这里的光明神殿依然保存了下来。只是对于没有信仰的兽族来说,神殿就只是一般的建筑物而已,现在的光明神殿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宗教意义,变成兽族用来存放粮食的粮仓。
而粮仓却是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的地方,于是冒险者们只得先去拜访城主,好获得出入粮仓的许可。
获得许可后,众人拿着通行证来到神殿,并让粮仓的工作人员先行离开。
这一点是布伦特特意向城主提出的,艾德恢复记忆的同时,身边的人也总能窥视到他部分的记忆。虽然艾德对此并没有太在意,可布伦特还是觉得不妥。
他认为记忆是非常私密的东西,然而他们几人有监察艾德的任务在身,无法放任对方独自一人,因此唯有尽他们所能,好好保障艾德应有的权益。
神殿此刻作为城镇重要的粮仓,被保养得很好,从外面看与一般的光明神殿没有两样。然而进入里头后,便能看到整座神殿已被掏空,里面的空间全都用来存放谷物了。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光明神殿被如此糟蹋,艾德还是感到非常心疼。尤其当他们来到主殿,看到代表着光明神的八芒星也被人拆走时,艾德简直想哭了!
幸好众人要寻找的石碑还在,没有像其他内部设置那样被拆毁。之前看到石碑能够在几座废墟中保留下来,众人便猜测它们可能受到了魔法保护。现在看到工人清理神殿内部时也无法拆走它,更加相信是有股力量在保护这些神奇的石碑了。
艾德经过虔诚地祷告,便在手上割出一道伤口,把鲜血涂抹在主殿的石碑上。
随着艾德的动作,四周空间一阵扭曲,艾德再次陷入了回忆所产生的幻象中。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艾德便身处于金碧辉煌的城堡里。
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艾德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神情。无论他在光明神殿居住多久,可有兄长在的城堡才是艾德的“家”。
即使他更多时候是留在神殿里修行,在城堡中居住的时间屈指可数,然而安德烈却依然在城堡中保留着属于艾德的房间。亦会随着艾德的成长更换成适合的布置,让艾德任何时候都拥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
如同安德烈疼爱弟弟一般,艾德也深爱这个事事为自己考虑的兄长。正因如此,在安德烈已然逝去的现在,每次在石碑显现的幻象中重温存在于过去的温馨,都让艾德感到痛苦不已。
刚苏醒过来、并得知人类已经灭亡时,艾德是感到很茫然的。
当他总算接受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孤独感。
艾德没有魔族侵袭时的记忆,对他来说上一刻他还在安睡着,拥有尊贵的皇族身分,有着疼爱他的皇兄与照顾他的师长。然而仅仅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一切却出现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从备受宠爱的小皇子,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最后的人类。
艾德感到痛苦吗?当然是痛苦的。然而对从小便是个病秧子、甚至还有多次濒死经验的他来说,痛苦就像一个从出生起便必须背负着的包袱。他一直受着病痛折磨,已经习惯了与痛苦为伍。
然而在夜深人静之时,艾德却不只一次地询问自己,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呢?
作为祭司,为什么他没有奋战到最后一刻?
作为皇子,为什么他没有为了保护臣民而死?
到底为什么,是他最后活了下来呢?
谁也不知道,除了深深的孤独感,艾德还因自己一人独自苟活而充满愧疚。
因此艾德努力想要恢复记忆,他要弄清楚魔族到底是怎样降临魔法大陆,希望能够从中获得封印深渊的线索。
同时,艾德更想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下来。他身为世上最后幸存下来的人类,这个存在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就在艾德充满悲伤与怀念地环顾着城堡的景色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艾德看见了幻象中的自己正从外面气冲冲地走进来。
幻象中的小艾德年纪又再比之前记忆中的年长了一些,上一次还称得上是个孩子,可现在幻象中的他已经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
孱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艾德从小就养成了淡定从容的性格。于是这幕让艾德充满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过去的自己如此气急败坏呢?
艾德连忙举步,往幻象中奔跑的自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