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人说话,狭长的走廊有些过分的安静。
时慕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思绪正被几个问题拉扯着——
比如说,她该怎么称呼白行简。
如果依照从前论的辈分,时慕是应该叫他声叔叔,可她这么叫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两人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更是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所以她从来就不愿意叫。
再比如说,许稚说这间“8516”是她男朋友王磊开的,而现在门里站着的却是白行简。
时慕脑袋里冒出个离谱、但却唯一能解释通现状的想法,以至于她看向白行简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不是吧……
与此同时,与他们隔着一道门的房间突然打开了门,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的是一对男女相挽着走出来。
时慕被声音所吸引,偏过头看去,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怒吼——
“王磊你这个王八蛋,总算抓到你了!”
王磊正和女人调着情,被这么一吼立刻缩了下脖子,扭头看到许稚以及她手中的棒球棍顿时变了脸色。
“许、许稚,你怎么在这儿?”他立刻松开手,边后退边说,“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误会,是误会。”
许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步步逼近:“是误会你躲什么,有本事劈腿没本事承认是吧!”
王磊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女朋友脾气,这会儿许稚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他干脆扭头就跑,打算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眼瞧着许稚追上去,时慕也跟了上去,就怕她怒气冲冲的真把人给打得半死不活,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一直跑到走廊拐角处,时慕都没敢再回头看过一眼。
等追出去时,王磊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就剩许稚拄着棒球棍弯腰喘气。
“打着了吗?”她问。
“没,跑得比兔子还快。”许稚站直身体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他人间蒸发。”
时慕拿过手里的棒球棍,放到旁边的垃圾箱旁:“想打他什么时候都能打,以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当然是我踹了他,不分手还留着他过年么?”许稚拍了拍手,一副想开了的模样,“走,给你接风洗尘去,反正他的卡还在我这儿,不刷白不刷。”
时慕听明白许稚这是想发泄,刚好她也不想回酒店,反正都已经丢盔卸甲地逃了,暂时是没有脸再面对白行简。
想到刚才,从头至尾她连句话都没和白行简说。
时慕忘了在哪儿看过这样一句话,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没想到到她这儿,连重逢也是如此。
—
几杯啤酒下肚,许稚已经骂了王磊一箩筐的话,词语匮乏之际,她忽然想起在酒店碰到的那个男人。
“那个住在8516的男人,我听他叫出你名字了,是老相识?”
“差不多吧。”
许稚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探着身子问:“有故事?”
“没故事,以前也和你提过。”时慕语气波澜不惊的道,“他就是白行简,高中给我补过课。”
高中的记忆属实久远,许稚眯着眼睛回想半天,突然拍着桌子道:“他就是白行简?你舅舅那个同学?”
时慕点头。
“难怪他当时能教你那么久,原来是占了脸的便宜。”许稚调侃道,“和你舅舅是同学的话,那也该三十一二岁了吧,倒是不显老。”
明明是二十九岁。
时慕默默在心里纠正,而且人本来就不老好不好。
说话间,手机响了一下。
时慕拿起手机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句简短的话语——
悄悄摸摸回来不回家,是想挨揍了是吧?
时慕摁灭手机没回,想都不用想是谁告的状,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像以前似的总告她的状。
“我说,你到底怎么看的房间号?”时慕扯开话题道,“明明是8518,怎么能看成8516?”
跑出来时,她还特意往门上看了一眼。
许稚抱着手机研究了会儿,才终于研究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她手机摔地上一回,屏幕上磕出了一个小坑,刚好盖住了那个“8”的一部分,于是就变成了8516。
一个数字之差,就把事情引往了另一种可能。
时慕含恨喝下一整杯酒,买完单拉着半醉半醒的许稚打车回酒店。
进酒店内要坐电梯,势必要经过旁边的休息区,时慕一抬头就瞧见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白行简,长腿交叠,指间摩挲着书页。
她万万没想到白行简还没走,难不成是特意在这儿堵自己?
白行简恰好在此时抬头,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近几步:“喝酒了?”
“她喝的多,我喝了一点。”时慕本能地回答。
就像是出去玩的孩子,站在门口被家长询问为什么晚回来的理由。
尤其是在进电梯后,白行简站在前面,时慕扶着许稚站在后面,气氛更显尴尬。
“我小舅给我发信息了。”时慕开口道。
“刚好鹿屿打电话过来,我就顺便提了一下看见你的事。”白行简看着电梯门上映出来的人影,“你回来没先告诉家里吗?”
时慕先说了一声“没有”,随后又低声抱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白行简没再说话,直到等把她们送到房间门口才道:“酒后喝蜂蜜水会缓解头痛,你和你朋友都可以喝一点。”
“我知道。”时慕答道。
“相信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可以照顾好自己和朋友。”白行简颔首示意,“好了,进去休息吧。”
时慕抿了抿唇,怎么也叫不出一声“叔叔”,只是说:“那,我关门了,你也快回去吧。”
门刚关上一点,白行简就又叫了声时慕。
时慕动作一停,不解的“嗯”了一声。
“忘记和说了——”白行简脸上的神色舒展开来,眉眼含笑,“时慕,欢迎回来。”
时慕感觉到有胸口有什么跳了一跳,应付了一声,就低着头把门关上。
她靠在门上,闭眼感受着心跳。
许久不见,她觉得白行简连声音都在勾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