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段美好的片段
脑海一再闪现
是否能证实曾与他有缘
在困苦中百转
但结果在眼前
事实证实无缘
新开通的地铁中,敦厚老实的陈保罗认真地分辩:“我没去过什么什么花,我真没去过。”别人当然相信他没去过什么五月花——这副模样,连“五月花”三个字都记不全。富家小姐客安妮就爱看他这天真无措的样子,故意捉弄他。斯文且心神不宁的莫尼卡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在一边发笑……
很快,这几位年轻人散落在茫茫人海中。保罗开始为工作奔忙,莫妮卡为厘清一段旧情徘徊,客安妮因看不惯势力的店主而帮助莫尼卡,三人再次相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
这就是缘分。
“缘分是中国文化和佛教的一个抽象概念,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无形的连结,是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机会和可能。”
地铁在电影中是一个隐喻,象征着人在旅途。缘分会让许多素昧平生的乘客在旅途中相遇、相识、相交、相知。在沿途的站台,或者一起下车同行,或者奔赴各自的目的地。这就要看人与人之间到底是有缘有份,还是有缘无份,还是无缘有份。
客安妮半捉弄半挑逗地缠上了保罗,而保罗却对莫妮卡一见钟情,想方设法靠近她。莫妮卡换了新工作,遭遇好色新领导的骚扰,保罗站出来救美,却是囊中羞涩的尴尬英雄,幸亏客安妮暗中帮衬,使好色新领导出了洋相,连番交手败给保罗。
保罗与莫妮卡甜蜜交往,客安妮时常出现捣捣乱又自己收场。
对一般人来说,跟莫妮卡在一起安定甜蜜,跟客安妮在一起刺激好玩。不过,保罗心里只有莫妮卡,对客安妮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在家居店里碰上的时候,他正在跟梢莫妮卡,赶紧把客安妮拉入小间,告诫她走远点,然后才出来跟莫妮卡打招呼。在地铁站更是过份,正在玩缘分游戏的保罗追不到莫妮卡却看到了客安妮,简直是恶梦,他惊恐地叫着:“你别过来,我跟你翻脸了,这次不算。”遇见就是缘分,他却逆天而行,先声明“这次不算。”缘分也可以不算的,你遇见不想要的人,可以一次次地说不算,然后再费尽心机地去寻找那个想要的人。在离乱的人流中,他匆匆地从这辆列车跑到那辆列车,从这节车厢跑到那节车厢,找,找,找——却几次擦肩——记起《假如爱有天意》里男女主角那么巧,那么巧地相遇了——不由得怀疑,他们之间没有缘分。
其实我们相信的不是缘分。
我们相信的只是自己那颗满怀渴望的心。
缘分应该是注定的,他们在地铁中再次相遇是注定吗?不是。这一切都是仗义的客安妮的刻意安排。莫妮卡以为最后一班地铁开走后,他们不能再相遇了,客安妮却专为他俩加开了一列末班车,成全他们。她说,“我知道他很喜欢你,就像我喜欢他一样。他下一班车就到了,你别走开啊。”
梅姐扮演的客安妮好可爱啊!如果我是男人,我会爱上她,但又放不下莫尼卡,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选择也是件困难的事。保罗倒是没有为此而犯难,他的专一拯救了他,他只爱莫妮卡一人。犯难的是莫妮卡,那个有情有义,又帅又有钱的旧情人为她离婚了。她说,“我跟他在一起,我对不起你;我跟你在一起,更对不起他。不要逼我,我谁都不选了。”张曼玉在这里再次纠结,就像《花样年华》里一样。
怪不得她跟热情如火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还一直心事重重。现在到了最后的挣扎,她决定玩缘分游戏。梅姐说,“如果换作是我,要么一走了之,要么上去打你十个巴掌。这个傻小子,竟然陪你玩,你有什么好?”刀子嘴豆腐心,她还是要帮他们。
当最后一班压轴列车开走的时候,客安妮一个人黯然离开。梅姐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种失落的大义凛然,她噘起嘴的样子有点像舒淇,把自己装扮的满不在乎,为了成全别人,也为了心底那点点骄傲。保罗还不相信她,一边被她拉着跑一边还大声吼:“如果你骗我,我揍你啊。”
梅姐赚足感情分,最后获得女配角金象奖。这样评奖是不是不公平,以剧中角色的品质为标准?在《春光乍泄》中,哥哥并不比梁朝伟逊色,奖却被梁朝伟拿走了,原因是哥哥颓废任性的角色没有梁朝伟深情隐忍讨人喜欢。如果这样的话谁都不愿意演“坏人”了。不过,在这里梅姐的演技没得说。
