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短暂生命已近终点，

这是我唯一祈求——

无论生死，但求心灵自由，

又有勇气承受！

艾米莉·勃朗特

有那么一恍功夫，成易觉得自己错了。

他不该挑战，比他强大得多对手。这是不成熟男人，经常犯错误。成易苦笑了一下，过了今年八月份生日，他就是三百二十二岁，但他依然是一个不成熟男人。

当他手上五根锋利如狼爪锐甲，刺入独孤明胸膛，感受到独孤明胸腔内壁肌肉那万吨巨擘般压力时，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人面前，是像鸡蛋壳一样脆弱东西。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比马上就要到来灰飞湮灭，还要糟糕。

他不讨厌死，但却讨厌，死亡带来恐惧。

成易闭上眼睛，静静等待自己心脏被独孤明挖出。

他输了。他想，独孤明刚才不躲不闪，任由他袭击得手唯一原因，就是因为独孤明知道，他一定会输。

“……把你血给莫难！”

就成易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耳边忽然响起独孤明低哑急促声音。他睁开眼，讶异看到独孤明那张异常苍白脸。

饱吸了莫难玄英灵血独孤明，此刻看起来，却虚弱得才像是马上就要挂掉那一个。

成易感到，刚刚给自己无限压迫那股巨大力量，正迅速从独孤明身体里消失，而此刻，独孤明像是需要依靠自己插入他胸膛那只手臂，才能站立。

这不是能伪装出来。

“莫难血里，有d·s……”

“d·s！”

成易听到这两个英文字母第一反应，是心底一凛。

所有僵尸都知道，d和s这两个英文字母组合一起时，所代表含义，对亡魂族来说，意味着永恒睡眠。

这时他突然发现，房间里那片开得十分生机勃勃紫色曼陀罗，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全部枯黑萎蔫，给人一种凄凉可怖死态。

“……她身体里留了六分之一血，再加上你血……残余毒素，她自己可以化解……！”

独孤明颓然趴伏成易肩头，微微喘着气，敦促道。

成易不再迟疑，立刻从独孤明胸口，抽出自己获得解放手臂，失去支撑独孤明，倒地上，但他那双澄澈却又莫测黑眼睛，依然凝望着成易。成易抱起莫难，一只手臂固定住她小巧脑袋，咬破另一只手腕，将创口牢牢堵莫难已经呈灰白色嘴唇上。

他脑子迅速理清这一团乱麻。

d·s，也被称为死星，进入僵尸血液后，可以令整个血循环系统细胞坏死，导致血液凝固腐坏。僵尸界，是令所有活死人们闻之色变违禁品，无论是用于自杀还是他杀，使用d·s人，会受到严厉惩罚。是谁敢冒死犯难，把d·s，种进了莫难血里？

这个人和莫难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置莫难于死地？

“他想杀，不是莫难，是我。”

就这时，成易脑海中，突然传来独孤明十分容易辨识，低沉嘶哑声音。他了一跳，因为一动不动躺地毯上独孤明，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用那双特别遽黑，特别清澈眸子一直望着他。

真是个令人不舒服家伙，怎么会长了一双比女人还美眼睛！

每次触到独孤明那双黑眸，成易脸颊，都不禁会有一丝微微赧然，他想这就是他特别不感冒独孤明原因之一。一个老爷们，干嘛长得那么倾国倾城，难道想祸乱世间吗？就是因为独孤明长得太过于俊美，才害他开始怀疑自己性取向有些不正常。

“和你一样，我也不喜欢男人。”

成易脑海中，突然又响起独孤明声音。

这次他可以确定，独孤明没有开口，而是用脑波直接和他交流，古老高等僵尸，拥有这种能力司空见惯。

这种力量，某些地方和族群中，被称为读心术，僵尸界，通常被称为“遥感念力”。

僵尸们可以利用这种遥感念力，彼此距离很远时候互相感知到对方所思所想，甚至传说，念力极强僵尸，可以将自己心思意念，传达到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后。

