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的六个“大无”,说到底是一个无私。公私之分古来有之,但真正的大公无私自共产党始。1998年是周恩来100周年诞辰,也是划时代的《共产党宣言》发表150周年。是这个《宣言》公开提出要消灭私有制,要求每个党员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我敢大胆说一句,150年来,实践《宣言》精神,将公私关系处理得这样彻底、完美,达到如此绝妙之境者,周恩来是第一人。因为即使如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也没有他这样长期处于手握党权、政权的**和身处各种矛盾的煎熬。总理在甩脱自我,真正实现“大无”的同时却得到了别人没有的“大有”。有大智、大勇、大才和大貌——那种倾城倾国,倾倒联合国的风貌,特别是他的大爱大德。
他爱心博大,覆盖国家、人民和整个世界。你看他大至处理国际关系,小至处理人际关系无不充满浓浓的、厚厚的爱心。美国领导集团和中国人民、中国共产党曾是积怨如山的,但是战争结束后,1954年,周恩来第一次与美国代表团在日内瓦见面时就发出友好的表示,虽然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拒绝了,或者是不敢接受,但周恩来还是满脸的宽厚与自信,就是这种宽厚与自信,终于吸引尼克松在我们新中国成,21年后,横跨太平洋到中国来与周恩来握手。国共两党是曾有血海深仇的,蒋介石曾以巨额大洋悬赏要周恩来的头。当西安事变发生时,蒋介石已成阶下囚,国人皆曰可杀,连曾经向蒋介石右倾过的陈独秀都高兴地连呼打酒来,蒋介石必死无疑。但是周恩来却带了10个人,进到刀枪如林的西安城去与蒋介石握手。周恩来长期代表中共与国民党谈判,在重庆、在南京、在北平。到最后,这些敌方代表竟为他的魅力所吸引,投向了中共。只有团长张治中说,别人可以留下,从手续上讲他应回去复命。周却坚决挽留,说西安事变已对不起一位姓张的朋友(张学良),这次不能重演悲剧,并立即通过地下党将张的家属也接到了北平。他的爱心征服了多少人,温暖了多少人,甚至连敌人也不得不叹服。宋美龄连问蒋介石,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人。美方与他长期打交道后,甚至后悔当初不该去扶植蒋介石。至于他对人民的爱、革命队伍内同志的爱,更是如雨润田,如土载物般的浑厚深沉。曾任党的总书记、犯过“左”倾路线错误的博古,可以说是经周恩来亲手“颠覆”下台的,但后来他们相处得很好,在重庆,博古成了周的得力助手。甚至像陈独秀这样曾给党造成血的损失,当他对自己的错误已有认识,并有回党的表示时,周恩来立即着手接洽此事,可惜未能谈成。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讲话说:“他可能有过许多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这话移来评价周恩来最合适不过。当周恩来去世时,无论东方西方,同声悲泣,整个地球都载不动这许多遗憾、许多愁。
他的大德,再造了党,再造了共和国,并且将一个共产主义者的无私和儒家传统的仁义忠信糅合成一种新的美德,为中华文明提供了新的典范。如果说毛泽东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周恩来则是党和国家的养护人。他硬是让各方面的压力、各种矛盾将自己压成了粉,挤成了油,润滑着党和共和国这架机器,维持着它的正常运行。50年来他亲手托起党的两任领袖,又拯救过共和国的三次危机。遵义会议他扶起了毛泽东,“文革”后期他托出邓小平。作为两代领袖,毛邓之功彪炳史册,而周恩来却静静地化作了那六个“无”。新中国成立后他首治战争创伤,国家复苏;二治“大跃进”灾难,国又中兴;三抗林彪江青集团,铲除妖孽。而他在举国狂庆的前夜却先悄悄地走了,走时连一点骨灰也没有留。
