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纪前之中国与南洋——南洋之开拓(1 / 1)

大明兴衰三百年 吴晗 3426 字 2个月前

现代人所称的南洋,前人称为东西洋。据明张燮《东西洋考》载,分当时南洋诸国为东洋、西洋两部。西洋指中南半岛、马来半岛、苏门答腊、爪哇及婆罗洲之西南海岸诸国。东洋则以菲律宾群岛为中心,包含马六甲诸岛及婆罗洲北岸之文莱国。以文莱为东西洋之交点,谓为“东洋尽处,西洋所自起也”(1)。此种名词之构成,至晚亦当在元代以前。(2)系基于航海路线之东洋鍼路、西洋鍼路(3)而区分。(4)

公元前3世纪时,秦之国力已达今日之东京及安南地方,其地土著已受印度化,百年之后,汉武帝时南海诸国皆来朝贡。《汉书·地理志》记:

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蒲甘)。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厓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前140—前86)以来皆献见,有译长属黄门,与应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离,奇石异物,赍黄金杂缯而往,所至国皆禀食为耦,蛮夷贾船转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杀人,又苦逢风波溺死,不者数年来还,大珠至围二寸以上。平帝元始中(1—6)王莽辅政,欲耀威德,厚遗黄支王,令遣使献生犀牛。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黄支之南有已程不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5)

当时译使出发的目的第一是耀武海外,令诸国奉正朔,来贡献。第二是以国家为主体去经营国际贸易。在后来的两千年历史中,这种统系政策始终未曾改变。吴孙权时遣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通海南诸国,其所经及传闻则有百数十国。(6)晋义熙七年(411),求法僧人法显自多摩梨帝海口载商人大舶汛海西南行至师子国,住二年后复附舶到耶婆提国,再附商船东北趋广州,被风漂到长广郡界。(7)据其所撰《佛国记》,知在5世纪初年南洋商业已渐趋兴盛,有经十三昼夜大风而不沉没,与能储多人粮食水浆,经八十余日而不竭之大船,为交通上之利器。当时与南洋贸易,以广州为市场,商人来往频繁,故深悉南洋之地理及航路。(8)商业发达及航海术进步之结果,使南洋诸国逐渐与中国发生政治关系。中国之求法僧人接踵出国,印度高僧亦陆续来华,沟通两地之文化。

宋元嘉五年(428),师子国王刹利摩河南遣使奉表来献。(9)诃罗陁国于元嘉七年(430)遣使请求保护及准许通商。其表文云:

臣国先时人众殷盛,不为诸国所见陵迫。今转衰弱,邻国竞侵。伏愿圣王远垂覆护,并市易往返,不为禁闭。若见哀念……愿敕广州时遣舶还,不令所在有所陵夺。(10)

其他诃罗单(在今爪哇)、媻皇、媻达(巴塔克人,印度尼西亚民族之一)诸国并遣使来献,受中国策命,王其国中。阇婆婆达国表文有“虽隔巨海,常遥臣属”(11)之语。据正史所记当时婆罗洲、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中诸国,均航海来称臣纳贡。中国朝廷视此类使臣之来朝,即为外国臣服之证,于其地之土地及政权初不过问,其唯一之条件即为奉中国正朔。而在实际上,除少数例外,大多国家之入贡,常以请求通商权利及得中国朝廷之赏赍逾于贡品之价值为目的,马端临所谓“岛夷朝贡,不过利于互市赐予,岂真慕义而来”者也。此种情形,中国朝廷亦未尝不明知,例如明洪武十三年(1380)明太祖谕爪哇(Java)国王诏所云:

圣人之治天下,四海内外,皆为赤子,所以广一视同仁之心。朕君主华夷,按驭之道,远迩无间。尔邦僻居海岛,顷尝遣使中国,虽云修贡,实则慕利,朕皆推诚以礼待焉。(12)

不过是要自居天朝,“君主华夷”,不得不用赏赐名器和通商利益去羁縻,以为夸耀中外之计而已。

中国与南洋贸易之中枢为广州,据唐僧鉴真所记:“749年(唐玄宗天宝八年)时,广州珠江之中,有婆罗门波斯昆仑舶无数。”(13)昆仑一名据费琅考定,在13世纪以前,中国人以之统名苏门答腊、爪哇印度化之群岛人民,与大陆上印度化之占波、吉蔑、得楞诸种,同用昆仑语(古爪哇之Kawi语)之人民。(14)当时往来东洋之商舶,较法显时代已大有进步,“舶大者长二十丈载六七百人”(15)。以师子国舶为最大,梯而上下数丈,皆积宝货,豢养白鸽为通消息及搜索陆地之用。(16)至11世纪﹑12世纪之交,华船航行已知利用指南针。(17)外商之来广州多乘中国船。(18)中国船之往大食,则以形体重大,于波斯湾航行不便,必自故临易较小之波斯船以往。(19)南洋航业几为中国及波斯商人所垄断。至元世祖注意海外,至元二十一年(1284)由国家造船给本,选人入番贸易诸货。(20)其构造设备及载量皆冠绝千古。(21)百余年后遂有郑和下西洋之壮举。

