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稚嫩仓惶的声音传入耳膜。
洛羽身子一紧。
而高栋梁循着声音看去，教室门口的窗户上，趴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正是被扔下窗户的小女孩琪琪。
她的眼睛不似刚才，已经有了神采。
只是这张鬼脸在夜晚还是有些瘆人的。
因为教室设了结界，她进不来，只是小脸带泪的看着趴在地上即将灰飞烟灭的程思瑶。
嘴里不住恳求着放了她。
“洛大人...”
作为父亲，高栋梁可是忍受不了孩子的哭样，于是弱弱的喊了声洛羽。
洛羽微微闭了闭眼，手一挥，结界便消去。
小女孩急忙破墙而进，跑到洛羽脚下，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抓住裤脚，哭着为程思瑶求情。
“叔叔...求求你放了妈妈吧...”
洛羽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女孩，脸上满是渴求的眼泪，于是缓缓蹲下身来，柔声道：
“为什么？她可是杀了你。”
“我知道...”小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却转而坚定起来。
“可她是除了爸爸以外还会照顾我的人了。”
“其实...其实妈妈很好的，她会给我做饭，还会教我功课。”
“虽然有时候严格了点，可是她也是为了我好...”
“而且...而且要是她走了，就没有人陪我说话了...”
“......”
洛羽的心里梗住，小孩子的内心就是这么纯真。
即使伤害了她，也只会担心别人。
五年，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孤苦无依的在同一个地点徘徊，每天还要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是多无助的事啊...
有个鬼陪着，即使是杀了她的鬼，也是她最大的安慰。
想想真是讽刺。
到头来还要伤害自己的人陪着才能不孤单。
大概人性就是这样吧，害怕孤独。
只要不再寂寞，就会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管是枯草，还是韧草。
“洛大人，我想，这个女鬼已经得到教训了，要不...”
高栋梁见不得这些，于是帮着小女孩求情。
洛羽思索一番，冷眼看着地上还在慢慢腐蚀的女鬼，还是收回了天网。
只是收回后立即用伏羲琴给女鬼结了道屏障。
这是心之力的结印，可抑制女鬼的祟气，让她不能再增长力量。
程思瑶还在苟延残喘，小女孩冲上去抱住了她。
可这一抱正好触碰到身上的伤口，于是下一秒便被推开。
“痛死我了！！！”
小女孩愣了神，却还是强忍着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谢谢叔叔。”
洛羽一阵心疼。
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琪琪是吗？”
小女孩“嗯”着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叔叔尊重你。”
“可是你要知道，你妈妈害了人，起码要受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苦才能轮回。”
“不过即使轮回，也要做很多年的畜牲，你舍得吗？”
小女孩有些呆滞，她还小，并不明白什么轮回，什么畜牲。
她只知道，一直陪着自己的人活下来了。
即使两个都是鬼魂，也有个伴。
于是点了点头，“嗯，舍得。”
洛羽失笑。
你倒是舍得了，程思瑶还不如灰飞烟灭来得痛快。
果然，打着哆嗦的程思瑶见小女孩为她做了决定，当下气急，看起来毫无悔过之意。
“琪琪，你个臭东西！”
“当初就不该留你在我身边！”
她怒骂，琪琪却只是低着头，任由她辱骂。
能有什么办法呢？
爸爸也不在了，别人只会嘲笑她没有爸爸。
她只能跟着妈妈，也许等自己小升初了，妈妈就会开始爱自己了吧？
可是自己已经死了，也考不了试。
虽然说不用考试她很开心，可妈妈现在和她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甚至还会避开她。
越想越难过，完全没有看见程思瑶边辱骂边摩挲着的手。
还在骂着，忽然，程思瑶一个回手，直直贯入高栋梁的腹部！
所有人都呆滞了，完全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洛羽率先反应过来，将程思瑶踢开，这一脚直直将其踢到黑板上，狠狠撞击后掉了下来。
而高栋梁也随之倒下。
“洛...洛大人...”
洛羽被彻底激怒。
他冰冷的眼神看向正凄厉笑着的女鬼，手上多出火种，直飞向她！
“执迷不悟！”
“你想灰飞烟灭，满足你！”
瞬间，厉声叫喊被火光包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女鬼只剩下了漫天黑烟，不多时更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遮云避月的黑气也逐渐消失，路灯与月光照亮了教室，再次恢复了光明。
洛羽轻轻将高栋梁放置在地上，不敢移动。
他看着高栋梁长大，这是他的孩子，亦是兄弟。
现在就这么倒在地上，让他怎么能不难过？
而他答应好的，会护他们周全的信念也在此刻开始倾斜。
血水顺着腹部的大洞开始流淌，染红了纯洁的教室地板。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坏了，身体不自觉的抖动，却还是一步一步的靠近高栋梁身边。
“叔叔...对不起...”
她抽搐着说出道歉，高栋梁也不停从嘴中咳出血来，却一直看着小女孩，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洛羽不语，只是掏出玉药，开始打坐为其疗伤。
瞬间，青绿光芒照亮了整个教室。
只是人体终究不比神体，硕大的洞口被鲜血注满，已然分不清哪里是伤口。
不多时，高栋梁就因失血过多闭上了双眼。
黑夜中传来小孩的痛哭声...
......
天大亮。
鸡鸣也早已不再。
洛羽拖着疲累的身子和红肿的双眼守在床边。
他已经回到了古兰村。
床上躺着的是已经补好洞口的高栋梁。
呼吸轻微，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好。
这时，轻轻的脚步踏进房间，是高栋梁的媳妇，英子。
“洛大人，您辛苦了一晚，先回去休息吧？”
“等栋梁醒了...我就告诉您。”
一想到昨晚浑身是血的高栋梁被洛羽抱进屋子，她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只是陪着洛大人去孩子学校找邪祟，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看来平日里洛大人四处奔波，肯定也会遇到很危险的情况。
洛羽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他在人间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