周恩来为什么这样地感人至深、感人至久呢?正是这“六无”、“六有”,在人们心中撞击、翻搅和掀动着大起大落、大跌大**的波浪。他的博爱与大德拯救、温暖和护佑了太多太多的人。自古以来,爱民之官受人爱。诸葛亮治蜀27年,而武侯祠香火不断1500年。陈毅游武侯祠道:“孔明反胜昭烈(刘备)其何故也,余意孔明治蜀留有遗爱。”遗爱愈厚,念之愈切。平日常人相处尚投桃报李,有恩必报,而一个伟人再造了国家,复兴了民族,润泽了百姓,后人又怎能轻易地淡忘了他呢?我们是唯物论者,但我心里总觉得大概有一天还是会有人来要为总理修一座庙。庙是神的殿堂,神是后人在所有的前人中筛选出来的模范,比若忠义如关公,爱民如诸葛亮。周总理无论在自身修养和治国理政方面,功德、才智、得民心等都很像诸葛亮。诸葛亮教子很严,他那篇有名的《诫子书》,教子“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他勤俭持家,上书后主说,自己家有桑树八百棵,薄田15顷,供给一家人的生活,余再无积蓄。这两件事都常为史家称道。呜呼,总理何如?他没有后,当然也没有什么教子格言;他没有遗产,去世时,家属各分到几件补丁衣服作纪念;他没有祠,没有墓,连灰都不知落在何方。他不立言,没有一篇《出师表》可以传世。他越是这样地没有,后人就越感念他的遗爱,那一个个没有也就越像一条条鞭子抽在人们的心上。鲁迅说,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撕裂给人看。是命运从总理身上一条条地撕去许多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同时也在撕裂后人的心肺肝肠。那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这遗憾又加倍转化为深深的思念。
渐渐22年过去了,思念又转化为人们更深的思考,于是总理的人格力量在浓缩、在定格、在突现。而人格的力量一旦形成便是超时空的。不独总理,所有历史上的伟人,中国的司马迁、文天祥,外国的马克思、列宁,我们又何曾见过呢?爱因斯坦生生将一座物理大山凿穿而得出一个哲学结论:当速度等于光速时,时间就停止;当质量足够大时它周围的空间就弯曲。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再提出一个“人格相对论”呢?当人格的力量达到一定强度时,它就会迅如光速而追附万物,穹庐空间而护佑生灵。我们与伟人当然就既无时间之差又无空间之别了。
这就是生命的哲学。
周恩来还会伴我们到永远。
这思考的窑洞
我从延安回来,印象最深的是那里的窑洞。
照理说我对窑洞并不陌生,我是在窑洞里生,窑洞里长的。我对窑洞的熟悉,就像对一件穿旧了的衣服,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但是,当三年前,我初访延安时,这熟悉的土窑洞却让我的心猛然一颤,以至于三年来如魔在身,萦绕不绝。因为这普通的窑洞里曾住过一位伟大的人,而那些伟大的思想也就像生产土豆、小米一样在这黄土坡上的土洞里奇迹般地生产了出来。
延安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进行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斗争的心脏,是艰苦岁月的代名词。在大多数人的脑海里,延安的形象是战争,是大生产,是生死存亡的一种苦挣。但是当我见到延安时,历史的硝烟已经退去,眼前只有几排静静的窑洞,而每个窑洞门口又都钉有一块木牌,上面写明某年某月,毛泽东同志居住于此,著有哪几本著作。有的只有几十天,仍然有著作产生。这时仿佛墙上的钉子不是钉着了木牌,而是钉住了我的双脚,我久久伫立,不能移步。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几棵柳树轻轻地垂着枝条,不远处延水在静静地流。我几乎不能想象,当年边区敌伪封锁,无衣无食,每天都在流血牺牲,每天都十万火急,毛泽东同志却稳稳地在这里思考、写作,酿造他的思想,他的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
