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亲历1·28战火(1 / 1)

就是昭萍回校后几天,日本人在上海自编自演了一场“排日纠纷”,派人装扮成华人焚烧“三友实业社”,然后无耻地向上海市长提出了要求道歉、惩凶、赔偿、解散抗日团体四项要求。

寒假期间阅览室的学生很少。1月28日晚上9点来钟,昭萍已在收理书报杂志了。忽然一声惊雷般的巨响,整个奕柱堂都震动了。紧接着由闸北方向传来了紧密的枪声。负责学校军训的化学教授林继庸冲进来,对惊惶的学生们喊道:“不要慌,请帮忙把身边的窗子关好,撤到外面去。”说话间,已听到有日本飞机飞过上空,向市区扔炸弹。震耳的爆炸声和枪炮声很快响成了一片。

驻虹口租界的日军和停泊黄浦江的日舰已放肆地向中国守军和无辜居民开枪和炮击,并向天通庵和上海火车北站发起了进攻。在中国这个最大的城市,整个苏州河以北,瞬间变成了血与火的战场。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上海“一·二八”事变。

中国守军立即坚决回击,次日下午夺回了失去的阵地,并乘胜追击,攻占了日军陆战队司令部,迫使日军退到四川路以东、靶子场以南地区。日军因战场失利大出预料,为争取时间调援兵,便通过英、美等国驻沪领事提出谈判、休战3日的要求。我军因自身也需调整部署,所以同意了。

复旦大学正位处交战中心地带。老校长李腾飞赶紧组织寒假留校师生,利用这三天休战,把学校从江湾搬迁至徐家汇的“复旦附中”。他亲自指挥奕柱堂图书馆和子彬院科学馆的资料和仪器装车。

昭萍随留校的图书管理员一起将图书资料打包。正忙来奔去的李校长见了昭萍,特地走近郑重地说:“曾昭萍,这些图书和资料是我复旦近三十年的精华,浓缩着我复旦的精神,复旦的传统、复旦的文化,是失之不能复得的无价之宝。你跟着这个车去,定要一路保护好资料,到那边后听金教授安排,我拜托你了。”昭萍听着年近花甲的校长说出这番话,眼泪都差点涌出,她答道:“李校长,您放心,昭萍一定像保护自己性命一样,保护教育前辈们的心血。”

昭萍等站在一辆敞篷“道奇”汽车后厢、庄重地守护着满车瑰宝。汽车艰难地挤过狼狈奔逃的成群难民,越过被战火毁得面目全非的街道。昭萍看到,昔日繁华街道变成了断壁残垣,到处可见大片血渍、散落的残肢,倒塌的屋架上飞出余烬,满地都是破碎的什物。听着飘**在城市上空的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向冷峻的昭萍竟忍不住失声哭了,她感受到了被侵略的那种刻骨的痛切和屈辱。这是她的祖国啊!日本强盗凭什么来肆无忌惮地**?

她一改自己的低调内敛的个性,心底强烈的民族情感不可抑制地喷发出来。

她多次奉学校之命,带领留校学生队伍上街宣传和进行伤员慰问。一次,在公共租界的一个难民收容所,她用英语向一群前来参观的外国侨民代表介绍她所见闻的日军暴行、回答着他们的问题时,两个日本侨民用日语在私下里讥讽。学习了不多日语的昭萍听懂了,便用日语大声说:“看看你身边不远的那些啼哭的妇女,请用英语把你们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两个日本人狼狈地连声道歉。其他欧美侨民没有搞清怎么回事。昭萍激动地挥着手、用英语继续说:“眼前各位看到的这一切、发生在中国的土地上。这两位先生刚才在用日语私下说,这是日本在解放中国人民,请看看这些失去亲人和家园的人们,这不就是他们罪恶的炮火造成的吗?日本为摆脱三年多来国内金融危机造成的困境,公然侵略我们中国。这简直如同野兽,他们为的就是要夺取生存环境!强盗们总感到他的空间不够!他的资源不够!他的肉食不够!他的奴隶不够!他们垂涎中国的富饶资源,在日本民间散布:拖着猪尾巴辫子的支那人是‘人人可以宰割的猪’!今天,他们胆敢在中国最大的城市不宣而战,进行烧、杀、抢,这就是他们日本强盗的逻辑!对付强盗,我们中国人只有痛打,狠狠地打!”

昭萍的表现引起了正在当地巡视的“上海市民地方维持会”会长、《申报》主编史量才先生的注意。他在她讲完话后特地找了她,问明了她的学校、姓名和班级。

大年初二(2月7日),复旦组织昭萍等学生到吴淞,参加新年前线劳军。那天,日军正集中兵力进攻吴淞,以飞机反复轰炸守军阵地。她勇敢地参加了杨家宅战场的伤员救护。她在嘶喊,泪水在无知觉地流出,她横下了心、在炮火和枪林弹雨中穿行,初次亲身体验了血腥的战场和死亡的威胁。傍晚,19路军的156旅翁照垣旅长命令学生全部撤出前线。那晚,日军主力陆续登陆,阵地被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