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要敢于自我设计,自我放逐,大胆地进行思考和探索。无论我们的观念如何更新,无论世界怎样变化,都不能忘记自省和深化,更不能失却自己骨子里那点别人所不具备的个性特征。
——记黑白居主人张防
古人有“三绝诗书画”之谓,黑白居主人张防先生虽不好定论为几绝,但其诗书画印堪称“四能”,却决不虚妄。
张先生字从欧柳人手,上追秦篆汉隶、二王书法,悉心研摩碑贴简牍半生。品其书法,既有李北海的铁画银钩、遒劲笔力,欧阳询的清俊卓约、结构严谨;又有颜真卿的雄浑苍劲、丰满圆润,柳公权的斩钉截铁、气势磅薄,但其主调风格却不脱二王书法的“烟霏露结、风翥龙蟠”的萧洒飘逸。先生善行书、草书。其行书点画沉静流畅,结体端庄舒展,俊美灵秀,生动活泼又不失严谨法度。其草书则如龙蛇竞天,大气磅礴,苍劲奇崛而又典雅蕴藉。章法布局疏密有致,浓淡相映,稳而不平,奇而不险,妙而自然,充分体现了张先生“艺术创作应是自然的流露”的艺术观点。
张先生早期的成型书风,近乎当代启功大师,本人也并不否认这种渊源关系。他说自己与大师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但并不是盲目崇拜、机械模仿。“欲求升化须潜渊”,变有基础,进有依傍,学古学今,当有高度。张先生决非邯郸学步之人,他那独具的开阔健美、飘逸潇洒之神韵,令世人刮目。
张先生奉行稳步提高、有序前进的艺术养成原则,反对否定传统、妄自尊大的虚无主义和漫无节制的所谓“创新”的艺术自由。从先生早期俊美的“启功体”,到近期狂放的大草书,正看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艺术个性,显示了“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的大家风范。
张先生善画清竹、丑石、墨荷,近又酷爱牡丹。他深谙宋元明清诸大家,尊重传统,不数典忘祖,又决不泥古。熔铸百家,又匠心独运,自为一家。我藏有张先生一幅竹石图:几竿瘦竹伴嶙峋突兀之石,根植石隙,叶响秋风,展现着傲霜欺雪的凛然正气,还隐然透出一种仙风道骨的飘逸。我把它作为一种信念,悬之于壁,时常观之,颇得启迪和教益。
其所绘墨荷,真可谓“清水出芙蓉”,尽显天然。生于碧波之上,开在空灵之中,天造地设,超世脱俗。一幅“凌波仙子”价到数万,因是先生心爱之作,终不肯屈“嫁”于人。所绘牡丹,色彩富丽,层次分明,用笔雄健,色泽华润,氤氲淋漓,在极强的动感中透出勃勃生机。
张先生早期多画清新淡雅的竹石墨荷,近年又多绘富丽堂皇的牡丹,这并非“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的那种对世俗的臣服和屈就,而是先生艺术趣味的演化,是一个艺术实践的过程。张先生绘画,不刻求形肖,仿佛兴致神来,随意挥洒,但又笔到象显,极具神韵。笔法炉火纯青,气韵逼人心魄。所配诗文,皆自出心机,清新隽永,与画相映成趣,其意境之高华,决非常人所可比拟。
张先生的旧体诗词多为写景抒怀之作,爱赏河山壮美,称许百业兴隆,极有韵致。“春晓龙池蒸碧水,秋深少岱碾红粮”(《阁老进贡酒》);“洗心涤虑滢滢水,布雨行云细细风”(《游历城卧虎山水库》);“乱世谁邀射雕手,治平还赖大文章”(《黄石公赞》);“愿祈牧民明鉴策,太平盛世育精英”(《游于林赏白皮松》)……情文并茂,格律娴熟。一册《济南吟赞》就收录其诗词六首,榆山只此一人,深得主编、著名学者、诗人徐北文先生赞赏。
治印,虽不是其主艺,但刀法老到,章法宏雅,技艺不让文、何。且印语不俗,极耐寻味。先生有方印曰:“不讲道理”。俗人见之,以为霸气;先生则自有说道,“为人、治艺,道理二字,遇不通达者,难与之论,反之,则言洽意会,不需饶舌便可沟通”。含蕴了先生不同流俗的处世哲学和治艺之道。另有一方印,日:“野狐禅”,寓几分自嘲、几分自谦、几分自得,亦庄亦谐,是先生半生艺海泛舟欲求升化的一种漫画式写照。
张先生初中肄业,务农三载,做工十年,后靠勤奋自学考入泰安师范专科学校学中文,毕业后,步入杏坛,执教数载。张先生爱好广泛,属杂家者流。但其博而不浅,杂而不乱,尤对书画艺术情有独钟。半生学艺无专业师承,但古今方家又皆为其师。他不属哪家哪派,而其诗书画印机变通灵,决不浅薄,也并无“野狐”之气,即深得艺术之“禅”意。
张先生为人处事,豁达豪放。虽命运多舛,但宠辱不惊。闲云野鹤,去留无意。先生钟情书画,不求闻达,只想通过书画在人生的坐标上为自己寻找一个最佳位置。他的灵魂深处,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品格。在人生痛苦的炼狱中,在世俗的锤击炮烙下,不停地锻冶自己,不断地完善自我,孜孜以“创造于人类有久远效益的艺术品”。
先生取“黑白”二字作斋号,颇耐人寻味。他解释说:“书法及中国画,皆为黑白艺术;黑白者,又是大干世界之底色;余之处世,言行又不善中间色彩,故取名黑自居。”先生之言,透出哲人的深邃。张先生在多年来的众多书画联展及各种报刊发表的作品总给人以鹤立之感,去年的个人画展又传出凤鸣之音。其书画成就,倍受称慕,中国美学研究会理事张震先生观展后欣然题辞,赞日:“张防先生的书画已达到高华的境界,是平阴人民的骄傲。”
张先生为人德才两显,为艺诗书画印四能。其书画作品和传略被收入全国及省市多种书画家大辞典,其获奖数量也甚为可观,声名渐著。
先生有诗言志:“艺海扬帆鼓高风,翰墨写意入化境。承传五千文明史,我搦毛锥照汗青。”
(原载1999.9《齐鲁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