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捣 蛋 男 孩 铁 骨 侠(1 / 1)

七孩打从娘肚子里出来就不安分。接生婆刚剪完脐带,拖着他准备往浴盆里放,岂料他咧着猩红的小嘴哇哇哭叫,一股尿喷出来,弄得接生婆一手一脸的骚臭。老婆婆当时就说:小家伙性子倔,将来说不定有大出息呢!我接生几十年,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

七孩上面有六个哥哥,没有姐妹。他父母亲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有个女儿妆,好让红花绿叶搭配着,但怀孩子不像别的,由不得自己,生下七孩,他娘已朝五十岁上爬,这根老树能否再挂果,那只有听天由命了,毕竟年龄不饶人。

果然,七孩母亲再也没有了怀小的机会。七孩从两岁起就被父亲蓄上短辫,穿上花衣,活跃在本庄的孩子堆里。但渐渐地就没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玩耍,因为他总是把孩子们的游戏规则破坏掉,并把与他理论的同伴打得鼻青眼肿,包括比他大一、二岁的男孩,他出手太狠,抓到什么就用什么作搏击工具,包括砖头、刀、叉。

十四岁时,七孩已经发育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身高一米七几,剃着青锃锃的光头,蓄着八字须,双手反背在大褂子后面,满街满庄地转悠,茶馆饭店也不少去。一有大戏开演,他就来了精神,哪儿人多往哪儿挤,站在姑娘们的身后手脚还不老实,有打抱不平者向他发出警告,他就翻洋眼,好多次在戏台旁边上演“单刀会”,砸了戏台,放倒三、五个对手以后,没命的往家跑,人们也就耍龙尾一样地跟在后面追赶着,咒骂着,威胁着,他权且当作狗放屁,临近家门口,六个哥哥迎出来排成一字形,操起火铳对天连放几响,人们这才止住脚步,怏怏退回。

这样的场面经历多了,七孩的名气也就渐渐大起来。名气大,称呼也跟着变,人们张口闭口七爷七爷的,他也就快活地耸着肩膀答应着。没有几个人愿意与他较真,大家惹不起他但躲得起他。村子里有孩子夜晚哭闹,父母哄劝无效,便说出“再哭,七爷来了。”哭声立马停止。

但黄二偏不信这个邪。他与七爷同村同龄,两人穿开裆裤的时候曾经比过拳头,以黄二头部呈现梨子大小的血疱而告终。黄二念了几年私塾,又跟镇上开布庄的舅舅后面当了几年伙计,就钻进乡公所干起了乡丁。有一次,因为他妹妹的事,他把七爷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

时值六月天,黄二的妹妹黄玫打着洋伞从镇上往家赶,途经七爷家的菜园地,正在村头大树下看村民玩“老虎吃小孩”的七爷,眼睛一眯打起了荤主意,当即对人们说:我敢亲黄玫的嘴,你们信不信?人们只摇头,没人搭腔。呵呵,信不过我七爷?只见他三步并着两步跑到黄玫面前,说,你不该偷吃我家韭菜。黄玫往后躲闪着,说,我没有呀,真的。七爷说,还说没有,我亲眼看见的,除非你把嘴伸给我闻闻。黄玫眼里噙着泪花嘴上却吐不出词来,七爷朝她脸上猛吸一口,朗声说,吃就吃了呗,俺不追究了,你走吧!

黄玫一路哭着回了家。

次日,县衙派差役将七爷抓去,罪名是侮辱民女,有伤风化,重责五十大板,罚银五百两。七爷是被几个哥哥用担架抬回家的,半个月屁股不能挨床,疼啊!这一疼真的使他长了记性,他猫在家里几个月没有颜面出门。一年后,他父亲又花重金从河南嵩山请来一名拳师,既授武艺又教识字,七爷在武师面前屁都不敢放。

七爷走出这深宅大院,已是民国二十六年秋天。不远处县城内不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噼哩叭啦的枪声,随后,穿着黄军装挑着枪刺的日本鬼子一拨拨往村里涌,一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大姑娘小媳妇全躲进了地窖内,地面上只剩下黄二家十几口人及一些老头老太太们。黄二点头哈腰地跟在那个日本少佐面前,不时递上一根香烟,眼看着小鬼子把一家家的地窖捅开,把惊魂不定的人们从里面赶出来,躲在打谷场草堆缝里的七爷嘴唇咬出了血。少佐歪着脑袋蹬着眼睛在村民面前踱来踱去,忽然他抽出军刀哇呀呀叫唤一声,机枪子弹雨点般的飞向人群,前排的三十余人纷纷倒在血泊中,七爷心疼得几乎晕眩过去。这时,少佐又走到黄玫面前,盯着她的脸审视了一会,猛得撕开她的上衣,扛起便走。黄玫哭喊着,挣扎着,黄二慌忙跟在后面一阵小跑,说这是我妹妹,太君手下留情,少佐理也不理他,只顾走路,当走近草堆旁边的时候,七爷一头蹿了出来,朝着少佐的背部、肋部闪电般地捣了几拳,少佐临时口鼻出血,仆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一群鬼子见状,哇呀呀地端着枪刺围上来,劈头盖脑对着七爷便刺,七爷左闪右击地抵挡了一阵,地上便趴下五、六个鬼子,当他打翻第七个鬼子的时候,一把刺刀刺进他的腹部,临时肠子涌了出来,他踉跄着,正想挥拳反击,又一把刺刀刺进他的后背,他终于倒在地上。一群鬼子咆哮着,围在他的身边一阵乱捅!

事后,人们在安顿七爷尸体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总共被刺中三十六刀。

那一年,他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