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初试（一）

虽然已入了十二月，但这个国家依然是温润潮湿的，和上海已有些刺骨的温度有着天壤之别。

陆皓安静地站在父亲身后，听着父亲和那位戴叔叔的聊天，陆皓有些走神，他心里惦记着返美后一直没有更多进展的希金斯博士，建德之行博士虽然表现出足够的专业和热情，但陆皓能感觉到博士并没有真正兴奋起来，这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思想不太集中的陆皓并没有将父辈们的对话放在心上，他垂下视线看着脚尖前方的一小片绿草，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再和博士交流。

比陆安澜还小两岁的戴叶波看上去却比陆安澜苍老，岁月已经在这个当年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的青年身上刻下了名为沧桑的烙印，现如今一声‘波叔’早已不知不觉替代了曾经带着些玩笑和喜庆的‘胖球’。

几年未见，又是一番光景，陆安澜不由得暗自感慨，戴叶波亦有些唏嘘，老哥俩遇到一起不可避免地会想起过往，但身边的人和事却总是在变化的，就像站在陆安澜身后的陆皓，戴叶波上次见到他还是个六岁左右的孩子，而这次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成为上市集团的总经理了，由不得人不喟叹岁月不饶人。

“阿陆，你好福气啊，儿子长这么大了，还接了你的班。”戴叶波羡慕地看了眼俊朗高挑的陆皓，刚才简单的交谈已经让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有着良好的教养。

“难道你有得差吗？两个女儿个个孝顺，还给你带来两个好女婿，我还羡慕你呢。”在老友面前，陆安澜难得流露出生活居家的一面，和天底下很多父母一样谈论着各自的子女。

“我有什么好？”戴叶波似抱怨实则欣慰地说道：“女儿女婿都窝在橡胶园，没多大出息，哪像你家陆皓，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我看不比你当年差！”

“一家人开开心心团聚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陆安澜突然停住了话头，笑容从脸上倏然消失，眼神黯淡了下来，戴叶波一愣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劝道：

“阿陆，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你这样一辈子不快乐，晓云她也回不来了，那个孩……”

“阿波，我请你帮忙联系的事情怎么样了？”陆安澜急忙打断戴叶波的话，不安地看了眼身后的陆皓，戴叶波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打了个哈哈掩饰道：

“我办事你放心，都联系好了，就等你们来了，现在我就带你们过去。皓皓，走，叔叔带你去见见你爸爸当年的一些老朋友。”

正在出神的陆皓被戴叶波的这一声‘皓皓’给惊到了，张了张口但终究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改口道：

“好的，谢谢戴叔叔，这次让您费心了。”

“别和你戴叔叔客气，以后这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既然你父亲有意把这里的生意和关系交给你，你就放心去做。”说到这，戴叶波再次上下打量起陆皓，始终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年轻人和他记忆中还不到他腰高的小豆丁联系在一起，忍不住又感慨起来，“皓皓啊，当年你就这么小，现在却长得这么高了。”

看着戴叶波比划在大腿根位置上下的手，陆皓一头黑线，能不能不再叫他‘皓皓！’他听得后脊梁发冷，感觉那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陆皓求救似地看向父亲，可似乎在陆安澜听来这个称呼没什么不妥，当年还骑过阿波脖子玩过打仗游戏的皓儿被人叫‘皓皓’很正常。

“皓皓啊，你戴叔叔我今天看见你，都有点后悔了，嫁女儿嫁的太早了，否则就和你父亲能结上儿女亲家了，那该多好。”

“戴叔叔，您客气了。”陆皓努力控制着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但笑容已显得有些僵硬，“我都长大了，您再这么叫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您还是叫我‘陆皓’吧，戴叔叔，以后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教。”

“阿波，以后你们叔侄俩再找时间聊，咱们先谈正事要紧。”知子莫若父，陆安澜及时出面，虽然平日里和陆皓交流不多，但他清楚儿子的个性，这个儿子不喜欢这种大人对孩子的谈话方式。

