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命在顷刻

50公里外，另一处高墙红瓦的院落。

这里是城市中心，周围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只有这一大片小院闹中取静，深掩在古柏翠绿中。除了黑暗里肃立的哨兵，和不存在的门牌号，乍看就像是某个疗养院。

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内，一间堆满高科技设施的房间里也全都是人，戴耳机的，盯着屏幕的，人人精悍，如在没有硝烟的战场。

“有信号了！”屏幕上一个绿点亮起，一名工作人员急忙大喊。

“立刻接入！”命令被一层层转达，从副局长接至局长，又接到了另外的地方。这一刻，几名大人物都提起了心。

“信号干扰停了？”有人在喃喃自语，“老家伙在想什么？”

但是从监听中传出的讯息不多，只有键盘敲击声，噪音，然后是两名目标的对话。一个问怎么样，一个说正在看，都是没有价值的内容。

再然后，关键内容终于出现了。“那位朋友”，是哪位朋友？还有“想看以前的照片”，这就足以说明，绿色目标刚才在收发邮件，并且得到了某些提示。

“绿色目标显然还有很多关键信息隐瞒未报，建议对其可靠性评级进行减分……”一名监听人员眯着眼睛，开始录入档案。

“立刻警告绿色目标！快，立刻警告！”这边才敲两个字，一名负责人已经疾步冲入，显然是上级紧急指示。

接下来，一串编码就要发送至目标手机，也许会暴露，但也顾不得了。编码到达后，手机就会响起不规则的震动，提醒调查员有高度危险，必须慎重小心。

一名工作人员迅速敲击键盘。正要点击回车，就见屏幕上，绿色光点闪烁一下，随即消失无踪。

“屏蔽又开了！”所有人都是一呆。

“照片？”陈柏贤有些诧异，一边就悄悄按动床边按钮，重开屏蔽。

“年轻时候的照片，线索应该就在其中。”庄小安解释道。苏菲的这句，说得也不是那么清楚，但既然是“过去和亲人”，又是“看看”。照片最恰当了。

陈柏贤点点头，又哑然失笑，伸手拉开床头柜第二格：“小安大师，你问得好，这些照片，老头子本来就打算给你，方便找人用的，早准备好了。”

“嗯。”庄小安点点头，接过。一叠都是陈柏贤的照片，小时候有一两张，大多是参加工作后的，从中年到老年居多。有军装，有工作照，情景各异。

“这些，是我在顺安时拍的。”陈柏贤着重点出几张。

“除了这种单人照。有没有和亲戚一起的合影，比如长辈，有血缘关系的。”庄小安细看一遍。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又问。苏菲说的是“过去和亲人”。

“有、有。”陈柏贤忙道，又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这个，还是我小时候，一大家人一起的合影。旁边那个婴儿，就是我。”

庄小安接过，只见照片背景是个祠堂，“陈氏宗祠”几个字，十来个人在门口站成两排，有穿西装的，有穿长衫的，可见在解放前，陈氏家族规模不算小，至少也是地主阶层。

“这个人是谁？”目光扫过，突然就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映入眼帘，庄小安不由一惊。

“实为虚，虚为实，何谓虚实？日月何在，天地何在，闭上眼目，万物皆为不在。要移山，如何移？心在何处，力在何处……清悟！”白须长眉，一身素色道袍的老者端坐蒲团之上，在讲解神妙术法，虚像之道，一干弟子正听得摇头晃脑，若有所得。然而，老者陡地一声断喝，打断了众人。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后排一名年轻弟子。这名弟子回过神来，立刻就涨红了脸，表情尴尬万分，显然是之前杂心纷扰，被师尊发现了。

众人之前沉浸在玄妙意境中，陡然中止，脸上都是悻悻不爽。师尊道德真人开坛讲道，乃是用大神通，**力，传授道心意境，聆听者哪怕听不懂，对将来修炼都是有绝大好处的。但是师尊一年难得传授一次，也不是每人都有这种机缘，但偏偏李玄就敢心不在焉，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你们先出去，清悟留下。”道德真人张古沉声又道。

众弟子不敢吭声，鱼贯出了房间，几个年纪大的就悄悄瞪李玄一眼，嫉妒不满，深藏面皮之下。

“清悟，你在想什么？”丹房大门关上，张古莫名地叹了一声。

“弟子、弟子……”李玄吭哧两声，“就是静不下心，不知道为什么。”

“为了谁？”张古目光如有实质一般，透入弟子内心。

“弟子就是担心，万一……”李玄欲言又止。

“担心刀不好用？”张古哈哈一笑。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李玄吞口唾沫，“只是担心……有什么变数。”

