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枪声过后,坚硬水泥地面,只留下一大片凌乱浅灰色弹痕。
人们面面相觑:本该血肉横飞阿灭,消失不见了。
伏魔者体能、速度都要远远胜过普通人,但是濒死阿灭,竟然能战狼组严如铁桶围剿中,瞬间躲开近距离疾射子弹并逃遁,实令人难以置信。
战狼组成员,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无声无息,迅速散开,搜寻阿灭踪迹。
空气中弥漫着子弹急速滑过弹道产生焦臭,血腥味儿也很浓——撞到地面反射子弹,使几个伏魔者也挂了彩。所以,阿灭气味儿反而被掩盖,不容易辨识。
一个黑色头罩遮住大半个脸伏魔者,四肢像是生着倒钩,牢牢抓住天花板,他头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灵活旋转,鹰隼般锐利双眸,已经短短一秒钟内,将整个停车场大厅,巨细无靡收入眼中。
西北角上一辆半旧黑色吉普车,车门微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抖了一下,这没有逃过他眼睛,他做了一个指示手势。
收到他信号,伏魔者们安静而迅疾,兔起鹘落,密不透风将那辆车包围。
董鹤后脑勺也再次被一把自动步枪亲密问候。
每个人鼻子都嗅到,从车厢里飘出,鲜血液所特有,带一丝淡淡腥甜铁锈味儿。
这辆车装着反光银色防护玻璃,看不见车厢中状况,里面一片死寂。
尼祖点点头,战狼组人立刻朝这辆黑色本田吉普进行狂轰乱炸。
等到耳边子弹呼啸声终于停止,董鹤才睁开眼睛,他看到,倒霉黑色本田吉普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连油箱都漏干了。
咕嘟——咕嘟——咕嘟。
被打坏车门缝隙中,涌出汩汩暗红色血。
任何自然界生物这样大量出血,都说明它鲜活生命,马上就会逝去,它会变成类似案板上贴了价签肉一样,冰冷又僵硬东西。
吱嘎一声,摇摇欲坠车门,终于沉沉掉落地。
阴暗车厢中,一位身上至少有上百个弹孔,十七八岁少年仰面朝天靠后座上,他黑色皮面具滑落一旁椅背上,青白脸庞上,大大,孩子气眼睛瞪得圆圆,瞳孔里凝固着临死之际,后一缕表情。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迷惘。
但是他带给所有人,却是莫名战栗。他是一个伏魔者,和他们一起来执行任务,可谁都没有看见,他到底是怎样被阿灭带进这辆车。
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失踪。
尼祖走上前,捋起这具尸体赭色长发,看到戴着黑色耳钉耳垂下方,有四颗纵深,呈咬合状齿洞。他转过身,脸色阴沉,愤怒盯着董鹤,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你好徒儿,变成了怪物!”
董鹤黯然注视着那死去年轻人,双唇紧抿,却一言不发。
战狼组人尼祖带领下,继续去追踪阿灭留下痕迹,因为死了同伴,每个人情绪都变得低落。
留后董鹤,走到车边,伸手轻轻阖上,死者依然没有瞑目双眼。转身离去时,他低声自语。
“独孤明,不要让我失望!”
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
就像宝芙此刻心情,满是山雨欲来前紧张和惊惧。
她现真很后悔那一脚。
如果时间可以倒过重来,她绝对不会踢这只破箱子,而是选择乖乖跟着成易,带老爸一起逃走。
那样至少老爸就不会被卷起来。
她看到宋子墨被成易和雷赤乌弄出响动惊醒,从他眉头紧蹙表情,她就知道,莫难对他蛊惑,已经消失了。
她还可以猜出,老爸此刻心里想些什么:两个从没见过男人,以古怪姿势倒吊天花板上,将他家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战场,而他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复习功课十七岁女儿,则像个傻妹似坐一旁。
他一定自责,为什么又喝了那么多,导致出现幻觉。
还有,从他恼火视线,宝芙知道,他想说,“女儿,是时候我该和你好好谈谈了,你这个年纪,有眼无珠,离那些不靠谱男人,越远越好!
宝芙捶打着透明结界墙,大喊。
“爸——以后我再跟你解释,跑!”
看到女儿脸上焦急和惊骇,宋子墨突然意识到,事情绝非他想象。他不明白宝芙样子,为什么像是一只被关笼子里鸟——她四周,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她。
就这时,宛如两片叶子坠地,那两个像蝙蝠一样倒挂天花板上男人,突然落宋子墨眼前。
宋子墨以父亲眼光评判,比起那个有着一头短短卷发,打着耳洞,长着一张让普天下父亲都不放心脸年轻人,显然对面那位高大黝黑,器宇轩昂男人,值得女人信赖。
不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谁要是敢打他女儿歪主意,都休想过他这一关!
他悄悄抓起墙边一只哑铃,掂了掂,换成一旁折凳。
宋子墨举动,全都被宝芙看眼里,她坏了,要是她老爸知道,他想要用折凳来对付家伙是谁,绝对会把折凳换成一把f雷蛇冲锋枪。
让宝芙感到奇怪是成易。
从刚才起他一直就没有有任何举动,安静得仿佛一个自闭症患者,目光只是圈定自己脚下不到三尺范围。
令宝芙震惊是,一向嬉皮笑脸他,此刻简直就是变成另一个人——神情忧伤得令人心碎。
他似乎回忆着过去某件,让他非常难忘事,而除了他和他所沉浸世界,周围一切都不存。
他双唇向下紧绷,目光颤抖着,而牢牢攥住双拳,因为过于用力克制着什么,骨节已经发白。
这种情形,是从雷赤乌摘下墨镜后开始。
宝芙不知道雷赤乌对成易做了什么,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雷赤乌高大笔直背影。
一阵轻微,翅膀翕动声音引起宝芙注意,她抬头看到,乌鸦纯邪,正结界墙外,用那双紫色诡谲双眸,盯着自己。
它想要进来。
宝芙不知道这只鸟今天为什么一直和自己过不去。她虽然不是什么积极动物保护主义者,但这辈子也从来没用弹弓打过一只鸟。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平时爱吃烤鸭,才得罪了飞翔界,以致这只乌鸦纯邪对自己积怨颇深,特地来报仇?
瑟瑟,好像是沙子流动声音响起,那道透明结界墙,突然如晃动水面一般,开始漾起涟漪。
宝芙心一沉,顿时明白,某种看不见力量,正试图瓦解这堵墙,或者说,是此刻成易,已经无力继续支撑这个结界。
乌鸦纯邪好像也明白这一点,它发出粗噶叫声,鼓动着翅膀,尖锐喙用力啄着透明墙面。
墙面就像一层柔软、脆弱、透明薄膜,随着纯邪尖嘴形状,被撑到极限。
宝芙真很担心,这个结界下一秒中,就会像个肥皂泡一样破了。
这时,她耳中传来雷赤乌低沉,浑浊,带着一丝奇特蛊惑,如同毫无星光暗夜一般声音。
“成易,不要再坚持了,满身污秽你,用自己生命来谢罪吧!”
接着,宝芙看到,一直低头不语成易,这时抬起沾满泪水脸庞,他目光里,充满深深悔恨和内疚。
只有打算放弃一切人脸上,才会看到那么伤心恸绝表情。
然后,他抬起一只手臂,断然向自己心口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