陆皓的担忧并没有减缓天丽集团的速度，事实上就在陆皓和陆安澜抵达越南的第二天，希金斯博士就再次到了杭州，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陆皓没有联系上博士的原因。

天丽集团为了表示重视，陈天宇亲自出马，带着技术部门的骨干和钟羽一起前往杭州，欧阳将会议地点放在了世贸中心，租用了一个大会议室，这次不仅仅是天丽集团和希金斯博士之间的交流，欧阳还邀请了李教授及其他一些将来可能会用到该技术的行业专家，这样的安排让希金斯博士大为满意，他喜欢和不同行业的人做技术交流，而且从这种安排上他也能感觉到天丽集团是更重视技术本身，而不是先考虑了商业利益，因为这次会议是个开放式的会议，而不是纯粹的两个企业间的商务会谈。

欧阳代表天丽公司做了开场介绍并请陈董致欢迎词，然后就将钟羽推了出来请他做希金斯博士的全程翻译，钟羽有些吃惊，这么多专家在场，自己没把握，正要推脱，就听见欧阳对着全场说道：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先代表自己和钟羽向大家说声抱歉，因为我们都不是学这个专业出身的，而在座的都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来参加这样级别的会议更多的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前来的，因为考虑到希金斯博士的母语是希伯来文，英文的口音会有些重，而钟羽擅长英文和希伯来文，所以我想请他做翻译，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遇到很专业的术语我们有翻译不到位的时候，还请在座的各位专家给予指教，算是给我们上一堂免费的专业课了，我想各位专家应该不会向天丽集团收取学费吧？我们董事长就在，如果要收就请我们董事长支付了。”欧阳的最后两句话让会议室里一阵笑声，钟羽已经在希金斯博士耳边开始做起了翻译，希金斯博士也笑了，耸了耸肩说道：

“如果要付，我也交点学费吧，因为在交流中我也会提问题。”

钟羽将博士的话翻译给大家，再次引发了一种笑声，会议室里陌生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钟羽看着欧阳微笑着点了点头，欧阳冲着钟羽悄悄地打了个ok的手势，然后坐到了钟羽的身边，帮着操作投影仪及翻阅ppt，用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我会协助你一起完成

“谢谢。”钟羽小声地说道，然后转过头全神贯注地开始为希金斯博士做起了同声翻译，前些日子恶补功课没有白费，很多数据和术语都在希金斯博士的讲解中跳了出来，偶尔眼角看到那些教授和专家也在认真地听自己的翻译，钟羽心中有了些异样的满足感，这是被人认可的感觉吗？

“欧阳，看来这次会议会让希金斯博士留下深刻印象的。”陈天宇看着场上热烈的探讨气氛，心中已经对合作前景有了很好的预期。

“谢谢董事长，我希望能尽快的和博士达成实质意义上的合作，只是这需要董事长及集团的认可及立项。”欧阳看了一眼渐入佳境的钟羽，小声的和陈天宇商量着。

“这个我在来之前已经在董事会上提出草案了，这次会议结束后，你尽快拿出一个合作方案和时间表，以便集团正式立项，另外欧阳，你是不是该考虑调往总部全权负责这件事？”

“董事长，我考虑过，可是我在想如果真的合作了，我们开始的工作重心一定会在浙江而不是上海，目前上海并没有太多的污染大户，而浙江不同，炼化、火电、造纸及水泥厂等等，而天丽集团的试验基地也在浙江，所以我想可能我还是暂时留在浙江比较合适，如果将来我们技术推广开了，那时再考虑把我调回上海，现在我想上海有钟羽配合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如此看好钟羽的能力？”陈天宇笑着看着欧阳，欧阳偷偷一笑，反问道：

“那董事长您为什么看好他的能力？我凭直觉，他会很努力，起码从目前来看，他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