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
我叫你姊姊你难不难为情?
为着想你得很,我没有心思工作,先写了这封信再说。《鲁滨孙飘流记》真比莎士比亚还难翻,又没趣味又单调,又要一个个字对照着译。
这几天来我也心思很不安定,人倦得睡不醒来,也许是你传染给我的毛病。
昨夜我梦见天上有许多月亮,大的小的圆的缺的,很好看,我叫你看,你却不要看,并且硬要争辩蛾眉月的“蛾”是一种蝎子,我气得想要擂你一顿。
想来想去还是亚当夏娃最快乐,虽然逐出了伊甸园,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等到第二代,该隐就要杀亚伯了,因此合理的世界,只能有两个人,不多也不少。
我希望你不要苦,要是你受了委曲48,就向我出出气好了。
昨天在外面**了一天,一点不快活,我真想吃点真好吃的东西。星期日你是怎样过过的?
要是有那么一个好地方,我们在一起静坐半天多好。每天每天看不见你,真使我心痛。
我待你好。
淡如 十四
(我姓洪,名水,字淡如好不好?)
宝贝:
本来想再过好几天才给你写信,但不写信也很无聊。你寄到嘉兴去的信收到,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惜太短了些,而且其中一句话也没有。在家乡过了两夜,想不到这两天内有许多变化。在火车里买了两份报看,德奥意三国成立协定,陈济棠势力瓦解,又有日本人在虹口遭暗杀,简直似乎已有一个多月不曾看过报;回来之后,又听见小儿啼,原来陆夫人已产了一个小女儿。
回家去刚刚逢着天凉,因此很适意,去的那晚还很热,火车中看见了一个伟丽的日没,满天空涂着一块一块油画的彩色,又看见一个乡妇被火车撞死,一只腿已飞掉,头边一堆浓血。
曾经做过一个梦,和一位女郎发生了恋爱,她的一切都并不出色,唯一惹人注意之点是鼻角的一粒麻子,这粒麻子凹陷得特别深,有一寸半的样子,我因为这粒麻子的关系便深深地迷醉着她了,你想荒唐不荒唐?
你大概不欢迎我来看你吧?
我真爱你。
淡如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