不再把自己交给缘分,缘分是可以制造的,莫尼卡回到地铁站,就说明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她接下小汤哥那束黄玫瑰,就成全了陈保罗和客安妮,那将是另一部电影,结局圆满但未免太俗。有些人,就算制造缘分也要在一起,有些人明明可以一而再地巧遇,也要躲开。爱没有天意,爱是自己的把握。
“把信退给莫妮卡,别让我太太知道。”有款有型的小汤哥最后还是输给了哥哥扮演的陈保罗。惊鸿一瞥间,汤镇宗只出现过两次,原来他是汤镇业的哥哥,兄弟俩一样的惊才绝艳,难怪当年阿翁要殉情,如今再去翻汤镇业的相片,胖得像卡夫卡笔下担架中的男人,“多褶的肥肉是那样周密地摊子了开来,不仅遮住了整个担架,而且还宛如一条黄色地毯的镶边沿着担架垂了下来。”如果阿翁活着,看着当年五虎中最帅的爱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该做何感想,就像如花回到人间看到垂垂老矣的十二少。
五虎将里面年轻的时候最帅的是汤镇业,现在他是最衰的一个。汤镇业这些年来一定活得有压力,阿翁的死,翁迷们的讨伐。所以才潦倒到不那么精致了。用死来惩罚活着的人,很多电影常用的招数。“我死,让他永远记得我。”什么样的爱如此惨烈?阿翁和汤镇业属于有缘无分那一种。
张国荣饰演的陈保罗跟他一向的风格不符,破天荒演了一次大好人,然而还是没有得奖。不禁为哥哥叫苦。
其实这部电影充满喜剧色彩,除了张曼玉在爱情面前犹豫、退缩的那些以低调音乐为背景的镜头以外,其他的场景是非常可乐的。比如哥哥与张曼玉去看房,门锁全是坏掉的,必须奋力把门撞掉才能进去,房产保安说,“白天连人影不见,晚上鬼影憧憧。”比如哥哥考驾照那一段,梅姐怎么帮忙也考不过,最后她出主意让哥哥索性陪考官玩玩,吓得考官连连告饶,说这次成绩不算。车开得那样快还是那样好,原来考试不过形式主义:一切都过关后还要再考个驾照来表示已经过关,本末倒置。这倒像我们当下考驾照的情况,一个同事考了六次都考不过,她简直要气疯了,最后送了考官两千块钱,很轻松地驾照就拿到了;而另一个朋友送了考官两条烟仍旧被没好气地对待,后来才知道是那烟牌子太差的缘故。
《缘分》这部电影是张国荣与张曼玉首次的银幕合作,也是当时初登舞台的争议女歌手梅艳芳参与的第一部影片。邵氏电影对于这部银幕新人戏也特别重视,在最后一场戏中,选择了当时才刚刚启用的香港地铁作为外景地,也让香港地铁首次在剧情电影中亮相。
张国荣和张曼玉那场**戏,便是在张国荣太古城的旧居拍的。好事的记者问他:“哗,你的房间真够罗曼蒂克,床单是粉红色的,你喜欢这种颜色?”
“那不是我的,是戏中的道具。”哥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黑色,我曾想过将房间油成黑色,但风水先生说我忌黑,叫我千万不可,而且黑色有压迫力,住得久了使人精神崩溃也不为奇,我现在将墙油成浅灰色,天花板顶上是白色,床单是蓝色的,一切以素色的为主,这令人舒服,我的居所既没红色的东西,更没有花的担心。”
原来哥哥喜欢的是素色,很多人却只知道哥哥喜欢红色。张爱玲也喜欢青灰和大红两种颜色,素朴的底子嵌上炫目的高贵,大俗大雅,这才是尽兴的人生。张爱玲被公认为贵族。那么哥哥呢?
张国荣和梁朝伟是香港影星中持牌的忧郁男人,都是实力派又是偶像派,成熟且有魅力,但是风格又是迥异的。有人把他们做了一下比较:
如果他们是一件衣服——梁朝伟是白色休闲衬衫,随意!
张国荣是白色晚礼服,高贵!
如果他们是一种饮料——梁朝伟是早晨的清咖,先苦后甜!
张国荣是深夜的红酒,先甜后苦!
如果他们是一种阶层——梁朝伟是小资,时尚!
张国荣是贵族,优雅!
如果他们是一种植物——梁朝伟是**,恬淡!
张国荣是郁金香,迷人!
如果他们是一种文体——梁朝伟是散文,平实!
张国荣是诗,永恒!
如果他们是一种音乐——梁朝伟是英伦摇滚,清新!
张国荣是爵士蓝调,醇厚!
如果他们是一幅图画——梁朝伟是素描,化繁为简!
张国荣是油画,化简为繁!
每一项比较中,都透露着哥哥与生俱来的贵气,他也是贵族。
《十五十六》中导演安排张国荣演豪华虚浮的上层子弟,贾思乐演蜗居俭朴平民人物,有人说从演员的外形来看,中葡混血的贾思乐应该更能象征殖民西化的痕迹,但这样的角色却落在哥哥身上,原因之一就是长得满有贵族子弟骨格的张国荣不可能演出草根人物。
张国荣就像他那一首华贵且任性的《红》:“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红像年华盛放的气焰/红像斜阳渐远的纪念/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从镜里看不到的一份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