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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翼 鸟窝里的猫妖 1808 字 1个月前

康元甫从国外回来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公司忙了一上午,中午想要去咖啡厅放松一下,一进门就看到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布置。他微愣一下。

作为多年朋友,他了解齐白云,她是个喜欢追求新鲜感的人,所以这两个新设置的表演区并不使他感到意外。真正令他没想到的是,坐在那里弹古筝的,好像是许久不见的小罗。

罗雅穿着褙子(1),精心打扮过,看起来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样。康元甫虽然不会弹琴,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毕竟他儿子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他觉得罗雅弹得挺好,曲子也选得高雅,令人闻之忘俗。

罗雅弹的是《高山流水》,这是她最拿手的一首曲子,也颇符合她现在的心境。她弹得专注,没看见康元甫进来。康元甫短暂地驻足之后,就走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位子,要了杯冻顶乌龙喝着。

齐白云上茶的时候,看向罗雅的位置,对康元甫笑道:“康总,怎么样?我们雅雅厉害吧?”

康元甫点点头,说:“小罗技法是很不错的,不过我怎么觉着她这曲子弹得有点伤心啊,她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齐白云摇摇头,说:“不知道,大家都觉得她每天都在强颜欢笑,可是她也不跟我们说。”

康元甫略一沉吟,说:“要不……我试着跟她聊聊?”

齐白云闻言一乐:“那敢情好!那就多谢您了!”

罗雅虽然开始在咖啡厅里做定时演奏,但齐白云跟她商量了一下,如果她在演奏间隙还愿意干原先服务生的工作,可以领双份工资。罗雅当然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罗雅演奏两曲结束,就跑到餐吧帮忙。

齐白云递给罗雅一个托盘,里面有两碟特制的小茶点,还有一小瓶插花,说:“这盘一会儿帮我给康总送过去吧。”

罗雅一扭头,看见康元甫在他那个老位子坐着,老神在在地翻着杂志,她赶紧端着茶点过去了。

康元甫拿咖啡厅给每桌常备的杂志解闷儿,余光瞟到有人过来了,抬头一看是罗雅,便慢悠悠合上杂志,一脸兴致盎然地问:“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曲子是你自己选的?”

“啊,是的。”

康元甫点头赞许道:“弹得好,学过几年?”

罗雅腼腆道:“小时候学过,水平很业余,康总过奖了。”

康元甫却摇头:“年轻人不要过谦,峨峨泰山、洋洋江河的意境,你都弹出来了。着实不错,只有一点我很好奇。”

“请您指教。”

“我们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凭我之前对你的印象,我以为你弹出来的会是山高水阔的气势,怎么今天这一曲,听着颇有点凄风苦雨、山水含愁的意思?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愿意跟我聊聊吗?”

罗雅也不知道康元甫是真的自己听出来的还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才故意这么问她,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释放出来的善意让她感到很温暖。

“谢谢康总,前段日子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恐怕会留下连时间都无法将其抹平的伤口。但我会振作起来的。希望没有因为我的情绪而影响您的心情。”

听她这么说,康元甫就知道她一样不会跟自己倾诉,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个敢只身探黑店的女孩,似乎总是有勇气独自承受一切。对这样的人来说,只要让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开口就有人愿意帮助她,这样就够了;过多的探究反而会加重她的心理压力。

晚上回家的时候,康元甫震惊地发现自己家那个安静的美男子在做哑铃练习——虽然是坐在沙发上光练上肢,这可是件百年不遇的新鲜事儿!他忍不住调侃:“哟,您老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康平却没像他预料的那样一逗就奓毛,他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动作节奏,不急不慢地说:“爸,我好歹是个警察,锻炼身体很奇怪吗?”

康元甫随手抄起一个细长的木头小猫摆件,握在自己胸前,对着猫脑袋说:“我们一直以为您已经不想干了呢,怎么突然又这么积极?能跟我们讲一下您的心路历程吗?”然后他像递话筒一样把木头小猫递到康平面前。

康平看着他爸一阵无语,他拿过小猫,重新摆回架子上,这才端正坐好,对康元甫说:“以前是我不成熟,但是爸,人总会成长的。现在我是认真地想当个好警察,当个不会……令人失望的好警察。”

爷俩不对付了这么多年,这是康元甫头一次看到康平这么平和又坚定地跟他说话,他终于收起了戏谑,郑重其事地问:“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康平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来压住重新涌上来的悲意,确定自己不会哭出来才开口道:“我有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他叫林鹏,是个生态学博士。他很博学,又很善良。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我每次跟他接触,我都能感觉到他对自然、对生命发自肺腑的那种爱。为了保护那些他们认为很重要的东西,他们投入身心,甚至可以不顾一切,哪怕这些不会为他们个人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他们批评过我,也帮助过我。他们让我明白了我的责任所在,他们对我寄予希望。”

“所以你要为他们而改变吗?等等,为什么你开始说的是林鹏,到后面变成了‘他们’?”