我看着这一排排敞开的窑洞,突然觉得它就是一排思考的机器。在中国,有两种窑洞,一种是给人住的,一种是给神住的。你看敦煌、云冈、龙门、大足石窟存了多少佛祖,北岳恒山上的石洞里甚至还并供着孔子、老子和释迦牟尼。这实际上是老百姓在假托一个神贮存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信仰。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需要偶像,眼前这土窑洞里甚至连一张毛泽东的画像也没有,但是50年了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因为这窑洞里的每一粒空气分子中都充满着思想。我仿佛看见每个窑门上都刻着“实事求是”,耳边总是响着毛泽东同志那句话:“‘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
自党中央从1938年1月由保安迁到延安,毛泽东同志在延安先后住过四处窑洞。这窑洞首先是一个指挥部,毛泽东和他的战友在这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为了这些决策的正确,为了能给宏伟的战略找到科学的理论根据,毛泽东在这里于敌机的轰炸声中,于会议的缝隙中,拼命地读书写作。所以更确切点说这窑洞是毛泽东的书房。当我在窑洞前漫步时我无法掂量,是从这里发出的电报、文件作用大,还是从这里写出的文章、著作作用大。马克思当年献身工人运动,当他看到由于理论准备不足,工人运动裹足不前时,就宣布要退出会议,走进书斋,终于写出了《资本论》这本远远超出具体决定,跨越时空,震撼地球,推动历史的名著。但是,当时毛泽东无法退出会议,甚至无法退出战斗和生产,他在延安期间每年还有300斤公粮的任务。他的房子里也不能如马克思一样有一张旧沙发,他只有一张旧木床,也没有咖啡,只有一杯苦茶。他只能将自己分身为二,用右手批文件,左手写文章。他是一个中国式的民族英雄,像古小说里的那种武林高手,挥刀逼住对面的敌人,又侧耳辨听着背后射来的飞箭,再准备着下一步怎么出手。当我们与对手扭打在一起,急得用手去撕,用脚去踢,用牙去咬时,他却暗暗凝神,调动内功,然后轻轻吹一口气,就把对手卷到九霄云外。他是比一般人更深一层、更早一步的人。他是领袖,更是思想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些文章的力量已经大大超过了当时的文件、决定。像达摩面壁一样,这些窑洞确实是毛泽东和他战友修炼真功的地方,是蒋介石把他们从秀丽的南方逼到这些土窑洞里。四壁黄土,一盏油灯,这里已经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但是唯物质生活的最简最陋,才激励共产党员的领袖们以最大的热忱,最坚韧的毅力,最谦虚的作风,去做最切实际的思考。毛泽东从小就博览群书,但是为了救国救民,他还在不停地武装自己。对艾思奇这个比他小16岁的一介书生,毛泽东写信说:“你的《哲学与生活》是你的著作中更深刻的书,我读了得益很多,抄录一些,送请一看是否有抄错的。其中有一个问题略有疑点(不是基本的不同),请你再考虑一下,详情当面告诉。今日何时有暇,我来看你。”记得在艾思奇同志逝世20周年时,在中央党校的展柜里我还见到过毛泽东同志的另一封亲笔信,上有“与您晤谈,受益匪浅,现整理好笔记送上,请改”等字样。这不是对哪个人的谦虚,是对规律、对真理的投资。中国历史上曾有许多礼贤下士的故事,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未起床,就在雪地里静等;刘邦正在洗脚听见有人来访,就急得倒拖着鞋出迎。他们只不过是为了成自己的大事。而毛泽东这时是真正地在穷究社会历史的规律,他将一切有志者引为同志,把一切有识者奉为老师。蒋介石,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地主阶级的最高统治者,他何曾想到现时延安窑洞里这一批人的厉害。他以为这又是陈胜揭竿、刘邦斩蛇、朱元璋起事,他万没有想到毛泽东早就跳出了那个旧圈子而直取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
