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埋在故纸堆里,越发地感觉到某位学者的话是至理名言:“任何历史,都是现代史。”比如,近日看宋代文人笔记,发现当时权贵士绅之家也有为孩子请家教的习气,而且担任家教工作的,多为大学生(进士),甚至还有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其中有几则关于家教对官二代进行教育的小故事,颇有针对性和趣味性。
拐点一:官二代应自觉“稍在人下”,如做官,也应立足基层,经受历练。
南宋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一书中记载,沿江安抚使刘子羽对朱熹有养育之恩,所以,朱熹经常出入刘家,辅导其子刘玶的功课,相当于家教了。绍兴十一年,刘子羽的老婆卓夫人想为儿子谋一个叫“幹官”的职位,这是负责采办朝廷所需物资的官员,只管花钱,油水很足,而且在行政归属上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对自身要求不严,很容易犯经济错误。
朱熹知道这件事后,立刻致书卓夫人表示反对,他说,官宦人家子弟生长富贵,本不知艰难,一旦入仕,便任如此重要岗位,且缺乏监督,盖“无不傲慢纵恣,触事懵然”,甚至到地方上还会欺侮州县长官,不利于刘玶的前程。暂且为五哥(刘玶)找一个“稍在人下”的位置,受人调遣,甚至被人打骂,“乃所以成就之”。若必欲为五哥谋求此官,“乃是置之有过之地,误其终身”。
拐点二:官二代要定期参加农业生产,体会盘中餐之粒粒辛苦,可“为继家业”。
在朱弁的《曲洧旧闻》里,则有这样的一个故事,申国公章惇请崇宁二年进士张任为家教,其时,章惇的孙子已经13岁了,连秀才都没考上,且深受祖母溺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渥生活。张任老师估计平时爱做家访,对学生的情况十分了解,第一堂课居然不教孩子“之乎者也”,而是安排了体育课——去田庄劳动,和佃农一起“锄禾日当午”,小家伙自然也“汗滴禾下土”了。
章惇下朝后听说此事,一时沉吟不语,但是,其老妻闹腾开了,非逼张老师讨要说法,还扬言不解释清楚,就要他好看。于是,张任连夜登门向章惇“谢罪”:若不能按照自己的“教育大纲”来施教,只好辞职不干了。
章惇问其故,张老师说:“老相公为宦数十载,公忠体国,始有今日。然花甲已过,本古稀矣,何不为子孙计?今日之事,晚生志决不悔。世孙尚幼,令其近农桑,务实业,知体世途艰辛。倘不荫或不仕,亦可自理无碍、为继家业。”章惇听后,深以为然,乃执其手,好言劝慰。
拐点三:官二代要想将来平安无事,做父母的应多做为国为民的“功德事”。
周密的《齐东野语》卷六《向氏粥》条记有宋高宗时长期掌握兵权的杨存中在其女生子后,一次性“拨吴门良田千亩以为粥米”之事。杨存中这个人,在历史上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起码在积极抗金一事上,和其祖先杨继业享有同样的威名。
杨家也有家庭教师,是大将军刘光世的得意门生,名叫王禅,是绍兴九年的进士。王老师胆子很大,他听说东家为了解决尚在襁褓中的外孙的吃饭问题,竟然“私拨民田”,致使吴门多个村寨流民四起,非常气愤,就写了一封信给杨存中。
他在信中指出:“老元戎世代忠烈,国家之干城,理应表率诸臣僚属,模范子弟宗族。今强霸民田,祸及乡里,势在,则无虞矣。他日势去,宁不惧谏臣之椽笔乎?请三思!”也就是说:“您现在有权有势的,没人敢把您怎么样。等您将来死了或者倒台了,有人跟您来个秋后算账,到时候,您的子孙们可要倒霉了。”
杨存中读罢,出了一身冷汗,随即退还了老百姓的土地。
拐点四:官家子弟应该学会如何善后,如果父祖辈坏事做得太多的话。
据王明清《挥麈后录》一书记载,奸相蔡京晚年谪居两广,痛定思痛,要侄儿耕道为孙子们找一位好老师,希望他们受到良好教育,都能成才成器。于是,蔡耕道推荐新科进士张觷,蔡京点头同意。蔡家特地选择吉利时辰开学。
几天之后,这位老师来上课了,他对蔡京的孙子们说:“你们只要学习逃跑,其他就不必学了。”学生们问为何要学逃跑,张老师答:“你们的父祖奸骄,败坏国家,时局很快就会动**。你们学会逃跑,或可免于一死。其他何必知道?”
孙子们哭着把老师的话报告蔡京,蔡京听了,吃惊不小。他置酒酬谢老师,并咨询救弊之策。张老师告诉他:“事势到此,已无良策。眼下只能笼络人才,改过自新,以补万一。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一席话说得蔡京落下两行眼泪。
历史就是这么神奇,总是在不知不觉处就拐了弯儿,自此以后,某些人的人生命运以及连带的一些列社会反应都在瞬间发生了改变。即便是官家子弟,也未必就可以百分之百地站在老子的地盘上高枕无忧过一辈子,宋朝这些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由此看来,不管是做老子的还是做儿子的都一定要秉承正道,不断准备,不断地努力。毕竟,只有谨慎地走好脚下的路,才不会走更多弯路,才不至于让整个历史的进程跟着自己拐错了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