“因为帮助我的从来不是一个人。我和林鹏也是通过另一个人才认识的。他们俩都帮了我很多。”

康元甫听罢,露出欣慰的笑来:“这么说这两位还真是你的贵人,有机会请他们到家里来吃饭吧,我得好好感谢他们。”

他不说还好,一说,康平红了眼眶,他哽咽地说:“爸,没机会了,林鹏已经……去世了。”

康元甫立时愣住。过了好半天,他才喃喃地说:“天妒英才啊。等有时间,你带爸爸去给他扫扫墓吧。”他长叹一口气,又问:“那另一个人呢?该不会,也……”

康平赶紧说:“另一个没事,只不过她……一定很难受,毕竟林鹏去世的时候她就在身边,而且她说,林鹏就是把唯一的口罩让给了她才感染那个病毒的。”

康元甫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那你这段时间一定要找机会多陪他散散心,说说话吧。这种事,你们年轻人未必愿意跟长辈说,还是平辈的朋友帮助比较管用。哦对了,你还没说这个朋友叫什么。”

“她叫罗雅。”

康元甫再一次愣住,他眨眨眼,问儿子:“叫罗雅?”

康平也被他爸的反应搞得愕然。

只听康元甫问:“是不是一个挺高挺瘦,一米七左右,总梳着马尾辫,浓眉大眼就是有点黑的女孩?”

康平犹豫着点点头,这个形容大体倒是对上了,他想起自己手机里还有上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的照片,就去找手机想给他爸看一下。康元甫手机里也有上次在咖啡店偷拍的罗雅偷拍贩子的照片,他也开始翻相册。然后,爷俩就像对信物一样同时把手机举到对方眼前:“你看是不是她?”

然后二人又异口同声地喊:“居然真是她!”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半晌,还是康平打破沉默,问:“你怎么会认识雅雅,还偷拍她照片?说!你是不是要干什么对不起我妈的事?”

康元甫抬手就给脑洞过大的儿子一个栗暴:“小兔崽子!别胡说八道!”随后,他把看见罗雅跟踪鸟贩子孤身探黑店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多去巡逻一下,当时你怎么跟我说的?‘C区这么大,我们才几个人?累死也巡逻不过来。’嘿,要不是罗雅见义勇为,你们就要放任那个黑店在眼皮子底下违法犯罪喽。后来怎么样?你上次不开心该不会就是被她给……嘿嘿。”

康平被臊得脸皮一红。

“过去的事你就不要提了。”

康元甫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拿胳膊肘捅捅他:“‘雅雅’,哦?”

康平的脸更红了。

“你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正经一点!”

“哎,我当爹的关心一下儿子的感情怎么就不正经了?”康元甫把胳膊架到康平脖子上以防他逃跑,“我可跟你说,雅雅真是难得的好女孩,你要真喜欢人家,赶紧跟人家表白。可别让别人抢走了!”

康平顺手拽过一个抱枕捂在自己脸上,不说话了。

康元甫回到房间,本来想给正在出国考察的妻子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儿子的新情况,别人给他汇报工作的电话倒先打了进来,说南边的并购项目出了点问题。等说完公事,已经半夜了。他自己也是刚回国就连轴转,困得不行,一想反正妻子过两天就回来了,也不急着一定要今天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康元甫关灯睡觉。

谁承想这天压着没说,未来一周他都忙得顾不上说这事。并购项目出现了竞争者,财力雄厚,跟他们比也不遑多让。康元甫亲自去坐镇,一番角力才把项目成功拿下。

康元甫忙得废寝忘食,宁若菲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回国就赶上一场历史学规划会议,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跑去会场报到。

杨教授同为历史学教授,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会议间隙,两人自然又聊了起来。

宁若菲还不忘帮儿子打听罗雅的近况,却从杨教授那得知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罗雅的遭遇,包括罗雅家里的变故,她听得频频叹气。

“这孩子太苦了,你说怎么什么事儿都让她赶上了呢?”宁若菲擦擦眼角的泪水,她是真的心疼,“哎,你说,要不等这次会议结束,我在家做顿饭,你把她带过来,我们好好安慰安慰她?”

杨教授轻笑:“你还没死心呢?哎,说起来上回我才帮你制造过一次浪漫邂逅呢,孩子那边没反应?”

宁若菲哀叹一声:“别提了,那次平平回来拉着张脸,我都没敢问。”她复又正经地说:“我算想好了,就算最后他们俩走不到一起去,那雅雅我也要收了当干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