不过这又给独孤明增加了一条罪状，成易讨厌有人不经许可，就擅自闯入自己脑袋。

这时，他感到腕部突然一下钝痛。

低下头，莫难那张双目赤红，扭曲发青面孔，立刻映入眼帘。得到他血及时补给，苏醒过来她，现一定饥渴相当厉害，毕竟她被独孤明几乎榨干全身血，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她就会变成一具枯骨，沉睡上百个年头，才能再次复活。

她现像一个混沌未凿婴儿和野兽综合体，紧紧抓住他手臂，贪婪吸食着他血液。

等她汲取到足够她恢复血量，意识清醒时候，自然会放开他。成易微微咬了一下牙，心里骂了一句娘。

莫难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匹母狼！

咬得好狠啊，他腕骨都断了。

不过现有一件事，使成易感到心头轻松了许多，那就是他知晓，刚才独孤明发狂吸莫难血，并不是真要害死她。

如果独孤明真想要莫难死，莫难此刻，就不会有幸用他成易血当免费晚餐，她早已经化成一堆丑陋黑色灰渣儿。

不清楚为什么，他弄明白这一点时，突然很活。

但是愉悦心情只维持了不到半秒钟，成易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如果独孤明是为了救莫难，而吸掉她含有大量d·s毒血，那么这些对僵尸致命d·s，全部随着莫难血，转移到了独孤明身体里。

有人用心险恶，利用莫难当作武器，来对付独孤明。

这一霎，成易隐隐意识到，其实独孤明，选择不救莫难，听任她死去，才是正确做法。

但是他却选择了错误。

“d·s剧毒，早已经杀不死我。”

独孤明安静嘶哑声音，又不请自来，钻进成易脑袋里。

“恭喜！nb大王，那你为什么还躺那里，像一条死狗！”

成易发现遥感念力这种沟通方式，是他所体验过沟通方式中，令人崩溃一种。因为一个人可以用嘴巴和舌头来撒谎，但是他头脑中想法，却会第一时间，毫无保留出卖他。

他脑子不经思索，自然而然反射出意念，全部都被独孤明照单全收。

反正他刚才向独孤明动手时，就已经违反了血之戒律：汝等不可逆血之尊卑。这个以下犯上忤逆罪，无论如何他是背上了。

那么再添上一条对太子殿下大不敬，也不过是毛毛雨。

现是人类211年，成易只希望独孤明能稍微尊重一下社会文明和进步，不要再动用连诛九族这一类酷刑。

“我没兴趣杀死你爷爷。”独孤明声音，又静静侵入，“成易，我消化掉体内所有d·s之前，为我做一件事。”

“殿下吩咐！”

“到宋宝芙小姐身边去，确保她安全。”

“殿下，你要把她收为妃子吗？”

“我从没这种想法。”

“殿下英明！”

成易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他也觉得那个人类小女孩蛮可爱，但是做他们僵尸界太子妃，离“般配”这个词，差得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远。

至少，有地球到月亮那么远。

成易估计，以宋宝芙本事，大概是这辈子也无法搭上那艘登月火箭。

嘟——嘟——嘟。

独孤明扔沙发上手机沙沙震动起来。

一连震动了三遍后，自动转接语音信箱里，传来少女低闷，好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声音。

“独孤明，我是宋宝芙，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千年僵尸还是千年王八，总之……总之我都不会做你二奶，三奶、四奶、五奶、六奶……什么奶都不做！你要是再不放我走，我就咒你——咒你——咒你……”

那个咒你下文，始终没有着落，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很窘，电话一声擤鼻涕低泣中，匆匆挂断了。

“二奶？”

“五百年前话，相当于殿下侧妃。”

成易抱起吸足了血，因为需要疗伤化毒，而沉沉昏睡过去莫难，把她放到沙发上，脱下自己外套，轻轻盖她身上。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依旧躺地上独孤明，黑色宝石双眸，闪过一丝莫测阴谲光芒。他嘶哑，带着几分魔魅声音，宛如地下涓涓暗流，淌进已经走到门口，马上就要离开成易脑中。

“当心，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