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表白

那天，武显峰直接到上次林露带他来过的二楼阅览室，在最里面靠窗的地方，果然看到林露正在认真地看书，还不时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看到林露的一刹那，武显峰心里的气马上消了一半，他的脑中突然冒出《诗经》里的句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武显峰早在第一次见到林露时就发现，林露的眼睛特别清澈明亮，眼底就像夜晚辽阔苍穹中有星星在闪烁，他从来没看到过这么纯净的眼睛，尽管那天的她，眼中隐藏着鬼魅的笑意。

武显峰在刊架上随便找一本刊物，坐到离林露不远的地方。他翻开杂志，视线却定格在林露身上，他发现：认真读书的女孩身上散发出的另一种恬静美。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武显峰意识到，她就是他的劫，他将劫数难逃。

当有一道目光一直围绕着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容易被感觉到的。

不久，林露就觉察到了不远处的一双眼睛。当一个人一直被一双眼睛注视的时候，是很难再继续淡定、从容地看书的。

林露走到武显峰面前，示意他跟她一起出去。

来到阅览室外，走到楼梯间后，林露问武显峰：“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武显峰刚刚已经想明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来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林露看了看武显峰，说：“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回去了。”

林露转身欲走，却被武显峰拉住了，“我还有话说。虽然我不应该那样说，但是，事实上他真的配不上你的好，你适合更好的，比如：我。”

林露看看眼前的毛头小子，心想：终是躲不过，那就面对吧！

林露笑了：“自信是好事，但是，不要盲目自信，我们不合适。你是曲直的表弟，我也把你当弟弟看，你很聪明，我也很喜欢你，但是这种喜欢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姐姐对弟弟的喜欢。你才17岁，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高考了，努力把握好这个阶段，你的未来有无限种可能。别跟姐姐闹噢！”

武显峰对于林露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很生气，“怎么就不合适了？我们在一起的半年时间，你不觉着是很快乐的吗？”

“什么叫我们在一起的半年时间，不要这么说。你还未成年，说得我好像我拐骗青少年一样。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好嘛，我只是做了你半年的老师而已。”

“你敢说我们没有半年的相处时间？你敢说我们相处的时光不快乐？”

林露又笑了，说：“还好。”林露心想：你倒是很快乐，我跟你斗智斗勇，蛮浪费脑细胞的，好吗？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武显峰是让她最有成就感的一个学生，她在与他的斗智斗勇中的确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他与别的学生不一样，他是一个勉强能分出伯仲的对手。因为勉强，所以，才更有战斗的快乐。并且，武显峰是她教的所有学生中进步最快的学生，他让她特别有成就感。

“只是还好吗？跟你在一起的半年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让我们在一起，我会带给你快乐。”

“你才多大，就说这辈子。”林露又被武显峰幼稚的话逗笑了，觉得武显峰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弟弟。林露拍了拍武显峰的肩膀，其实她很想拍拍他的头，但是以她的海拔高度有点费劲儿。“你的未来有无限种可能，不出意外，你能考一个985大学，到时候，你会认识很多女孩子，你选择的机会很多。到时候选一个高智商、高颜值、高个子的三高女孩儿做女朋友，岂不是很好。”

“我不要无限种可能，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现在，你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今天我跟你妈妈说了，建议她给你找在职老师辅导功课，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高考，其它的免谈。”

“我不要在职老师，我只要你教我。”

林露发现，眼前的小孩子似乎进入了麦田怪圈，饶不出来了。“我已经跟你妈妈说，请在职老师了，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这个你不用管，我让妈妈找你，我只要你教我。”说完，武显峰就跑掉了。

林露觉得，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孩子。

在子女与父母的较量中，父母是很难取胜的。因为父母爱子女永远比子女爱父母更多一些，谁爱的更多一些，谁注定处于弱势。

后来，武妈妈自然是又找了林露。

林露在考虑了她的处境之后，给武显峰提出了约法三章：“我可以继续做你的老师，但你要认真学习，努力备战高考，目标定位在985上，现在不要想与学习无关的事。”

“好，我努力学习，如果我能考上985，你要答应我给我一个和你男朋友公平竞争的机会，你跟你男朋友也保持现在的状态，不要再前进一步。”

林露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但看着眼前这个眼中透着坚定执拗的光芒的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林露想：她要写毕业论文，要赶招聘会，还要对付这个难缠的小子，哪有时间跟陈秋雨怎么着，“好，我答应你。”

武显峰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废寝忘食、分秒必争，高考过后，终于拿到了Ｂ大的录取通知书。当他兴冲冲地去找林露时，却迎来当头一棒。

“我等你到高考过后了，并且你也考上了理想的学校。作为家教，我的责任完成了。现在我认真地跟你谈一谈：当时答应等你时，我们的关系首先是家教和学生的关系，所有一切都要以对你的学习、高考负责为前提，尽管你提出了无理要求，但我仍然答应你，因为高考关乎一个人的命运，也关乎一个家庭的希望，我不能不答应你。我答应等你高考之后，但是现在我告诉你：我们不可以。你是一个阳光少年，你很聪明，认准的事也有执着的精神，这很好，但是我们不可以。”

“之前，你怎么说的，你答应等我的。”武显峰兴师问罪。“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你会发现我的好。我会比陈秋雨更爱你，我会比他对你更好，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你现在爱我，以后你也一样有机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你是不是也会爱上那个更好的。”

“不会，请你相信我。”

“我也不会，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因为陈秋雨在前，你在后。我不可以喜新厌旧。如果你在前他在后，那么，他也没有机会。”林露从接受陈秋雨的追求之后，就从来没有想过陈秋雨之外的男人。

“最近半年，我为了信守对你的承诺，对陈秋雨说要毕业了，要写毕业论文，要赶招聘会，所以要少见面。这对陈秋雨是不公平的，尽管我有些不忍心，觉得对不起他，但是，我答应你的事就要做到，而现在，我不能让他再等。”

武显峰清晰地记得当时林露的眼底写满对另一个男人的愧疚，而无视他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