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总，那边问我们今天中午有空么，要请咱们吃个饭。”
“……那吃呗，反正不用我们花钱，不吃白不吃。”
“那我就和他们定在中午了，你今个吃早饭吗？”
“不吃了，我补个觉。”
“行，你睡你睡，我们几个先去吃点东西。”
挂断电话，徐橙在酒店的大**翻个身子，床垫随之发出“吱呀”的响声。
几天的时间，合作方案的选择一直没有敲定。
企鹅那边试探了好几次徐橙的态度，但他给出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一直都不大积极的样子。
很快重新进入梦乡，碎片式的梦境里，是林晚粥那些零零散散的文字。
【虽然只是想着每次都随便写点，怎么莫名其妙就会写出一大串来，真是的。】
【没想到这次年级第一又被你拿到了，别松懈，下次考试我肯定不会再输给你……】
【今天看到一段话，爱情就像是楼梯，无论是他上去还是你下来，只要相偎就是好的，我觉得还挺有道理，你怎么想？】
【大姨妈来了，痛死。】
【……】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将徐橙惊醒，少年揉揉惺忪的眼眶，下床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是李长青几人，都已经穿好了西装，立立正正的，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小徐总，您脸都没洗呢？”，看到徐橙鸡窝一样的头发，几人有些蚌埠住了的感觉。
“几点了？”，徐橙问说。
门外几人便叽叽喳喳起来。
“已经十一点了啊。”
“您这……昨晚没睡好吗？”
“不会是昨晚熬夜奖励自己奖励过度了吧。”
因为都是年轻人，平时领导和下属之间的界限就没那么重了，说起话来也是没大没小的。
奖励这个词还是徐橙先讲给他们听的，解释过其中意思之后，几人这才发现普通的文学词汇，居然还能有这么妙极了的阐释，就也学着说了起来。
“别胡说八道啊，昨天工作到深夜有点累而已。”
“徐总辛苦了！”
“徐总您身体疼不，我帮您按按要不？”
“滚犊纸、滚犊纸。”
少年嫌弃的拍开一双双谄媚的手，然后伸个懒腰，“你们先等我一下，我简单收拾收拾就出发。”
俗话说没有臭男人，只有懒男人，对于大部分的男孩子来说，好好洗把脸就相当于整容。
而且时间还不用花费太久，就算是洗个脸再洗个头，也花不了十分钟。
用的洗面奶是林晚粥同款的那一种，每次在脸上揉开泡沫，闭着眼睛的他就有种脸颊和林晚粥贴贴在一起的感觉。
用柔软的毛巾洗干净脸上的水珠，再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眼。
于是就像大部分男生一样，他一个人冲着镜子，扮出一个自认为很酷的表情。
大部分男孩子性格都很内敛的，比起问别人“我帅不帅”，他们更希望别人通过一个侧面的动作，主动去说一声“哇你好帅”，然后就淡淡的问一句“哦，是么？”
又装逼又欠揍。
而这种对着镜子耍帅的行为也是这样了，往往都是私底下一个人才会试着去做，若是被人发现的话，一定要陷入社死当中半天。
徐橙学的是警察故事里的彦祖，学的是那个又坏又成熟的笑容。
嗯，和彦祖还挺像的。
他的肤质也不错，没有这个年纪会有长出的青春痘，即便正面迎着光线，也不会显得油腻，清清爽爽的阳光大男孩模样。
不过在企鹅这边项目负责人看来，徐橙更像是一块难啃的硬石头。
他们本以为能以最小代价，像是打发穷乞丐一样快刀斩乱麻的拿下。
没想到哈批网那边一拖就是这么久。
兵书里讲：兵贵拙速，不尚巧迟，速则乘机，迟则生变。
迟则生变。
和哈批农场的接洽自然引起了很多同行的注意，这其中就包含着他们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胜大，以及网意。
不久前“毒奶粉”的公测，已经引起了这两家网游界霸主的警觉。
而现在，他们能看到哈批农场的价值，这两家自然不会就这么忽视，放任他们企鹅一家独大了。
“几位，请这边走。”
徐橙一行人刚走过去，就有企鹅的人把李长青他们拉走了，只留下徐橙一个人。
见到他不解的目光，企鹅那边的负责和哈批网接洽的刘经理就低声凑过来说。
“今天有位比较特殊的领导，想和您单独吃点东西。”
“……行吧，是哪位啊？”
“您去了就知道了。”
刘经理笑眯眯的推开包间的门，徐橙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就不大舒服的走进去。
包间不大，窗前站着个不起眼的削瘦男子，穿一身看上去不便宜的西装，身上没什么独特的气场，倒是有种文质彬彬的穷酸书生感觉。
看到徐橙，他脸上似乎还有些社恐的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就只能尴尬的笑着点头。
所以率先开口的反而是徐橙，“……我想了好几个人，都没想到是你。”
“坐……坐吧。”
小马哥指指座位，然后像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这个人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没有别的意思。”
这句话徐橙勉强信了，毕竟这家伙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社恐，坐在座位上面也找不到什么话头子，就低头四处看看，然后笑着让徐橙吃菜。
他比较内向的性格圈内皆知，就算是大佬成群的论坛也和人家聊不到一起，徐橙记得有说当年企鹅五虎一起出去谈生意，他都会被当做是作陪的秘书，而不是老板。
看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徐橙只好咳嗽两声，找个话头。
“今天七夕，不和家里那位一起过？”
“晚上，呵呵，中午把生意的事处理一下，晚上和她过，你……哦，徐总还小，还在上学？”
“对。”
“……现在上？”
“高中，马上高二了。”
不会聊天的人就是这样，一聊就开始查户口本式聊天，不过徐橙和小马哥谈的是生意不谈对象，就这么找些话题也无所谓。
逐渐了解到徐橙很小开始学习编程，两人的话题便聊到了能让所有程序员面红耳赤、一阵急喘的问题上面——
什么才是最好的编程语言。