海外贸易渐盛,中国商船之出口及外国之商船之来华者日多,于是政府不得不设官管理。唐开元(713—741)初期已设市舶使之官,专司市舶。(22)广州、交州、扬州、泉州、福州、明州(今宁波)、温州、松江并为当时贸易要港,而以广州为最繁盛。(23)宋初指定广州、明州、杭州为外国贸易港,各置市舶司以征关税,凡与外国贸易有关者,一切均由其主管,当时谓之三司。北宋末年泉州之外国贸易渐盛,亦置市舶司。南渡后,以地近首都,贸易日盛,海舶辐辏,遂成为当时世界最大之贸易港。(24)元至元十四年(1277)于泉州、庆元(宁波)、上海、澉浦立市舶司,每岁招集舶商,于蕃邦博易珠翠香货等物。(25)

中国历代对于南洋贸易,均甚注意。市舶司之职权除“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26)之外,并负有买进政府专卖品及保护外商之责任。(27)自太平兴国初(977)置榷易院后,即诏“诸蕃国香药宝货至广州、交趾、泉州、两浙,非出于官库者不得私相市易”(28)。因香料之需要广,得利厚,故政府专以为利。(29)甚至下令舶务监官抽买乳香每及一百万两转一官。蕃商有以贩香料多得官者。(30)政府一意招徕蕃商,鼓励贸易,设蕃坊以居蕃商,(31)也有杂居民间者。(32)在法律上也给予蕃商以特殊便利,“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33)。后来甚至蕃人和中国人的刑事案件,如非重罪,也只以送交蕃长依本国律处分了事。(34)蕃坊置蕃长一人,除管理蕃坊公事外,其职务为“专理招邀蕃商”(35)。一面政府也特派人到海外去经营贸易,招揽商贾,宋太宗雍熙四年(987)曾大规模派太监往南洋做此项活动!

遣内侍八人,赍敕书金帛,分四纲,各往海南诸蕃国,勾招进奉,博买香药、犀牙、真珠、龙脑。每纲赍空名诏书三道于所至处赐之。(36)

宋高宗南渡后,经费困乏,更一切倚办海舶。(37)绍兴七年(1137)特下诏奖励外国贸易:

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宜,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朕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耳。(38)

结果市舶司岁入至占全国总收入二十分之一。(39)至元代亦积极招徕,至元十五年(1278)诏行中书省唆都、蒲寿庚等曰:

诸蕃国列居东南岛砦者,皆有慕义之心。可因蕃舶人宣布朕意,诚能来朝,朕将宠礼之,其往来互市,各从所欲。(40)

以唆都为左丞行省泉州,奉玺书十道招谕南夷诸国。(41)次年(1279)复遣广东招讨使达噜、噶齐、杨廷璧招俱蓝,十八年(1281)复命噶扎尔、哈雅、杨廷璧再往招谕,到马八儿时,其宰相言:

算端闻天使来,对众称本国贫陋,此是妄言。凡回回国金珠宝贝尽出本国,其余回回,尽来商贾。(42)

元使一到即对众宣称本国贫陋,由此可见当时出使招谕蕃国的目的实在贸易。使臣中最著者有亦黑迷失,曾四次奉使海外,至元二十九年(1292)以爪哇黥朝使右丞孟琪面,大发兵征讨,以亦黑迷失领海军,发舟千艘往征。谕降南巫里、速木都剌诸国。(43)

海上交通频繁,香药、珠玉、象牙、犀角诸宝货输入日多,政府虽得巨额之关税以补岁入之不足,但输出额与输入额不能相抵,钱货遂如漏卮外溢,源源不绝。东至日本,南至南海诸国,均行用中国铜钱。(44)输入为奢侈品,输出则为正货,虽年年铸钱,而不能补其不足,遂发生“钱荒”之弊。(45)自唐宋以来,历朝均有极严厉之禁令,禁钱币出口。宋宁宗嘉定十二年(1219)下令凡买外货,以绢帛锦绮瓷漆为代价,不以金银铜钱。(46)法令虽严而钱币之流出仍有增无减。上流社会除好用外货之习惯外,并有蓄养黑奴之风气,此风自南北朝以来即已盛行(47),宋时广中富人多蓄之(48)。至元代则显贵家有不蓄黑奴者为人所笑。(49)上行下效,外货之需要日增,中国与南洋诸国之贸易亦日盛。华人至海外贸易,特被敬礼。如爪哇则“中国贾人至者,待以宾馆,食丰洁”(50)。浡泥则“尤敬爱唐人,醉则扶之以归歇处”(51)。宋赵汝适曾记当时华商到浡泥时之贸易情形云:

蕃舶抵岸三日,其王与眷属率大人(王之左右号曰大人)到船问劳,船人用锦借跳板迎肃,款以酒醴,用金银器皿、褖席、凉伞等分献有差。既泊舟登岸,皆未及博易之事,商贾日以中国饮食献其王,故舟往佛泥,必挟善庖者一二辈与倶。朔望并讲贺礼。几月余,方请其王与大人论定物价,价定然后鸣鼓以召远近之人,听其贸易。价未定而私贸者罚。俗重商贾,有罪抵死者罚而不杀。船回日,其王亦酾酒椎牛祖席酢以脑子番布等称其所施。(52)

往往有侨居不归,至长子孙者。(53)打板国之建筑受华侨影响,与中国同。(54)三佛齐至有中国文字,专用于朝贡中国时之章表。(55)元人记龙牙门有中国人侨居,勾栏山有唐人与蕃人杂居,马鲁涧国之长酋长陈姓为元临漳人,威逼诸蕃。(56)明初人记爪哇国有三等人,“一等唐人,皆是广东、漳泉等处人窜居此地,食用亦美洁,多有从回回教门受戒持斋者”。国中杜板多有广东及漳州人流居。革儿昔原系沙滩之地,因中国之人来此创居,遂名新村,村主为广东人,有千余家。各处蕃人多到此处买卖,民甚殷富。苏鲁马益亦有中国人。(57)满剌加国肤白者为唐人种。(58)又据传说,14世纪(略当元代)有闽人林旺者航海到菲律宾,为菲人猎山泽,驱猛兽,教菲人以种种耕稼上之知识,菲人始由游牧时代渐入农业时代。(59)由此可知在14世纪以前华侨已遍布南洋,握有其地之经济权,筚路蓝缕,为其地之开发者。积千余年之经验,航舶往来,直同内地,政府极力鼓励国际贸易,商人极力向外发展,中国在政治上为诸国宗主,在文化上为诸国先驱,到明初更极意经营,郑和七下西洋,兵威远届,中国在南洋的势力遂达顶点。

明太祖(1368—1398)承元而起,一面继续用武力削平大陆上的割据者,另一面派使臣到南洋诸国,说明中朝已经换了朝代,命令他们向新统治者表示臣服的仪节。这仪节的手续分为几部分:第一是缴还元代所颁的印绶册诰,表示他们已和元室脱离关系。第二是重新颁赐新的印绶册诰,表示他们自此受新朝的册封,在名义上是新朝的藩国。第三是颁赐大统历,表示受新朝的正朔,永为藩臣。在受册封者应表示的仪节是派使称臣入贡,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所受的权利是得和中国通商,外交上的使节同时也是商船上的领袖。

洪武初年出使南洋的使臣,二年(1369)有吴用、颜宗鲁使爪哇(60),刘叔勉使西洋琐里,三年有赵述使三佛齐,张敬之、沈秩使浡泥,塔海帖木儿使琐里。永乐元年(1403)有中官尹庆使满剌加、古里、柯枝国,闻良辅、宁善使西洋琐里、苏门答腊。(61)足迹已遍南洋。洪武二年(1369)谕爪哇之诏书纯为说明统治权之转移,书曰:

中国正统,胡人窃据百有余年,纲常既隳,冠履倒置。朕以是起兵讨之,垂二十年,海内悉定。朕奉天命以主中国,恐遐迩未闻,故专报王知之。颁去大统历一本,王其知正朔所在,必能奉若天道,俾爪哇之民安于生理,王亦永保禄位,福及子孙。其勉图之勿怠。(62)

次年其王昔里八达剌蒲(63)遣使朝贡,纳前元所授宣敕二道,诏封为国王。(64)其他使臣之出发均负同样使命。

明太祖是个脚踏实地的消极主义者,在他在位的期间用全力去削平割据势力,奠定统一的规模,一面致力于沿海的海防,抵御倭寇的侵入,巩固北边的边防,防止蒙古人的南犯。另一面内地诸蛮族叛乱纷起,自宁夏、凉州、洮州到湖南、湖北、四川、两广、云南、贵州诸蕃蛮,三十年中几乎没有一年不用兵。他审虑自己的国力,只能巩固国内和抵御外来的侵犯,绝不能有余力去向外发展,因此他就立定主意不再南迈,洪武二年(1369)编定《皇明祖训·箴戒章》时就特别指出,不可倚中国富强,无故对外兴兵,他也看出元代征爪哇失败的教训,特别列出不征的十五夷国,叫后人遵守。他说:

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自不揣量,来挠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犯,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今将不征诸国名列后:

东北:朝鲜国

正东偏北:日本国 虽朝实诈,暗通奸臣胡惟庸谋为不轨,故绝之。

正南偏东:大琉球国 小琉球国

西南:安南国 真腊国 暹罗国 占城国 苏门答腊 西洋国 爪哇国 彭亨国 白花国 三佛齐国 浡泥国(65)

除即位后派使臣去招谕之外,即采取大陆政策,不再向海外谋发展。在通商方面,也循前朝旧例,海外诸国入贡,许附载方物,与中国贸易,设市舶司,置提举官以领之。洪武初设于太仓黄渡,寻罢(66),复设于宁波、泉州、广州。(67)宁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广州通占城、暹罗、西洋诸国。永乐三年(1405)以诸蕃贡使益多,乃置驿于福建、浙江、广东三市舶司以馆之,福建曰来远,浙江曰安远,广东曰怀远。寻设交趾、云南市舶提举司,(68)接西南诸国朝贡者。(69)凡贡使附至蕃货,欲与中国贸易者,官抽六分,给价以偿之,仍除其税。(70)为招谕蕃商计,货舶亦有时得邀免税的特典。(71)

贡使之来往往多挟蕃货,国家所费不赀。其馆驿又依例由地方人民负责,(72)官民为之交病。洪武七年(1374)以倭寇猖獗,罢三市舶司不设。同时又谕中书及礼部臣曰:

古诸侯于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九州之外,则每世一朝,所贡方物,表诚敬而已……远国如占城、安南、西洋琐里、爪哇、浡泥、三佛齐、暹罗斛、真腊诸国,入贡既频,劳费太甚。今不必复尔,其移牒诸国俾知之。

可是诸国仍贪入贡之利,来者不止。(73)当时朝廷以为海寇之起,多缘于通商互市,因之废市舶司不设。同时下禁海令,不许人民私自出海贸易。洪武十四年(1381)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74)可是沿海居民,迫于生计,仍私自出外贸易,禁令愈严,获利愈大,私出贸易者因之愈多,货币之流出亦愈不可问。二十三年(1390)诏户部申严交通外蕃之禁:“上以中国金银铜钱段匹兵器等物,自前代以来,不许出蕃。令两广、浙江、福建愚民无知,往往交通外蕃,私易货物,以故严禁之。沿海军民官司纵令私相交易者悉治以罪。”(75)二十七年(1394)又下令禁民间用蕃香蕃货,使这一些蕃商失去市场,为釜底抽薪之计:“先是上以海外诸夷多诈,绝其往来,唯琉球、真腊、暹罗许入贡。而沿海之人,往往私下诸蕃,贸易香货,因诱蛮夷为盗。命礼部严禁绝之,敢有私下诸蕃互市者,必寘之重法。凡蕃香蕃货皆不许贩鬻,其见有者限以三月销尽,民间祷祀止用松柏枫桃诸香,违者罚之。其两广所产香木听土人自用,亦不许越岭货卖,盖虑其杂市蕃香,故并及之。”(76)三十年(1397)又申禁人民无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77)

成祖(1403—1424)于建文四年(1402)六月入南京即帝位,在他的登基诏书中,重又申明通蕃的禁例:“沿海军民人等近年以来,往往私自下蕃,交通外国,今后不许,所司一遵洪武事例禁治。”(78)这命令仍是一纸虚文,不能禁遏这一股向南洋发展的洪流。政府没有法子,只好于次年(1403)八月重新恢复久已废置的三处市舶提举司(79),希望将互市的权利收回国家,明认通商为合法,只要商人肯照例缴纳货税,便听其出入诸蕃。然而在事实上,一般商人久已习惯于无约束的自由贸易,海禁虽开,仍不愿领政府的执照,向政府缴纳出入口税。政府没有办法拘束这群私商,于是又想出一个主意,航海必须海船,把海船禁止航行,私商自然无法出海了。永乐二年(1404)正月又颁布了一条新禁令,《明成祖实录》记:

时福建濒海居民,私载海船,交通外国,因而为寇,郡县以闻。遂下令禁民间海船,原有海船者悉改为平头船,所在有司防其出入。(80)

这法子虽好,可是还要“所在有司防其出入”,海舶为当时最大利源,地方官每居为奇货,哪肯认真替国家查禁,而且沿海的文武官吏多半就是这些海舶的实际股东,即不然,也有豪富的士绅为之撑腰,例如太祖时的军官通蕃案:

洪武四年(1371)十二月乙未,上谕大都督府臣曰:朕以海道可通外邦,故尝禁其往来。近闻福建兴化卫指挥李兴、李春私遣人出海行贾,则滨海军卫岂无如彼所为者乎?(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