我在窑洞里徘徊,看着这些绵软的黄土,感受着这暖融融、湿润润的空气,不觉勾起一种遥远的回忆。我想起小时躺在家乡的窑洞里,身下是暖呼呼的土炕,仰脸是厚墩墩的穹顶,炕边坐着做针线的母亲,一种说不出的安全和温馨。窑洞在给神住以前,首先是给人住的,它体现着人与大地的联系。希腊神话里的英雄安泰只要脚不离地就力大无穷,任何敌人休想战胜他,而在一次搏斗中他的敌人就先设法使他脱离地面,然后击败他。斯大林曾用这故事来比喻党与人民的关系。延安岁月是毛泽东及我们党与土地、与人民联系最紧密的时期。毛泽东住在窑洞里,上下左右都是纯厚的黄土,大地紧紧地搂抱着他,四壁上下随时都在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力量。他眼观六路,成竹在胸。在一孔窑洞前的木牌上注明毛泽东在这里完成了《论持久战》。依稀在孩童时我就听父亲讲过这本书的传奇,那时他们在边区,眼见河山沦陷,寇焰嚣张,愁云压心。一天发下了几本麻纸本的《论持久战》,几天后村内外便到处是歌声笑声,有如春风解冻一般。这个小册子在我家一直珍藏到**。后来读党史才知道当时连蒋介石都喜得如获至宝,发至全军每个军官一本。同时这本书很快又在美国出版。毛泽东为写这篇文章在窑洞里伏案工作9个日夜,连炭火烧了棉鞋也全然不知。第九天早晨,当他推开窑门,让警卫员把稿子送往清凉山印刷厂时,我猜想他的心情就像罗斯福签署了原子弹生产批准书一样激动。以后战局的发展果然都在他的书本之中。
一个伟人的思想是什么,是客观存在的规律,是事物间本来的联系,所以真理最朴素,伟人其实与我们最接近。一次,在延安雷电击死一头毛驴,驴主人说:“老天无眼,咋不劈死毛泽东。”有人要逮捕这个农民,消息传到窑洞里,毛泽东说骂必有因,一了解,是群众公粮负担太重。他下令每年由20万担减到16万担,又听从李鼎铭的建议精兵简政。毛泽东在这窑洞里领导了著名的延安整风,他的许多深刻的论述挽救了党,挽救了多少干部,但是当他知道有人被伤害时,就到党校礼堂作报告,说“今天我是特意来向大家检讨错误的,向大家赔个礼”,并恭恭敬敬地把手举到帽檐下。1942年,华侨领袖陈嘉庚访问延安,他刚在重庆吃过800元一桌的宴席,这时却在毛泽东的窑洞里吃两毛钱的客饭,但他回去后写文章说中国的希望在延安。1945年黄炎培访问延安,他看到边区的兴旺,想到以后的中国,问一个政权怎样才能永葆活力。毛泽东说,办法就是讲民主,就是让人民来监督。我想他说这话时一定仰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厚实的黄土。“七大”前后很多人主张提毛泽东思想,他坚决不同意。他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思想,是千百万先烈用鲜血写出来的,是党和人民的智慧。”“我这个人思想是发展的,我也会犯错误。”作家萧三要为他写传,他说还是去多写群众。他是何等的清醒啊。政局、形势、作风、对策,都装在他清澈如水的思想里。胡宗南进犯,他搬出了曾工作9年的延安窑洞,到米脂县的另一孔窑洞里设了一个沙家店战役指挥部。古今中外有哪一孔窑洞配得上这份殊荣啊,土墙上挂满地图,缸盖上摊着电报,土炕上几包烟、一个大茶缸,地上一把水壶还有一把夜壶。中外军事史上哪有这样的司令部,哪有这样的统帅。毛泽东三天两夜不出屋,不睡觉,不停地抽烟、喝茶、吃茶叶、撒尿、签发电报,一仗俘敌六千余。他是有神助啊,这神就是默默的黄土,就是拱起高高的穹庐、瞪着眼睛思考的窑洞。大胜之后他别无奢求,推开窑门对警卫说,只要吃一碗红烧肉。
