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档回忆节目,是介绍白光的。
荧屏上,白光一张黑白宣传照,散发着独特的迷人魅力。
看着这样的她,会让人有黄碧云《盛世恋》中方国楚初见程书静那双美目时的惊动:真伶俐,一黑一白,不染红尘。
这样的女子,一看就会心生好感。
看着她一张张的旧时相片,虽在岁月里模糊了模样,仍可见她长眉一挑下的睥睨群芳,几分盛气,却不凌人乖张。尤其是那张朱唇里横咬着一玫瑰花枝的照片,她整个人都似这玫瑰娇艳欲滴,唇边的两个酒窝更是迷杀人,含蓄娴静娇羞的模样惹人爱怜。抹胸下,是那掩饰不住的呼之欲出。
旧时女子能生得她这般眉眼有风骨,真是罕见。就如今而言,亦是少的。
我虽是女子,却也被她这股子魅惑摄人的劲儿所吸引。她符合我看过的黄碧云笔下形容的烟视媚行的女子形象,像是小葱拌豆腐,青是青,白是白,写满了一张桃花人面。真是美得凛然啊,任谁见了都会如我这般惊艳。
男子更是。
想来,那时上海滩十里洋场尽是红浓绿翠、莺声燕语,却没有谁能将她灼灼其华的绝世姿容掩住的。
她的歌声更是充满魅惑,慵懒低沉的嗓音似精雕细琢的美玉,又似极醇美的酒酿流经身体,能惹得人心里小鹿轻撞,有着莫名挑逗的意味。亦舒那个文字女巫,也喜欢她,甘愿在她的歌声中沉沦。她这样写道:“我希望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北风凛凛,下班寂寥地回公寓,扭开无线电,听到白光的《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我的心已碎,我的事也不能做,如果没有你……’”
若说吴莺音的靡靡之音是催眠曲,那么她的慵懒之音则是一剂良药。
想来,她这般的女子应在男人的世界里顺风顺水吧。
然而,她生来即有独立女子的一份不卑不亢,从不与人过分热络,始终游离于每个人的身边,跟任何人都生疏着。那时与她一般的大牌明星,多忙着约见各色人等以寻求更多的机会,唯有她几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录音棚和家。
上海这一方水土,生生将上海女子练成了精,刻进骨子里的感性细腻任谁也夺不去的。
是精明,亦是内省。
年轻时的白光
她亦如此,最是懂得取舍,任是满眼繁华,却最懂如何去芜存精。
回望那时岁月,这样的她未尝不好。想那阮玲玉因了那句“人言可畏”而只身饮恨黄泉路。而她则可冷眼看着周遭的人情冷暖,径自唱着她的《假正经》傲然于世。也许,她一早就参透了那佛门的警言慧语吧——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这般洞悉世事,自是不会生了《青蛇》里小青对法海的情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
她太明白,都说美人的骨头轻不过三两,如花的面孔亦终有凋零的一天。
是如此的。旧时的名伶再是众星捧月、风头无两,又如何?在某个男人的股掌间,亦是被轻贱了的。
她骨子里那份独立自强的韧性,是倚着骨血而生的,一旦剥离,便只剩一副躯壳罢了。因而,她断不会因了爱人,而倾其性命。再是深爱,亦做不了那“千金难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的陈阿娇,因为太清楚阿娇苦守长门冷宫的苦,从她“娉娉袅袅十三余”开始的情缘,换来的亦不过是年老色衰后,那藏于门后拈一根发梢的怯怯回望罢了。
女子若是倾尽性命去爱,哪还有高贵可言?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世俗荣辱。
爱恨了然,活得有傲骨、有勇气的白光,断不会如此。
我爱这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