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黑暗中。

随着一声巨大，金属被撕裂般锐响。暗红，将人眼球都能焚伤光芒，闪电般划过。

整个山麓，都被震得簌簌。

哗啦啦——树叶上水滴，顷刻全部如雨洒落。

将树下两个男人，再次淋得浑身透湿。

他们此刻，正维持着古怪姿势，安静伫立。

两人面对面，肩臂相磨。

水滴沿着两人黑如浸墨，凌乱纠结发绺，从那两张苍白，轩轾难分英俊面庞，那两道高高隆起，同样钢挺坚毅鼻梁，缓缓滑落。

仿佛女人细吻，柔润侵入，他们闭合双唇。

雨水，土腥味儿很重。

独孤明咳嗽几声，吐出口中雨水，而随着雨水溢出，还有汩汩鲜血。两瓣淡薄优美唇，瞬间被血染上狞厉猩红。不过，唇角依然微微一勾，笑得纯澈而干净。

“不愧是我弟弟……”略带沙哑低沉声音，淡然响起，“……你已经可以从正面伤到我了，灭。”

只见他结实强韧身体，被一把奇特，仿佛夭矫游龙血红色利刃刺透。

沾满独孤明血，因而闪烁出瑰丽光泽剑锋，一端从独孤明背部斜逸出，另一端，则和阿灭手臂，融为一体。

这把剑，正是他手臂上那条赤龙化成。

刚才一瞬间，阿灭用这把，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剑，刺入了独孤明胸膛。

虽然是从背后发起突袭，但关键时刻，独孤明还是及时转身面对阿灭。只是，他强大罡气场，这次竟然没有阻挡住，阿灭凌厉攻击。

这世上，能正面与金蝉太子为敌人，凤毛麟角。

他弟弟独孤灭，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剑锋再稍稍向左挪那么一毫米，那么……

“现我不杀你！”阿灭低沉冰冷声音，黑暗中生硬传来，“你活着，还有用……”

“没错。”独孤明低声一笑，“至少我可以做你做不了事，陪她身边。”

这是一句找死话。

果然，话音刚落，他嘴里就又涌出大口血。

因为阿灭那把手剑，狠狠他伤口中搅动一下。随即，阿灭猛收回剑锋，那毫无预兆巨痛和牵引力，带独孤明向前一步，跌跪一片泥泞水坑中。

“我才不管，独孤家那个诅咒……”阿灭峻冷高峭身影，转身朝树林深处走去，“……不论是谁从地狱爬回来，我都会再把她送回去……”

他低沉声音，从黑暗上空，冷冷飘过。

“……地狱门，如果关不上，就和我一起把地狱毁掉吧……明……”

“……和你？”

独孤明唇角，微微向上一牵，露出一个难以琢磨笑容。

他站起身，摸了一把自己伤口，随即摊开手掌，星光下，看着自己满手血。伤口愈合速度，比平常慢了许多——和被万年陨铁刺伤时情形，完全一样。

现他知道，金蝉家，为什么不允许与人类杂交半寐甲出现了。

阿灭不断进化后强大力量，才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毁灭金蝉玉尸东西。

当年，那个男人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制造”了阿灭。

他和阿灭共同父亲——独孤无缺。

想要干什么？

就这时，独孤明突然停止沉思，岑寂俊美面庞上，闪过一丝阴鹫之色。他诡谲寒冷目光，瞟向夜色中，一片黑暗模糊树丛。

“出来。”

悉悉索索，树丛发出轻微晃动。随着独孤明低喝，一道纤细身影，一步挨一步，从里面走出来。

那是一个脸色骇白，连牙关，都忍不住格格打战，看上去差不多十四五岁少女。

“小妖？”

独孤明凝视着她那双黑颤如鹿大眼睛。

这时他有些明白，阿灭为什么，会允许这个女孩，留自己身边。

她某些时候——例如现，那双眼眸中某些东西，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真和某人有几分相似。

果然是独孤家男人。

无论多么强大聪明，一遇到这种事，就荒唐愚蠢得像个十几岁毛头小子。

正如他自己，刚刚与宝芙邂逅时，也曾经，将她当成那个人幻影……

但是，他却被捉弄人命运，狠狠将了一军。

如果眼前这个少女继续留阿灭身边，或者，事情会发生转机。

因为这世上，容易改变，就是心……

他脸上，现出一丝稍微染上甜蜜微笑。

小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独孤明那张俊美如花，却令人不寒而栗面容。这个男人和阿灭完全不一样。

他很温柔。

与阿灭冷酷粗糙，截然相反。

但面对他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老鼠。而他，则是一只藏起牙齿和利

爪猫。

“太子殿下……”小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颤抖，她知道她不该偷窥任何一只比她强大僵尸，然而她却偷窥了僵尸太子独孤明和他弟弟——即使是阿灭，一定也不会喜欢，她跟踪他。他们今晚做事，必然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她近乎绝望乞求，“……饶了我，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不。”独孤明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拍了拍小妖颤抖肩膀，顺便用手指，理了理她被雨水弄得乱糟糟头发，他轻柔安慰着她，低声道，“你要告诉每一个人，今天晚上你看见事……”

“……”

小妖蓦地一震，抬头望着独孤明。

不知道什么原故，她觉得他那双漆黑眼睛，这个时候看起来好美。美得不可思议，美得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虽然，她早已经忘了，人会为什么流泪。

这时她耳中，独孤明低沉沙哑声音，柔和得如潺潺河水，缓缓流淌。

“你会告诉他们，是独孤灭做了这些事——他一向不把血之戒律放眼里……”

“不，我不能！”小妖尖叫一声，本能意识到，自己好远离独孤明，她向后退了几步，龇出獠牙，低咆，“——如果我那么说——会害死灭！”

但是一种强大力量，却迫使她无法逃走。

犹如着了魔，她直直走回独孤明身边。

“对了，乖女孩！”独孤明赞赏笑了笑，将小妖拉入自己怀中，用温柔，带着一丝魅惑声音，低声道，“不是想喝我血吗，现喝吧……”

“太子殿下！”小妖惊恐万分看着夜色中，独孤明那张异常苍白脸，好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东西，“……你血，对僵尸来说是剧毒……”

“是。”

独孤明只是低头，对小妖温柔笑了笑。

随后，他一把捏住她下巴，将她脑袋，摁自己胸膛上，那处还未愈合伤口上。

小妖起初还像一只落捕兽器中小兽，挣扎着，但是渐渐，她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林中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沙沙声。

噗嗒——小妖僵硬身体，倒了湿软泥地中。虽然还没有开始腐烂，但她肤色，已经乌暗发黑。

独孤明站原地，默默，用世上安静目光，看了一眼小妖。

“灭，很抱歉，下地狱话，我可不想和你作伴……”他低声自言自语，“……所以我改主意了——游戏，开始。”

乌云悄然散开，月光穿过林翳，投潮湿林地中间。

除了小妖黑色尸体，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但是某种奇怪响动，仿佛是从深深地底传来。

泥土籁籁震颤，被拱起。

明亮月光下，一条黑乎乎东西，蓦地从土堆下钻出。那是一条干枯，人类手臂模样东西。

那只手，破土而出瞬间，紧紧抓住小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