当你在窑洞前徘徊默想时,耳边会响起黄河的怒吼,眼前会飘过往日的硝烟。但是你一眨眼,面前仍只有这一排静静的窑洞。自古都是心胜于兵,智胜于力。中国革命的胜利实在是一种思想的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是毛泽东那几篇文章的胜利。延安的这些窑洞真不愧为毛泽东思想的生产车间。延安时期是毛泽东展示才华思考写作的辉煌时期,收入《毛泽东选集》(四卷本)的156篇文章,有110篇是在这个时期写成的。毛泽东离开延安在陕北又转战了一年,胡宗南丢盔卸甲,哪里是他的对手。1947年12月的一天,毛泽东在陕北米脂的一个窑洞里展纸研墨,他说:“我好久没有写文章了,写完这一篇就要等打败蒋介石再写了。”他大笔一挥,写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说我们要打正规战,要进攻大城市了。这是他在陕北窑洞里写的最后一篇文章,写罢掷笔,便挥师东渡黄河,直捣黄龙,为人民政权定都北京去了。他再没有回延安,只是在宝塔山下留下了这一排永远思考的窑洞。思想这面铜镜总是靠岁月的擦磨来现其光亮,半个世纪过去了,作为政治家、军事家的毛泽东离我们渐行渐远,而作为思想家的毛泽东却离我们越来越近。
一座小院和一条小路
作为伟人的邓小平,一生不知住过多少宅院宾馆,但唯有这个小院最珍贵,这是**中他突然被打倒、被管制时住的地方。作为伟人的邓小平,一生辗转南北,不知走过多少路,唯有这条小路最宝贵,这是他从中央总书记、国务院副总理任上突然被安排到一个县里当钳工时,上班走的路。在小平同志去世后两个月,我有缘到江西新建县拜谒这座小院和轻踏这条小路。
这是一座有六七百平方米的院子。原本是一所军校校长的住宅,**中军校停办,1969年10月小平同志在中南海被软禁三年之后和卓琳还有他的养母又被转到江西,三个平均年龄近70岁的老人守着这座孤楼小院。仿佛是一场梦,他从中南海的红墙内,从总书记的高位上被甩到了这里,开始过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不,比普通百姓还要低一等的生活。他没有自由,要受监视,要被强制劳动。我以崇敬之心,轻轻地踏进院门,现在单看这座院子,应该说是一处不错的地方。楼前两棵桂花树簇拥着浓绿的枝叶,似有一层浮动的暗香,地上的草坪透出油油的新绿。人去楼空,二层的窗户静静地垂着窗帘,储存着一段珍贵的历史。整个院子庄严肃穆,甚至还有几分高贵。但是当我绕行到楼后时,心就不由一阵紧缩,只见在青草秀木之间斜立着一个发黑的柴棚和一个破旧的鸡窝,稍远处还有一块菜地,这一下子破坏了小院的秀丽与平静,将军楼也无法昂起它高贵的头。小院的主人曾经受到了一种怎样的屈辱啊。当时三个老人中65岁的邓小平成了唯一的壮劳力,因此劈柴烧火之类的粗活就落在他的身上。他曾经是指挥过淮海战役的直接统帅啊,当年巨手一挥收敌65万,接着又挥师过江,再收半壁河山。可是现在,他这双手只能在烟熏火燎的煤炉旁劈柴,只能弯下腰去,到鸡窝里去收那只还微微发热的鸡蛋,到菜地里去泼一瓢大粪,好收获几苗青菜,聊补菜金的不足。要知道,这时他早已停发工资,只有少许生活费。就这样还得节余一些,捎给那一双在乡下插队的小儿女。这不亚于韩信的**之辱,但是他忍住了。士可杀而不可辱,名重于命固然可贵,但仍然是为一己之名。士之明大义者,命与名外更有责,是以责为重,名为轻,命又次之。有责未尽时,命不可轻抛,名不敢虚求。司马迁所谓:“耻辱者,勇之决也。”自古能担大辱而成大事者是为真士,大智大勇,真情真理。人生有苦就有乐,有得意就有落魄。共产党人既然自许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就忍得人间所有的苦,受得世上所有的气。共产党从诞生那一天起就开始受挤压、受煎熬。有时一个国家都难逃国耻,何况一个人呢?世事沧桑不由己,唯有静观待变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