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鸟飞到了马掌斑家。

“都看到了吧，”橘黄颈子一见百灵鸟就立刻问，“可怕！真是太可怕了！大眉毛家的小宝宝就这样全成了可怜的孤儿，我们快去找找它们吧。”

于是橘黄颈子飞快地奔跑起来，小山鹑们不得不常常飞起来，才勉强追得上它的脚步。它一直跑到岩莓岗上，停下来，大声喊着：

“咕——咕！咕，咕，咕！”

没有回音。

“哎呀，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哎呀，真不幸啊！”橘黄颈子说，“它们肯定被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它又大声喊了一遍。

可是仍然没有谁回答它。

它又叫了第三次。这回，大眉毛的小山鹑们，忽然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叽叽地叫着，跑到它身边来。橘黄颈子蓬起身上的羽毛，把自己的孩子连同大眉毛的孩子们，都一起揽到翅膀下。

它那双翅膀下可揽不了这么多的小山鹑。于是它们一会儿你爬到上面，一会儿我爬到上面，又推又挤，又踩又踢，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往外飞。橘黄颈子马上慈爱地把它们撵回去，重新搂在了温暖的翅膀下。

它还用挑衅似的口气嚷着：

“现在，还有谁敢说这不是我的孩子！”

百灵鸟心里想：“那就对了，所有的小山鹑长得都一模一样。就是我也分不出哪只是大眉毛的孩子，哪只又是马掌斑的孩子。就算橘黄颈子自己恐怕也分不清哩。”

但是它还是大声说：“难不成你想把它们都收养了？可你自己的孩子已经够多了！”

“别管它！”马掌斑打断它，“就按橘黄颈子说的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孤儿没人照顾啊！”

百灵鸟听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喉咙里酸酸涩涩的，眼睛也湿了，虽然鸟儿是没有眼泪的。它突然觉得自己很愧疚，因为它以前曾经独个钻进灌木丛，却把朋友给丢下了。

一天早晨，百灵鸟飞上天空，看见集体农庄庄员们坐着黄色的车，往田地间开去。车的右侧有四个带齿叶片，就像耕作机一样，下面是个半圆形的托盘。一个人坐在左侧正在操纵机器。

于是百灵鸟开始猜测：“好家伙，这应该是收割机吧！集体农庄庄员们要开始收割黑麦了。也就是说，山鹑宝宝们该上小学一年级了。应该去看看它们都在学什么。”

“我应该把这些事告诉马掌斑一家，”百灵鸟想，“正好顺便去看看，在初级学校里学习的小山鹑们在做什么。”于是它立刻飞过去找它的朋友。

正像橘黄颈子曾经说过的，现在，它们把家搬到了亚麻地里，百灵鸟到的时候，它们正要给孩子们上课呢。让百灵鸟十分惊讶的是，只不过几天时间，小山鹑们就已经长得挺大了。而且它们柔软的绒毛现在已经换成了硬硬的羽毛。

马掌斑自己走到一座小草墩上，下面那44只小山鹑在橘黄颈子的监督下，排成了半圆形。

马掌斑大声说道：“咕咯咕！注意！”

它开始讲起学习对于小山鹑们的益处。

它说：“如果年轻的山鹑坚持学习，去哪儿都不会走霉运的。”

马掌斑讲啊讲，讲啊讲，百灵鸟发现小山鹑们纷纷闭上小眼睛，打起盹来。

说到这儿，马掌斑就举了一些例子：

“比如说，有个人正在向我们走来……比方说，是个顽皮的小男孩。我们首先应该做什么呢？”

可是它提出的问题根本没人回答，因为44只小山鹑已经集体睡着了。

可马掌斑根本没发现，只见它继续讲着：

“我，或者橘黄颈子，首先会低下声音吩咐你们：‘咕咯咕！注意！’你们知道，每当听到这个命令，你们必须集体把脸转向我们，注意我们在干什么。”

百灵鸟想：这些话它其实根本不用说，因为马掌斑刚才的一声‘咕咯咕！’44只已经睡熟的小山鹑，一下子全都醒了过来，把脸集体转向它。

“我说‘咕咯咕！’”马掌斑继续说，“你们就要缩起爪子，把身子紧贴地面，就像这样……”

它一边说，一边缩起两脚，所有的小山鹑们也都学着它的样子缩起脚。

“我们就用这个姿势躺在那儿，躲藏起来，眼睛还要时刻观察那个男孩子想要做什么。男孩子如果笔直向我们走过来。那时，我就用你们刚刚听得见的声音命令：‘奇尔——维克！’你们就要集体起立。……”

说到这，马掌斑跳了起来，44只小山鹑也都学着它的样子跳起来。

“……像这样，把身子伸长……”

马掌斑把脖子往斜上方努力伸直，整个身子也随之延长，现在的它看起来像只长长的细颈瓶子。而那些小山鹑不管如何拼命伸长身体，顶多也就像个有短颈的小圆瓶子罢了。

“……然后我们就立刻逃走，记得用草来替自己掩护。”马掌斑说。

只见，那只长瓶迅速跑下草墩，一眨眼的工夫就钻进亚麻地，消失了。44只小圆瓶子也紧跟在它后面滚了过去，把周围的亚麻撞得一阵乱晃。

但马掌斑忽然又从亚麻地里钻了出来，又跳上了刚才讲课的那座草墩。小山鹑们也纷纷回到了原地。

“根本不行！”马掌斑说，“这样跑怎么能行？你们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亚麻都被撞得直晃**。男孩子可能随手抓起身边的木棍或石块，朝你们扔过去的。你们必须学会无论跑到草地哪儿，都不能摇动一根草。你们看……”

说着，它忽然又变成一个有脚的长瓶子，滚向亚麻地。只见它钻进亚麻地，密密的翠绿的亚麻就自动合起来，就像一个潜水员钻进水里去之后，水能瞬间恢复平静一样，再也没有一根亚麻茎稍微摇一下了。

“太棒了！”百灵鸟大声地说，“孩子们，你们要坚持学习，才能跑得这样灵活自如！”

马掌斑根本不是原路返回的。它说：“你们还得记住：在逃跑的过程中，不能笔直地向前跑，必须不断地拐弯，曲曲折折的，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向右，向前。我们必须再来一次。”

百灵鸟觉得有些饿了，所以没有接着看小山鹑们怎么学习逃生。

“我马上回来，”它对橘黄颈子说，然后就离开了去找青虫吃。

在尚未收获的黑麦田里，它找到许多小青虫，那么美味，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晚上，百灵鸟才想起飞回马掌斑的家。那时，亚麻地的山鹑正在说：“该睡觉了！该睡觉了！”橘黄颈子正在照看孩子们休息。

它对小山鹑们说：“现在，你们已经不小了，不用再钻进我的翅膀底下睡了。从今天起，你们就学着像大山鹑一样睡觉吧。”

于是，橘黄颈子躺在中间的地上，小山鹑们在它周围围成一圈。

小山鹑很快睡着了，44张小嘴巴全冲着中间的橘黄颈子，小尾巴则全部向外。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马掌斑说，“怎么能把尾巴朝着敌人睡觉呢？！嘴巴永远朝向敌人才行。要知道，我们的周围有许多敌人。现在，大家都颠倒过来睡，尾巴冲里，嘴巴冲外，这样，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走过来，总有谁能看得见。”

百灵鸟向大家道了声晚安，就飞走了。它在空中看到马掌斑这一大家子，在大地上碧绿的亚麻中间，好像镶嵌着一颗五颜六色，有许多角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