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见地中海（三）
狭长的特拉维夫紧贴着地中海，即使你身处市中心，都仿佛能听见海浪在远处的暗夜中挣扎、撞击试图脱离禁锢的抗争，城市璀璨的灯光让这永不停歇的声音变得更有震慑的力量，让人心生敬畏。
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泊在街道边，特殊加工过的玻璃让车内的光线被彻底隔绝，车的发动机也关闭了，这时即使有人站在车边上，也不会发觉车内有人。
负责监听器的苏已经停止了翻译里面传来的对话，他和奥马都紧张地看着全神贯注地操作电脑的羽。
云飞面上的神情虽然轻松，但心里还是随着时间的临近开始紧张起来，这是小羽最重要的时刻，完成后他就应该可以完成多年的心愿了吧。
云飞手指间不停地捻转着一支已被捏得变形的烟，他压根没有想到要抽。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在快速地变化着，这些数据变化就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即将向某些人敞开。
以色列并不生产钻石，可是它加工后的钻石却能占据世界钻石市场近一半的份额，秘诀就在它独特的切割工艺上，同为另一大钻石中心的安特卫普，自然会有很多钻石商们眼红。
一旦被竞争对手掌握了切割加工技术，钻石市场的格局将会重新排列过，所以这次任务雇主开价一千万欧元！而钟羽则可以分到三分之一。
奥马和苏不安地看着手表，还有两分钟主控系统将重新开启，如果这个羽不能及时入侵，两年来的准备和等候就白费了，云飞也忍不住捏断了手中的烟卷，但他并没有开口问，钟羽做事的时候绝不容许别人打扰，否则后果严重。
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红色标注终于变成了绿色，钟羽敲下了最后一个按键，长吁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翘，脸上的神情既轻松又带着深刻的疲惫。入侵成功！时间距离主控系统再次启动还差十五秒钟！
钟羽转过电脑屏幕，让两个老外看见了屏幕上钻石加工厂内部结构和正在走动的保全的画面，而后关闭了电脑，看着云飞，没有发声。
“奥马，开车，离开这里。”云飞拍了拍座椅，奥马点头发动车子，商务车快速地离开了钻石中心，隐没在了车流之中。
十五分钟后，夜晚的沙滩上多了两个散步的游客，任务完成的奥马和苏则钻进了海边的酒吧，打算好好地犒赏一下自己。
夜晚的海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远处的灯塔一闪一闪地对着黑沉的大海唠叨着，海浪只有扑上了沙滩才能看见些许的颜色，而后迅速地融入黑暗之中，闪动的波光都像是滚动在黑丝绒上的粒粒珍珠。
打火机轻轻一响，身边很快漂浮着淡淡的烟味，不抽烟的钟羽却不自觉地加深了下呼吸，很熟悉也很遥远的味道，云飞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换牌子。
身后的足迹被渐渐涌上来的海浪冲刷得模糊了，云飞朝上方走了一步，避开即将打上鞋子的海水，肩膀无意中碰到了钟羽的肩膀。
走不下去了……两人静静地站住沙滩上，任由涨潮的海水一次次地扑上自己的小腿。
半支烟带着一道微弱的火光划向了夜空，而后带着不堪一击的脆弱跌入它的永夜。
“外婆什么时候走的？”云飞眼底的心痛隐藏的很好，夜光中凌厉的双眸柔和了下来。
“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就离开了。”钟羽看着脚下却幽远的大海，声音在海浪声中显得有些飘忽。
“然后呢？你找到他们了？”云飞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股怒气，他看到小羽的下颌突然咬紧了。
“为什么不去见他们？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钟羽瞪视着咄咄逼人的云飞，“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混蛋！你是不是真的一直认为我不长脑子？！”云飞突然怒了，“知道吗？在来的路上我就后悔了，真TMD不该来见你！从你决定离开的那天起，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有本事你过得比我好，那我认输！”
“我现在过得很好……”
钟羽还未说完的话被云飞挥起的拳头堵住了，拳头在半空纠结着，最终还是慢慢放下了。
“小羽，你后悔吗？为了他们……”云飞的心疼和不满不想隐藏了，他忍了很久，小羽身上的孤寂更深刻了，他的笑容比七年前更虚浮，这根本就不是找到归宿找到亲人的人应该有的气息。
海浪声让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不后悔，我也没有机会可以后悔。我不是为了他们，外婆不在了，我就为自己活着。你以为的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钟羽的笑容如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让人来不及捕捉就消失殆尽，“别说我了，你怎么样？他后来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你走了，他倒是更加倚重我了。”云飞自嘲地笑了一下，“冲这点，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钟羽的回答让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一起时相互斗嘴调侃的时光，刚才凝结在他们之间相对沉重的气氛慢慢散去。
“你被人绑住了？”
云飞一愣，而后看见钟羽正带着些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自诩皮厚赛过长城的云飞不由得微微涩然，嘿嘿笑了两声道：
“乔安，你见过的，但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我见过？”钟羽的眉心不由得微蹙，云飞不用看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无所谓地笑道：
“除了同类，难道我还能去祸害别人？她很好，就是她了。”
钟羽沉默不语，有些话的确不用多说，对于他们而言，若是认命反而是一种释然。
“明天你查一下瑞士银行的账号，我怎么取你的密码？”云飞直接切转了话题，双方都不愿再更深地触碰过去。
钟羽轻轻叹了口气，“明天到账后，我会再通知你到什么地方取密码。请把这个交回给他，转告他，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钟羽的手中放着一块小小的吊坠，上面刻着‘EVYANGEL’!
云飞接过，“小羽，你多保重！”
“你也是！”
“这次换谁先离开？”云飞故意轻松着，钟羽紧了紧自己的双手，浅浅微笑着看着云飞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好。”云飞深深地看了眼迎风而立的钟羽，转身大步离去，脚印在沙滩上一路前行，没有丝毫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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