“其实是因为雪冰那丫头，你心乱了。”张古洞若观火，“因为她没有理你，还对外面的谣言恍若不闻。包括最近，姬部长和赵安平来往密切，也都成了你的心魔。”

“师父、师父明鉴，弟子实在是……”李玄面色羞愧。

“痴儿！”张古缓缓摇头，“雪冰这丫头，修不成异能，其实并非你的良配，只可惜你执着于此，若不过这关，怕是将来再难寸进。我本来要让你回玉华山闭关三年，现在看来，恐怕是也是于事无补。”

“师父，我……”李玄慌了。回玉华山，闭关三年出来，还说什么黄花菜，渣都没有了。

“清悟，你若能勘破这一关，将来进境指日可待。”张古又道，“所以，为师借刀来帮你。不过你担心得也没错，为师昨晚起了一卦，卦为青龙，变数极大。”

“那我们……”李玄顿时捏紧了拳。

“你也不必担心。”张古抚着长须，胸有成竹，“为师又起了第二卦，卜的是庄小安生辰命数，用了上次通缉此人时留下的那点残血。卦为火泽睽，兑为体，又得山地剥，主事起于三月之内。”

“火泽睽、山地剥？”李玄一惊，脸上就现出了狂喜之色，“那是……”

“没错。此人之命，已在顷刻。你只需静观其变！”

“这个人？”陈柏贤揉揉眼睛，双手竟有些发颤。

“对，这个人，我在顺安见过。”庄小安心头也在怦怦乱跳。中间这个穿西装的，似曾相识，是因为印象太深刻，几乎就是那个神叨叨的，自认是张龙池弟弟的家伙——张卫东的翻版。

眉眼、脸型、神态。如果换套衣服，还以为是这货穿越时空，回到解放前了呢。

“这……这是我的二伯啊。”陈柏贤脸色也变了，手开始抖。

“我见过的这人。姓张，叫张卫东，当初拿着同样的玉佩，找我算卦。想去寻亲……”庄小安看着陈柏贤，又觉豁然开朗。当然，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后代长得像家族中的某人十分正常。要么，老陈其实是他二伯的儿子，隔代遗传。而张卫东，当时是去寻过亲的，但玉佩上交，那边就说是假的，被赶出来了。

这货还说什么“太黑”，估计是被俞锦儿用了些手段，真玉佩也被调换了。他自称是孤儿，有个写着“张”字的纸条，还有玉，岁数也对得上。

另外，自己想去寻亲赚钱，俞锦儿直接就给了20万，除了洛婵的面子，难道是知道张卫东存在，所以要自己别捣乱？

“这个张卫东，现在在哪里？”陈柏贤一把捏住庄小安的胳膊，嘴皮哆嗦个不停。

老家伙手劲还不小！庄小安吃痛，忽然想起一事，脸色也变了：“陈老，这张合影，还有谁看过？”

“你是说……”陈柏贤眼中立刻迸出厉色，急忙又道，“没有，没有外人看过。除了红装，但也是很早以前了。她未必、未必会注意到……”老头说着，立刻又虚弱不堪地，开始喃喃自语，手心也陡然变得冰凉。

“陈老，不要急，我给你地址，你先派人去找。”庄小安忙道，“百密总有一疏。”

“好，好，小安大师，我让谢深……不，你就在这里陪我，我打个电话。你帮我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陈柏贤稍微回过魂来，求救一般地道。

“陈老放心。”庄小安郑重点头。这件事，其实只能听天由命，对面这么大的布局，假儿子都能搞出来，还能操纵DNA鉴定结果，灭口一个张卫东又算得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俞锦儿也不知情，只是调换了真玉佩，不然的话，应该早就告诉哥真相了，就算有徐斯鹰在不方便说，还是可以提前写字条的。

但是，如果张卫东被灭口，又和俞锦儿有关，这仇可就结大了！

见陈柏贤走到电视旁，抓起一个红色电话机，庄小安背上顿时出了汗。还是嘴快了啊，早想到这一层，就装不知道了。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挽回？

“沈勇，你马上带人去南固，这个地址，民生街313号4栋8号，找一个叫张卫东的人。如果人在，就严密保护起来。十万火急，马上出发！”陈柏贤抓着话筒，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又回到了叱咤风云的战场上。

“是！”对面大声回应。陈柏贤挂掉电话，整个人立刻又衰老到75岁，扶着电视柜，脸色苍白，摇摇欲倒。

“这个沈勇，是我在江北军区的部下。目前还能完全信任的，就只有他了。”陈柏贤一边喘气，一边苦笑看过来，“小安大师，老头子这心脏，当真是不中用了。你能不能再算一算，张卫东是否平安无恙？不管结果如何，老头子也踏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