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星期日是复活节。我和爸爸妈开车去了那座钢桥,然后下到干涸的河床里,在艾莲娜去世的地方放了几束鲜花。地上插着一块车牌,突然这一块看起来非常眼熟,车牌周围有人种了鲜花,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小花园。是芬奇。
我全身冰冷,不仅仅是因为潮湿的空气。已经一年了,虽然我们站在这里,爸爸妈并没有说出口,我们终于走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想着芬奇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找到那个车牌,他第二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我等着爸爸妈问起那个小花园的事或是提起艾莲娜,在所有的日子里只有今天能说出她的名字。我见他们没有动静,于是说:“春假的时候去看男孩旅行团是我的主意。艾莲娜对他们根本就不感冒,但她还是说:‘如果你想去看男孩旅行团,那我们就去亲眼看看吧。我们跟着他们走遍整个中西部。’她很擅长这种事,推动事情往前走一步,把它们做大,变得比本来的样子更激动人心。”就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我开始唱自己最爱的一首男孩旅行团的歌,最能令我想到她的那一首。妈妈看着爸爸,爸爸眼睛盯着路,然后她也和我一起唱。
回到家,我坐在书桌旁想着妈妈的问题:为什么我想要做这本杂志?
我盯着自己墙上的公告板。我的笔记贴得密密麻麻,甚至延伸到了墙上,一直朝衣柜的方向贴过去。我打开漫游笔记本,一页一页翻看。我在第一张空白页上,写道:萌芽——名词,meng ya,事物最初的起源;可以看作是事物的原点,然后继续生长或发展。
我将这句话又读了一遍,然后补充上:萌芽是对每个人……
我把这句划掉。
重新写:萌芽意味着娱乐、提醒、给你安全感……
我把这句也划掉。
我想起了芬奇和阿曼达,然后我看了看衣柜门,上面还依然留有我用图钉钉日历留下来的洞。我想起了在每一天日历上面画上大大的黑×的日子,因为我希望能将它们快点甩到身后。
我翻开新的一页,然后写道:萌芽杂志。你源于这里。然后把它撕下来,贴在我的墙上。
* * *
三月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芬奇的消息。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很生气。气他一个字都不留,气我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他离开了,没有尽力说服他留在这里。我做着分手之后最常见的事——把一整桶冰激凌吃光、听没有他更好的歌、给我的脸谱网挑一个新的主页图。我的刘海终于长长了,我看起来又像是从前的自己,虽然我的感觉已经变了。四月八日,我收拾了几样他在我这里的东西,把它们收进一个纸箱里,然后扔到衣柜的最里面。不再有什么超薇欧拉·不起眼·马基,我又变回了薇欧拉·马基。
无论芬奇在哪儿,我们的地图都在他手里。四月十日,我又买了一幅,这样可以完成这份作业,这份作业无论他在与不在,我都必须完成。现在我唯一拥有的就是对这些地方的记忆。除了几张照片和我们的笔记本,根本没什么可展示给人看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将我们一起见过的东西、做过的事拼凑到一起,变成一个除了我以外,能让其他人也理解的东西。它——我们做过的事、去过的地方——连我自己也不是很能明白。
四月十一日,我管老妈借车,她并没有问我去哪儿,但是她把钥匙给我的时候,说:“你到了以后还有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我朝克劳福兹维尔开去,我有点想要试着去看看劳特莱的监狱博物馆,可我去了以后只觉得自己像个游客。我给妈妈打电话报了平安,然后往回开。今天是星期六,天气暖和,阳光明媚。感觉几乎像是到了春天,然后我想起来,基本上,现在就是春天。我一边开车,一边去寻找一辆土星休旅车,每看见一辆,我的心都会怦地一下提到喉咙,虽然我不停告诫自己:我受够了。我已经和他分手了。我要继续前进。
我记得他说他有多爱开车,那种往前冲的感觉,好像你能去任何地方。我想象着如果他看见我现在坐在方向盘后面,会是一副什么表情。“超薇欧拉,”他一定会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是能做到的。”
瑞安和苏兹分手了,他约我出去。我说可以,但只是作为朋友。四月十七日,我们在煤灯饭店吃的饭餐,这是巴特莱特最迷人的餐厅之一。
我吃着自己的东西,尽自己最大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瑞安身上。我们聊了大学的计划和即将要变成十八岁(他的生日就是这个月,而我的生日在五月),虽然这并不是我跟人聊过的最激动人心的话题,不过这是一次很不错、很普通的约会,和一个很不错、很普通的男孩,而且至少现在还有话说。我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给瑞安贴标签的,就像其他人给芬奇贴标签一样。我突然喜欢上了他的坚强和行为表现的理性,就好像你看见的就是你所拥有的,他会一直在那里,完全成为你期望的人、做你期望他做的事。当然,偷东西除外。
他陪我走回家到门口,我让他吻了我,他第二天给我打电话,我也接了。
星期六下午,阿曼达出现在我家问我要不要出去玩。我们走到这条街的网球场打完球,就像我刚搬来这里时我们做的那样,然后我们走到DQ冰激凌店,点了两杯暴风雪。当天晚上,我们去了猎物酒吧,就阿曼达和我,然后我给布兰达、谢尔比、劳拉和布瑞亚娜斯三姐妹发了短信,让她们来这里找我们。一个小时以后,乔丹·格里彭瓦尔特还有其他几个萌芽的女孩儿也加入进来。我们跳舞一直跳到必须回家的那一刻。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我和布兰达去看电影,她邀请我在她家过夜,我同意了。她想跟我讲芬奇,但是我跟她说我正在努力把他忘掉。她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所以她也就任由我去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说:“正如你所知道的,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无论他有什么理由离开,肯定都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我们一直熬夜到凌晨四点,为《萌芽》忙活,我抱着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布兰达躺在地上双腿伸到墙上。她说:“我们可以引导我们的读者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就像珠穆朗玛峰上的夏尔巴人一样。我们告诉他们性的真相、大学生活的真相,还有爱的真相。”她叹了口气,“或者至少是当你的男朋友彻底犯傻的时候你该做些什么的真相。”
“他们开始犯傻的时候,我们自己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并不。”
我收到了十五封邮件,是学校里的女孩子发来的,她们也想加入到供稿人的行列,因为薇欧拉·马基,钟塔上的英雄和“艾莲娜与薇欧拉之家”(杰玛·斯特灵最喜欢的博客)的创始人,要新办一本杂志。我把这些信大声念出来,布兰达说:“原来受欢迎就是这个样子的。”
到了现在,她基本上算是我最亲密的好朋友了。