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无奈的袋鼠妈妈(1 / 1)

七个月的产假很快在忙乱中消失了,等我就要上班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小妞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小妞,已经开始喝牛奶加蛋黄和米粉了,她离开妈妈八个小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谁来带她成了大问题。

请保姆,我坚决不考虑。

而让老人带,我也不愿意。

我们住的地区正好是北京的东南角,我妈妈家住在西南角,而小妞的奶奶家在西边的石景山区。我们真成了孤立无援的独立团。想来想去,好在我工作的杂志社不坐班,每个星期一、二、五我值班三天。于是,我决定,带小妞去上班。

正好,在海关工作的朋友陈吾送给我一个从国外带回的宝宝背兜,这下,这个天蓝色的帆布兜可以大派用场了。

于是,我把小妞挎在胸前,背后背个双肩背包,装上N多的纸尿裤,就这样,我像袋鼠妈妈一样去上班了。

没想到,我们俩的出现,简直成了全国妇联机关大楼里的一道风景。

等我在八层的编辑部办公桌前坐好,小妞像布娃娃似的乖乖坐在我桌子上的时候,总有好奇的人来申请借宝宝玩一会儿。小妞是个很有外交天赋的宝宝,她在办公室从不哭,总是微笑地迎接所有的陌生人;以致最后,我都不知道宝宝被转借到了哪个部门,直到三层国际部的同事把她送回来,我才知道她已经像红头文件一样,在偌大的写字楼里转了好几个部门了。

小妞跟着妈妈远不是总这样享受爱戴。

实际上,自从小妞和我一起迈出家门的那一刻,我们看到的社会冷暖比我三十多年加起来还要深刻。

以前,我从不相信“母亲和婴儿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这句话。单身女性,做到独立而强势是有可能的。但是,一旦有了婴儿,做了母亲,那么这种独立和强势顷刻瓦解。

我是工薪族,又自称绿人儿,热爱自行车。于是,小妞没有私家车坐。

所以,小妞跨在妈妈的袋子里跟妈妈走。

北京的公共汽车没有不挤的时候,而我们上下班必须乘坐的52路又是最挤的线路,很多次望着快把人挤成相片一样的公共汽车,我怕把小妞挤坏了而不敢迈腿。

那时候,我当编辑都十年了,可工资根本不够坐出租汽车的。如果打车,连饭都吃不上;两相比较,还是吃饭更重要。每到这时,我像是安慰小妞,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得,小妞,我们多走一站,离开拥挤的东单走到北京站上车,就不挤了。路上妈妈还可以给你讲故事。”

这样,路上的一个袋鼠妈妈慢慢地走着,她嘟嘟囔囔、说着只有小妞能听得懂的话,小妞抬着眼睛看着妈妈,好像在听;但是,没有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等我们走了一站多地,好不容易上了车的时候,有个人站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这时候,售票员即使使劲地为我们喊“给抱小孩的让个座”也没有人搭理。

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现实,我从来不指望能有绅士或淑女给我们让位子,因为这不是在欧洲。

我曾在莫斯科住过,那时候乘地铁也好、乘电车也好,总有男生给我让座。有时候是七八十岁的老先生起立,给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让座,受宠若惊之余往往不敢受用。

但是,在北京,你不会觉得做女孩子美好。做妈妈当然就更不美好。

怀孕和带婴儿上车后,我总发觉越是男生越不会站起来让座,即便他面前站的是孕妇或是带孩子的妈妈。

我只能那样想,有教养的男人们已经不乘公交车了。

最爱让座的是北京的老大妈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招呼我说:“闺女,过来。这儿坐!”

这样的场面太让人寒心。

我经常和宝宝脸对脸,无奈地挤到一个可以有把手的地方,站稳,悄悄地用眼睛和小妞对话。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是哪里都有爱的,也不是所有的女性都享受眷顾,我们没有住在君子国里,这不是妈妈的错,也不是小妞的错。

我们只有调整自己的心态,宽慰自己,否则,一天活得都不会愉快。

我要宽容那些不会宽容别人的人,我要原谅那些不知道爱别人的人。

我这样鼓励自己,脸上于是绽开微笑,我的眼睛里充盈更多温柔。这是做母亲必须要学会的。

妈妈坐,妈妈坐,

宝宝不坐。

——浇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