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口,原本已然十分惶恐的林大人眼一白险些就要背过气去。
苏青黛不想在这会儿功夫还要闹出点什么动静,在蓝慎之的身边劝道:“王爷,现在责罚林大人也无用,不如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吧。”
蓝慎之点头。
林振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感激的看了看苏青黛,继而唤来一个狱卒,将昨夜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出来。
原来昨夜李丞相趁着狱卒看守之时,突然不知何故朝李常霖又打又骂了起来。
李常霖被他打的耐不住性子,干脆便还了手。
这一来二去。
整间牢房里的人好似都被这父子二人给感染了似的,纷纷闹腾了起来。
狱卒被烦的没法子,心想把这挑事儿的头子给解决了其他人便不敢再闹腾了。
于是他打开了李常霖的牢门,一人一鞭子将李氏父子给抽的不敢再说话。
然而这狱卒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就这么进去出来一趟,自己腰间的那一串钥匙已然全数到了李常霖的手上。
这李常霖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得了钥匙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等过了三更,看守的狱卒全都睡的死沉之时才打开了牢房的门。
原本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奈何李常霖太过贪心,自己和亲爹跑了也就罢了,还非得带上李氏一族的其他人。
这些人里面。
老弱妇孺占了大半,李常霖带着他们还没走出大牢的门,看守的狱卒已然被惊醒了一大半。
接下来便是一场动静巨大的抓捕活动。
所幸包括李丞相在内,被抓的李家大部分人都不会武功,因此半个时辰后,这些在刑部大牢里掀起骚动的重犯再次被关回了各自的房间。
然而人全都关完了,看守的牢头却还是不放心。
他坚持再次清点人数,紧接着便发现,本该和李丞相关在同一间屋子的李常霖早已不知所踪。
接下来的事情,蓝慎之便都知道了。
听完那狱卒说明的情况,蓝慎之皱了皱眉道:“问过其他李氏族人了么?可有人知道李常霖可能去的地方?”
林振摇头:“问过了,可全都一问三不知。”
蓝慎之冷哼:“好不容易才逃出去一个,其他人,便是知道,只怕也不会说实话。”
见蓝慎之也如此说,林振越发忐忑。
丢了谋逆要犯,这要论起罪来,那和谋反也是差不离了。
他惴惴不安的望着蓝慎之,希望他能给自己寻一条活路。
好在蓝慎之从来也不叫人失望,只见他沉着脸思索片刻,接着便镇定自若的开了口:“无妨,既然他们不想说,那便让李常霖自己出来好了。”
三日后。
万里无云,寒风凛冽。
李氏一族上下百余口人被按照年龄的大小排成三排跪在了刑台上。跪在最前头的,自然便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李丞相本人。
今日负责监斩的是蓝慎之亲择的一名言官,御史陆彬。
陆彬其人,别的本事没有,那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却是朝野闻名的。
此刻他端坐于监斩台上,凉飕飕的望向那一片身穿白衣囚服的犯人,冷笑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陆某人有生之年还能亲自送丞相大人您上路。只可叹您这一生叱咤风云,临了临了却连个送终之人都没有。丞相大人,这午时将近了,您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李丞相冷哼,脖子一横,给陆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陆彬见状,也不恼怒,只朗声道:“哟,丞相大人这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是也是,若在下与您一般,生了李常霖那么个连亲爹上路都不肯来送一程的不孝子,只怕也早已气的驾鹤西去了。丞相大人不愧是官场纵横多年的老人,这会儿还没被气死着实叫在下佩服啊!”
“呸!”
李丞相终于被陆彬激怒,他狠狠的朝陆彬啐了一口。
继而用带着哭腔的嗓子放声大喊道。
“霖儿!若你来了,切记为父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自己的性命,来日替为父和李家上下百余口人报仇啊!”
陆彬闻言,也大笑道:“是是是,李公子,你可千万别出来。若是出来了,将来这清明扫墓,你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可怎么是好呢?”
话到此处,陆彬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顿了一会儿,转了个声调道:“不过你若是不出来,一会儿我命人将令尊挫骨扬灰之时,你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收敛情绪呢!”
刑场边上一家茶楼的最高处,苏青黛皱着眉看向下头。
她听完陆彬的话,忍不住评价道:“这陆大人还真是天生了一张利嘴,也不知从前多少人在这上头吃过亏。”
一边的蓝慎之听她这样说,解释道:“他素来也有些分寸,除却十分看不过眼的那些,平常人他并不招惹。”
苏青黛点头,复又补充。
“瞧得出来,若是人人都得罪,只怕这位陆大人应该也活不到如今的年岁了。不过被他招惹过的,想来一多半也能把这仇给记上一辈子吧。”
“呵!”
蓝慎之失笑:“这话倒也没错。”
蓝慎之虽然笑了,苏青黛却是一脸愁容的撑着下巴道:“这陆大人的口才虽好,却不知此番能不能派上用场。”
所以说怕什么来什么。
一向在气死人不偿命这一道上修炼的炉火纯青的陆彬,此番竟然真的在李常霖的身上折戟沉沙了。
他扯着嗓子在那里侃侃而谈大半天功夫,虽是把李家上下一干老弱妇孺都给说的哭死了过去。
可这李常霖却是压根儿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陆彬看离午时三刻也不过须臾功夫了,忙请了人上高楼请示蓝慎之该如何是好。
蓝慎之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苏青黛,道:“此番竟又叫他跑了,但你放心,他迟早会回来送命。”
“妾身明白。”
苏青黛苦涩一笑,想到李常霖那些话,又不免伤感。
“事情发展到如今,其实许多执念妾身已然放下。王爷不必挂怀,还是让陆大人早些把事情办完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