“对吧，C语言绝对是最好的编程语言，我给他们讲过，以后企鹅是要靠C语言打天下的。”
小马哥把桌子拍的哐哐响，徐橙就点点头。
“对对对、是是是，C语言的灵活性绝对大于它的缺陷。”
“我应该把志东也喊来的，我们三个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其实我对你父亲很感兴趣……”，喝口小酒，小马哥幽幽的说道。
“那啥……我爸性取向还挺健康的。”
“咳咳咳，小徐总开玩笑了，我是说企鹅想和静安合作一下。”
“希望以后有机会吧。”
徐橙大概猜到了他想达成的合作，应该就是手机自带的手机qq安装。
虽然这个时代的手q操作体验极差，但这的确为后来智能手机时代手q迅速拿下市场提供了很大帮助。
这就不得不说小马哥还是个挺有想法的家伙，他的算法和技术都不是最好的，但在应用方面很有才能。
像是在早期互联网泡沫破裂时机，他就提出了用手机来注册qq，打通电脑和手机端，最后与运营商分成的生意模式。
后来几年内，这种名为移动梦网的市场迅速扩大，而最早因为这个想法加入移动梦网的企鹅，享受了其中最大的红利之一。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关系看上去拉近好多，不过成熟的男人自然不会忘记彼此之前还存在着未确定的商业关系，甚至可以说是竞争。
虽说始终反对垄断，但垄断的趋势却不可阻挡，目前的哈批网，绝对是企鹅在称霸之路上的一枚小钉子。
“再加五百万怎么样，不管你选哪套方案，哈批农场之后再交给我们来运营，听说你们那边服务器经常被撑爆，交给我们这边，企鹅有更多的服务器支撑，我保证所有人的游戏体验能提升不止一倍。”
小马哥递出一份徐橙前几天都没见到过的合同，上面明确写了500万的买断，从此企鹅将获得哈批农场在企鹅渠道的任意支配权，包括更新游戏、更名游戏和下架游戏，而哈批网不得有任何异议。
“金融危机来了，我可以找朋友帮忙，七十多万美元十天之内保证转到你的账户，企鹅已经很有诚意了，考虑一下？”
说罢，小马哥便有些困倦的斜倚在椅子靠背上，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三点多，人到中年的他看上去难掩的困倦，就摘下眼镜擦拭起来。
“很让人心动。”
“对，其实换作我是你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犹豫的理由……”
“听说你以前还想把企鹅卖掉，可惜没人买。”
“那是最困难的时候了。”
小马哥重新戴好眼镜，眼神里闪烁过几丝过往，“那时候的企鹅和现在的你，境遇太像了，走投无路，眼看着钱就要烧光，互联网泡沫就要来了，然后奇迹出现，我们在互联网泡沫爆发之前拿到了钱。”
“你觉得企鹅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绝对是！我们的共同点太像了小徐，我们都有一个殷实的家庭，有一个很有地位的老爹，不过在这个领域，在新兴起的互联网上，那时的我，和这时的你，你我的父亲都很难给我们提供任何帮助，你懂我意思吗？”
徐橙摩挲着手指。
这一秒，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紧张的几个瞬间之一了。
老实讲，这几天他睡得都不怎么安稳了，每当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想起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内心都会紧张到浑身肌肉颤动起来。
毕竟他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决定着蝴蝶未来将飞向哪里，一步踏错便是哈批网的所有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历史上原本的开心农场，便是在行差踏错之中，永远的销声匿迹下去的。
所以徐橙不知道如何通往成功，他知道的只有一条注定血亏的道路——选择第三套方案。
以前的他总是安慰自己，就算没搞定，那还有很多足以称之为奇迹的点子，但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必须考虑这是否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在未来BAT格局彻底成型之前，借助哈批农场杀出去看上去是他最好的机会了。
饭局结束，两人道别，徐橙回到酒店的房间。
也没和谁说话了，手机从早上就是关机的状态，他一个电话都不想接听。
在座位上思索了许久，少年翻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封棕色信纸包裹的信笺，每天只有在看林晚粥这些信笺的时候，大脑会得到些许的松弛，而这也是少女塞给他的最后一封了。
【……偶尔会想坐摩天轮。】
【很奇怪吧，一个恐高的人居然想坐这种东西。】
【但是你知道摩天轮代表着什么吗？】
【是幸福。】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会以分手告终，但如果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了。】
【耳熟吗？】
【哼，我记得是个傻瓜讲给我听的了，或许他自己都忘了，但是我一直都还记得啊。】
【如果那个傻子，要和我有一个结局……】
【千万是在摩天轮上吧。】
有那么一瞬间，徐橙感觉自己的心是的的确确被击中了的。
怎么会忘记呢。
那是他带着她逃亡的那个周末，他们一起坐在摩天轮前，他冲她说出了那番话。
还以为她早就忘了。
却没想到从那时就在少女心中种下了种子吗？
记忆的魅力就在于此了，你记得的同时，那个人也牢牢记得，那这份记忆就会升华成一种格外深刻的美好。
掏出手机，看到林晚粥发送的一条条短信，包括那条。
【我们会有结局。】
【对吗？】
于是那一刻，徐橙做出了两个决定。
第一，是将一份由他已经拟定好的方案交给李长青，让他交给企鹅。
至于第二个……
不知你是否听说过那个七夕节的传说。
听说每年的那一天。
牛郎织女都会横跨一整条银河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